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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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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烦陛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宗辞一点一点伸出收拢的五指,潦草一拱手, 低声说道。

    太衍宗划了山下一块地盘给妖族放行宫,只需要穿过小镇中心那条主道就能直接走到。

    远远的就能看到远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仙雾朦胧。砖红色的宫墙和深绿色的琉璃瓦覆盖其上,一派奢靡仙家景象。

    门口有妖族士兵重兵把守,在看到妖皇降临时齐齐跪下行礼:“陛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宗辞都不算是第一次来这里, 所以他面上并无多少波澜,倒是惹得妖仆多看了他几眼。

    因为族地被封闭的缘故,基本大半个妖族都跟着妖皇来了太衍宗山下, 如今正门来来往往全部都是妖修。一般容敛鲜少往正门,不过这次既然带了一位小客人, 就难得走了门。

    整个赤霄宫一共有三道宫门, 左边供普通人通行, 右边供世家通行, 中央仅供皇族通行。

    宗辞享受了一次顶级待遇,吸引了不少注意。

    不少妖修都将目光放在那位被妖皇亲自带在身旁的炼气期修士上,窃窃私语。

    “这个人是谁啊?容貌竟然不比陛下逊色分毫......”

    “竟然只有炼气期......或许是凡界刚踏入修真界不久的王公贵族?这般气度,倒是少见。”

    “难道像之前林家那位?这可是开了中城门啊......族内许是要变天了,唉。”

    “传闻不是陛下最不喜人类吗?今天怎么会为一个人类修士如此破例?”

    这些声音隔得很远, 宗辞根本听不真切。

    当然,他也没兴趣听个真切就是了。

    朱门缓缓推开,发出沉重的闷响,隔绝了一切声音。

    赤霄宫原本就是妖族的宫殿, 但鲜少有人知道这座宫殿群外围还设立着一方结界,称之为秘境也不为过。

    穿过门口的结界后,进来就是一条宽裕的,用白玉铺到主殿的大道。底下铺着一条护城河,极具威严。

    “你入太衍宗应当不久吧?”

    为了照顾宗辞的速度,容敛难得没有风风火火,而是慢吞吞的步行。

    自从修为上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以这种方式走路了,如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回前辈的话,一年有余。”

    宗辞平视前方,眉眼低垂,也不看他,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平视走路。

    容敛比玄衣少年高上不少,微微低头便能看到后者的头顶,形状优美的高挺鼻梁,如同鸦羽一般纤长的睫毛,甚至下方松松垮垮衣襟里露出的一抹洁白皓颈。

    那些人倒也没说错,的确是殊丽无双。

    妖皇不喜欢人类修士,这是修真界许多人的共识。

    但不知道为什么,容敛倒是对面前这位玄衣少年怎么也生不起厌恶之心来。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又开了口,“那日观小友出剑,有如笔走游龙画丹青,丝毫不见滞塞,惊为天人,便生了惜才之心。”

    宗辞一顿,“承蒙陛下喜爱。”

    就在他们交谈之间,容敛已经带他穿过赤霄宫大殿,往殿后而去。

    大殿后是一处相对于前殿来说多了些烟火气息的侧宫,内里灯火通明,冷香袅袅。

    宗辞是来过这里的,当初他带着一把剑,趁着容敛不在,直接打上了妖族,逼得妖族所有长老联手御敌。但正儿八经拜访倒还真是第一次。

    他自己没察觉,跟在一旁的妖仆却是心下微惊。

    容敛性格一向肆意妄为,不按常理出牌。

    妖仆作为他的近侍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按下性子以走路的方式,从赤霄宫城门正中而入的时候。

    更别说对方还只是一个修为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类修士。

    虽说妖皇并不重视妖族多年遗留下来的传统,还把那群古板的老家伙们关了起来。但中城门......可是仅供皇族通行的啊。

    妖仆又悄悄抬眼看了眼这位贵客的容貌,忽然灵光一现,惊涛骇浪。

    他之前并未仔细观察,如今仔细一看,却是觉得这位玄衣少年的长相正正好生在陛下喜好点上。

    九尾妖狐一向以魅惑闻名,他们修炼的族内秘法也不乏双修之术,在容敛成为妖皇之后,身边的侍妾更是没有少过,无数人削尖了脑袋都想爬到妖皇床上去,可偏偏当今陛下只喜欢特定的一款。

    用剑,有谪仙之姿,翩若惊鸿,眉骨好看,风姿奇秀的公子。

    面前这位玄衣少年,若是气质再褪去几分懒散病态,稍微冷冽些许,再将那一身朴素玄衣换成胜雪白衣......

    那简直比如今最得宠的那位还要有神韵,不,林公子在这位玄衣少年之前就是云泥里的泥,生生被比到了土里去。

    难道......一直空悬的后位?

    妖仆为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惊起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容敛忽然开口,“给客人奉茶。”

    “是,陛下。”

    妖仆连忙福了福身,急匆匆朝着殿外走去。

    他先前没少受林公子的恩惠,如今得赶快想个办法传信去。

    “坐。”

    宗辞也没客气,撩起袍子便坐下,只不过眼神依旧顺着自己手背而落,低眉敛目。

    这副模样倒是让容敛多了几分兴味。

    他没记错的话,这玄衣少年从打一照面开始,目光就从未正儿八经落在他身上过。

    容敛已经成功修出九尾,举手投足间风姿浑然天成,又位高权重,容貌即使在俊男美女扎堆的修真界也是一顶一,巴结他这个妖皇的人数不胜数。

    更别说修为低的炼气期了,看了一眼走不动路丑态毕露也是常有的事。

    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是那个视线的聚焦点,从无例外。

    或许是习惯了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高高在上的对待,如今乍然遇到一个波澜不惊的,容敛便遏制不住生了兴趣。

    “为什么不抬头,难道本座还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闻言,玄衣少年才抬起头来。

    在宫殿火烛的掩映下,那种精雕细琢的美丽愈发纤毫毕现。跳跃的暖色为他眼尾镀上一层惊心动魄的色彩,不知为何,也让容敛心中莫名的悸动愈发强烈。

    宗辞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复又迅速移开眼神,一副止乎于礼,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的模样,“陛下说笑了。”

    这可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红衣男子眯了眯眼,正想开口,忽然双指并拢,遥遥往空中一点。

    这是接收或者使用传音符的手势。

    宗辞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他现在不过一个炼气期,所作所为都得符合一个炼气期的身份。

    既然知道容敛精通魅惑,一个炼气期当然不会狂妄失礼到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脸看吧。

    再说了,宗辞也不想看到那张,仅仅一眼就能勾起他无限过去的脸。

    “族内出了一点紧急事务,本座许是要失陪一下了。”

    片刻后,容敛收回手指,从主位上站起,表情也从之前的闲适慵懒变得隐约有风暴酝酿。

    离开前,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的玄衣弟子,轻笑一声,递过来一块牌子,“失礼了,若觉得这里太过无趣,可以去赤霄宫的藏书阁走走。那里有不少功法古籍。”

    “你是本座亲自带回来的贵客,不会有人拦你的。”

    容敛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了礼貌,宗辞选择了直视。

    红衣男子的眉宇在烛光下隐含着高高在上的轻缓,如冠玉般完美无瑕的面容足以让任何一人为之疯狂,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轻慢和薄凉。

    宗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块木牌。

    “好。”

    玄衣少年颔首,语气平缓,“多谢陛下好意。”

    等到那片火红的衣角消失在空中许久后,宗辞才恍然回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端详过容敛这个人了。

    虽然年少时曾在一起分享过彼此七年的时光,结伴游历过修真界近半区域。

    但到底,七年时光对于闭关动不动数十年的修道之人来说,简直微乎其微,短地就像弹指间。

    在分开后的数百年里,宗辞成为了凌云剑尊,容敛加入妖族风云变幻的朝堂。

    他们都变了太多。

    宗辞上辈子曾默默为容敛做了很多,多到有一些事情他自己都忘记。

    在宗辞心里,容敛一直是年少时那个衣衫似火,嚣张跋扈的模样。

    就像他也从没想过最后的告密者竟然会是容敛一样,因为他早就在心底给对方安上一个形象。

    等到方才那深深一眼,宗辞才惊觉——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端详过这个人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妖皇,距离他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风华绝代的狐狸少年,相差太多。

    多到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人非土石,孰能无变?即便是土石,也会化作尘沙。

    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沉湎于过去,庸人自扰。

    宗辞从座位上站起,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呼出一口气来,朝着殿外走去。

    这一刻,他那一颗还有波澜的心终于完完全全静止下来。

    罢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许是因为心情波澜,连带着今天宗辞打扫卫生都有些心不在焉,扫着扫着就偷偷摸摸开始摸起鱼来。

    今日一层当值的弟子只有他一个。

    他一边打扫,一边在暗地里观察其他层的弟子分布。

    藏经阁一共有五层,越往上所需要的权限越高,三层以上只开放给内门弟子,四层只开放给核心弟子,最高层更是只有长老才能入内。

    一层一半是大厅,另一半书架上摆放的也都是些游记和再普通不过的基础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