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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老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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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建国的婚期将至,他不得不将最后一张请贴交到林展宏手里。要在以往,这等好事,李建国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且一定会借机狠狠炫耀一番:“瞧瞧我们这百米冲刺的速度和效率,你们的马拉松,啧啧啧,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说好了打赌的啊,小子,你就等着受罚吧......”

    但李建国明白,只要朱灵回来,只要两人携手跑完这马拉松,任何惩罚,林展宏都会乐呵呵地接受。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将请贴递了过去,请贴上的受邀对象虽然只有林展宏一人,但哪怕在最后一刻,李建国都希望能补上“携家眷”几个字,只可惜,这场马拉松,跑着跑着,就只剩一人。

    “恭喜你们!”林展宏露出了他训练有素的标准化的轻浅笑容。

    “我别处还要去送几张请贴,先走了!”林展宏不笑倒好,一笑反而刺得李建国眼疼——用悲伤孕育出来的微笑,比悲伤本身更悲伤,更沉痛,令人心疼。

    李建国走后,林展宏不敢直视那红灿灿的请贴,好似请柬上的字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是成千上万的跳蚤拼出来的,在他接过请柬的那一刻,跳蚤们便开始在他身上乱撕乱咬,抓又抓不到,灭又灭不了,令他浑身焦燥。

    林展宏拨了张姐电话,邀她们夫妻俩晚上打球——当他悲痛到无法再用假笑掩饰时,他要么拼命工作,要么拼命运动,然后拼命睡上一觉,醒来,再继续用他的悲伤孕育他的微笑。

    “还是老规矩,你们俩打我一个,不过,今天我不会放水的。”

    林展宏是高手,张氏夫妇是菜鸟,打过几次后,高手还是高手,菜鸟还是菜鸟,所以,球场上总是一对二地打,但即便如此,张氏夫妇也不是林展宏的对手。

    只见林展宏“啪啪”两下,一个长球,一个短吊,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打得张氏夫妇满场乱跑,几个回合后,林展宏忽然停下,开口大声问:“帮我出出主意吧,我还能去哪找朱灵!我除了没去公安局报案,没上她老家外,其余的,该想的办法,该去的地方,我都试过了。你们当真没有她任何消息吗?”

    虽然张氏夫妇和林展宏的打球水平不在同一层次,但林展宏偶尔仍会邀他们打打球,今天他像往常那样包了场,于是他刚才的话,就这样带着无奈,带着焦急,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不休。

    “这个死丫头,别让我逮着,逮着了非暴打一顿不可。”张姐心里暗骂一句。除了那份工作上的交接清单,以及留在家里的小便条,朱灵对所有人,包括张姐张大哥,都是不辞而别。

    朱灵刚消失的时候,他们三还会说起她,说一定要找到她,也一定能找到她,可慢慢地到了后来,他们三不管是打球还是喝茶聊天,都默契地绝口不再提她。

    这个女人好比是他们心里的刺,是不能碰的,因为提起她,要把刺拔下,找不到她,又要再把刺插上。

    张姐心里正骂着朱灵,忽然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啊?你没去她老家找过?为什么?”张姐认为这是必须要去的一个地方。

    林展宏将球拍轻轻一扔,一个盘腿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知是搓汗还是搓泪,低头说:“她不会在那里!”

    “其实灵儿刚走没几天,我便以她高中同学的身份,打过电话去她老家,声称是很久没见的老同学,打听她的下落。她爸妈告诉我的手机号,就是灵儿在这的号码,那个时至今日都‘暂时无法接通’的老号码。”

    春节的时候,林展宏也没忘打电话,给朱灵父母拜年,给朱灵拜年,心想:平时外面躲着,春节总该回老家吧!

    可朱灵的父母却说:“今年她忙得很,经常飞国外,春节都在国外不得回来。听说是跟外国人做生意,我们好几次打她电话都打不通,她说飞机上不能开机噢,又说国外漫游费很贵,叫我们不要打给她,她会打过来的……”

    林展宏分析,以朱灵怀甜甜时在老家的待遇,她不会带着个娃,又挺着个肚子回村里去遭人白眼,即使她不想好好过活,至少也会让父母好好过活。上次醉酒说及父母时,她哭得有多伤心,父母在她心里就有多重要。

    除非她没要第二个孩子!但即使真没要第二个孩子,她也不可能带着甜甜回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不是她英雄用武之地,上有老,下有小,她一定会在某个能发挥才能的地方,赚钱养家,但这个地方在哪呢?

    林展宏每次分析到孩子时,心都紧张得要命,就像那钟摆一样,左边是“生”,右边是“堕”,钟摆最好一左一右匀速摇摆,否则若在“堕”上面停留哪怕万分之一秒,便有可能“咣噹”一声掉落下来,而报时鸟也紧接着从它的小屋跑出来,嘀咕嘀咕地叫着,像报丧似的嚷着“完了完了”,再接着,他的心便在这报丧声中乱成一片了。

    于是林展宏刻意地挡住了钟摆回向“堕”的那边,抓着点蛛丝马迹向张氏夫妇分析求证:“灵儿预产期在春节前后,而她春节又没回老家过年,应该是生孩子去了,你们说是吧?”

    朱灵刚走的时候,大家不都抱着极大的希望和信心说能找到她嘛,可一年多过去了,终于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所以,这个孩子,就像一个很大的汽球,林展宏已一厢情愿地往里面注满了希望,张氏夫妇即不敢再往里吹气,也不敢往外抽气,只好沉默地看着他。

    静默中,张姐捋了捋林展宏的分析,忽然又大叫一声:“啊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即使不在老家,也不可能不联系她老爸老妈啊,随便找个理由,去她家候电话呀……”

    “啊,想到了!我要走了!”林展宏站起身飞奔而去!

    ......

    “叔叔阿姨,我是骑自行车旅行的,能进来讨口水喝吗?”

    第二天,朱灵老家门口出现一位戴头盔,系护膝的年轻人,推着辆自行车,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就是乔装打扮的林展宏。

    其实他之前不是没想过来这边找朱灵,除了自己分析判断朱灵不在之外,最主要的是,他不知该以何种身份来这边找她。

    若告知朱灵父母,他是朱灵的男朋友或未婚夫,却把有孕在身的朱灵弄丢了,不知二老会如何看待这个准女婿,是否会拿根扫帚直接将他扫地出门?若真这样伤了二老的心,朱灵恐怕不会原谅他。

    便条上的“不在老家,勿扰”,简单几字其实有着很重的分量。

    “进来吧,小伙子。”朱灵父母热情地将他迎进了屋,他边喝水边打量着这个他一直想拜访的家。

    这是一个简单而干净的家,两层小砖楼,楼上卧室,楼下客厅餐厅厨房,前院铺了水泥,院角落圈着鸡鸭,院门口种了颗桃树,已吐露花蕊。他想像着朱灵站在花枝下,“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模样,同时,又恨自己精心养护的那几盆,为何迟迟不开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林展宏苦笑一下,走进客厅。

    客厅墙上挂着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他本来也应该在里面,如今因为没有自己,他看着看着,心里就涌起了悲伤,以至于杯中水喝完,杯口还愣愣地衔在嘴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