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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诰、玄都、太玄三大祖庭趁五城十二楼注意力放在苍鼎山的机会,从洞明天、青莲两座天下向玉京道脉发动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这场战争一直在持续。
原本依附五城十二楼的数座福地,已经有四座落入三大祖庭之手,当然数座福地对掌握青莲绝大多数地盘的玉京道脉来说算不得重大损失,也很难打击到他们权势根本。
洞明天也一样,十余名三大祖庭的仙人在玉京道脉重新团结前,僅僅侵占了数座并不太重要的洞天,与对方庞大的仙人数量比起来,他们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
若非玉京道脉更顾忌苍鼎山未来的报复,三大祖庭很可能连夺到手的地盘也会很快易主。
十二道脉五城所有手握实权的仙人齐聚玉京山一处幽静洞天中。
这场聚会由战争中实力未受半点损失的玉寒楼召集。
楼主崔琬璘,出身仙道世家第一大家崔氏,道号玄贞,其祖正是道尊首徒,早于千年前便尸解。
但有人传言,崔氏老祖的尸解属剑解,不知坠去了哪座天地,但迟早有一天,可能挟记忆转世,重登天人界。
玉寒崔氏并未亲口证实这种说法,然而外界却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甚至有人猜测,林默可能就是崔氏老祖转世。
玉寒楼在苍鼎山一役袖手旁观的做派,也让大家进一步坐实了这个说法。
因此,这次召集各家都派来了各自具有份量的人物,就是想听崔家和玉寒楼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聚会场所安排在碧潭边。
所有来客围潭席石而坐,石桌上摆满各种各样仙品果蔬,琼浆玉液,随时有身着飘逸白衣的玉寒楼修行女修穿梭其间,不停补充桌上饮食,虽说大家相距甚远,但这点距离对仙人们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
崔琬璘踞坐碧潭北面,面南背北,身边左右十余位玉寒楼副楼主、长老一字排开。
姜渃也在受邀客人中,与他同行的还有姜余、蔡群峰。
自姜道广、姜景阳陨落,公孙俊羽大道折损严重,加之上面姜老祖身死道消,失去了最强大的靠山,景晖楼纸面实力已经落到了十二楼最后。
蔡群峰虽说不是景晖楼出身,他却是姜家道脉传人,洞明天界中他也一直以客卿身份挂景晖楼名下,这次随姜渃而来也不令人意外。
然而就是这么个大家眼中的破落户,玉寒崔氏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却很醒目,就是以前景晖楼该有的地位,主家左手首席。
这种安排引来各支道脉侧目。
崔家虽然上边没了老祖靠山,依然凭借自身强大实力,牢牢占据第一仙道家族首位,他们绝不是那种念旧的主儿,也不会把仙家座次当人情。
所以在场诸仙都在看崔家,看他们召集此次会议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原本常占据右手首席的长气楼却被安排到了右手第三席,他们来的是副楼主空山以及两名长老,他们楼主鸣雨折损严重,此时已经闭关。
最惨当属琼华城,以往五城第一,此时敬陪末座,远远放在碧潭南面角落,来的人倒不少,一共五人,有副楼主,也有长老。
楼主洞阳子陨落,琼华城陷入混乱,三位副楼主和两名长老都想坐上楼主位置,各不相让,大家势力修为相差无几,据知情人传出来的消息,这五位已经相互问剑过好几次,一直未能打出结果。
碧潭清幽,水面漂浮着淡淡薄雾。
仙人眼中,这些看上去仙气缥缈的雾却是一缕缕剑意交织而成,剑气盘旋,凝而不散。
碧潭有名:洗剑池。
此潭之水能清洗仙剑上所附杂质秽浊,本身便是一件极具神异的天地灵脉。
因此但凡用剑的仙人都毫不忌讳地将自家佩剑倒插在碧潭水中,荡涤污浊,崔家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小气地阻止这些仙人的行为。
碧潭边数十精魅化身美人正旋转起舞,粉红落英飘飘而下,受邀宾客没谁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仙家情趣上,互相低声交谈着什么。
崔琬璘忽然开口道:“百忙之中请诸仙拨冗前来,实有重要事情需大家坐下来细细商量。”
一道阴恻的声音自右席响了起来。
“崔公诸家之首,玉寒也在十二楼中首屈一指,直管吩咐就是,何必召集大家伙,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不是要看你们最后定夺。”
宾客向着声音起处望去,原来开口说话的正是长气楼副楼主空山。
鸣海闭关,空山暂领楼主职,由他出席玉寒楼崔家召集不奇怪,然而崔家给长气楼安排的席位却令他极其不满。
若今天景晖楼同样退后几个席位他肯定就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坐那儿听着便是,事后再回去在几名觊觎楼主位的副楼主长老面前,大肆宣扬一番崔家给予的诸多礼遇,自己与其他诸脉如何谈笑无碍,从声势压上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一头罢了。
但景晖楼的待遇,却让他生出忿怒之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
空山脾气本来就不算温和,跟楼主一起惯了,也染上了目空一切的习性,对景晖楼素无好感,此时玉寒楼区别对待,自然也不会给玉寒楼太多颜面。
崔琬璘沉默不语,公开场合上他向来很有自制。
“只可惜本楼苍鼎山一役损失不小,不然本楼还是有点说话分量滴。”
“在座可不都是坐一条船的主儿,余楼主,江副城主你们说贫道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空山不停说话,想挑起诸家道脉火气。
邀月楼战船损失并不小,仙人并没啥损失,余楼主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搭理这茬;琼华城内斗正激烈,江副城主正谋求各支道脉支持,自然不会跟长气楼一个鼻孔出气。
崔琬璘锐利的目光落在空山脸上,杀气毕现。
天水楼主陈善溪起身,往前几步,伸手轻轻放在空山肩膀上,微笑道:“崔公,还是直接说正事,如今正该大家同舟共济,一致对外,无须为了这点言语冲撞伤了大家和气。”
河山楼主卓不群哂然笑道:“卓某看法一致,空山道友也是,大家难得齐聚,何必为一点小事不依不饶。”
别人说也还罢了,河山楼刚顶替坐上第三把高位,空山气不打一处来,肩膀一晃,就要起身,结果被陈楼主死死摁住,起身不得。
“听话的,就老老实实坐着,别拿崔家的善意当你立名跳板。”
这话心声直接警告,不可谓不严厉。
陈善溪平时看上去文质彬彬,跟谁都一个笑脸,可熟知他的人都很清楚,这位表面和气的楼主在飞升洞明天前,手上曾沾过多少三大祖庭修士鲜血。
比狠,这些当楼主的没谁是善主。
崔琬璘这才说道:“三大道宗趁我玉京道脉人心不齐,背后捅刀,我想诸位同道心里也定然不是滋味吧!”
姜渃微微一笑,拿起酒盏悠然自得只顾喝酒。
姜余身子倾过来,小声道:“代楼主知道崔家准备做什么?”
姜渃道:“听着便是。”
“各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今的十二楼五城与两千年前有了什么改变?”
崔琬璘的提问让在座大多数仙人一头雾水。
来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玉寒楼召集聚会,是准备商量如何应对三大宗的崛起,甚至还可能把五源大陆的利益做出一个合理分配,可这位崔楼主刚起一个话头,突然话锋一转,就把问题转到了十二道脉自身上。
卓不群笑道:“崔公究竟想说什么?卓某人怎么越发听不明白。”
崔琬璘斜乜着他,道:“一切皆有因果,十二道脉掌控天下太久太久,自身早变得腐朽不堪,从上到下,包括崔某本人,世间苦我等久矣!”
他笑着冲卓不群举盏扬了扬,接着道:“我等若不乘此机会自我反思,重塑道门,只怕日后,还会出现更多对手,丢掉三四个福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思变。”
“与其如此,我等何不主动求变。”
卓不群根本没理会崔琬璘举盏敬酒的举动,冷冷道:“莫非玉寒楼准备主动放弃附属福地山头?”
崔琬璘微笑道:“何尝不可,玉寒楼准备与附属山头签订山水盟誓,自此,他们不再附属于玉寒楼之下,大家平等相待,礼尚往来。”
卓不群重重一哼,道:“崔楼主说得轻巧,一旦没了主属之分,那些山头哪还有仙籍玉箓可拿,修行道诀又从何而来?”
崔琬璘不慌不忙,平静地道:“仙籍玉箓考核,拿出一个准则,但凡本事到了,来我十二楼五城任何一家皆可获取,修行道诀嘛!那就更简单,付出一定财资,皆可入各家道阁学习读取,如此一来,整个道脉就不再是一家一姓独大,把持天下,人人皆有机会,何愁道脉不兴。”
卓不群大笑,拂袖而起,大声道:“那就从崔楼主做起,我看你崔氏一族会如何应对。”
崔琬璘道:“不止崔家。”
他张臂指了指左首姜渃,淡淡道:“景晖楼也准备如此。”
然后他站起身,一手负后,挥舞着手说道:“各位也许现在听来这个决定相当可笑,然诸位不知道的是,苍鼎山、真诰、玄都、太玄如今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开设讲道堂,传播他们的修行之法,不再限制身份、地位、家世,因人施教,广传弟子,很快,你们附属那些山头就会纷纷前往这四处,成为他们的信众,接受他们的道统,诸位觉得,按照这形式发展,还有几家山头会为了几句道诀,几本设限的道藏,心甘情愿供你们驱使。”
苍鼎山一役后,陆离身体未复,便迫不及待在玄龟峰附近建了一所讲道堂,不分高低贵贱,只论有无修行兴趣,讲道者全是原来五源接引而来的各宗长老,虽说修为不高,专讲基础修行也绰绰有余,收取少许束脩。
这一来,前去听讲者络绎不绝,虽说不是人人有资质,但听过后,照此修行,益寿延年自然不虚,而且其中亦有不少真正天资聪慧者,很快,吸引了整个混沌福地乃至周边数大福地的野修散修前往,苍鼎山便从中吸收了不少人才。
至于资源,束脩就能收取不少,加上仙市上各种法器、丹药等收入,再有一些山头优秀人才自带资源,根本不就不愁后续修行所需天材地宝。
苍鼎山这么一做,真诰等三宗也随即跟上,很快便吸引走原本玉京道脉大量从属山头修行者,虽然这些山头如今不敢大张旗鼓,但按此势头,崔琬璘所担心的事实,迟早有一天会到,而且比大家判断的只会更早。
“此事,崔某已与家族及玉寒楼多数长老议过,阻力确实不小,不过,崔家向来不怕做出头鸟,更不是整日窝在洞府,不敢面对变化的守旧人。”
景晖楼邻座有人冷笑。
卓不群心下更定,发笑之人姓钟,道号北音玉霄楼副楼主,也是现存天人家族之一。
他可不是空山这种僅凭一时意气的鲁莽仙人。
背后有天人撑腰,正如当年姜家,十二楼五城谁不顾忌几分。
崔琬璘表情很平静,淡淡道:“北音道友有意见就请提。”
钟北音冷笑道:“一个苍鼎山就把活了几千年的诸位吓成这种怂样,我真纳闷,诸位先祖当年登天驱神是怎么做到的。”
崔琬璘道:“崔某先祖至少不比令祖功劳更小。”
钟北音道:“先祖就是先祖,崔家先祖惜不能出来教训子孙不肖,好在我家祖宗还好好活着,他老人家可没跟在下提过改变祖制的想法。”
他霍然起身,拱手团团一晃,“既然玉霄楼有先祖约束着,那就不陪诸位在这儿聊这些没影的事,钟某先行告辞。”
崔琬璘也不留客,只是笑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