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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饶有兴致。
“天地孕育造物,无奇不有,传说中下界有一座山,能孕育有灵仙剑,需要合适的境界,合适的人才能与之沟通,仙剑能随修行者境界提升而提升,这类剑修以琼华城最常见,杀力往往比其他剑修高出一截呢!”
谷涵阳侃侃而谈,没留意林默些许尴尬之色。
“你手上的就是一种,不过不是来自下界,而是玉京山,山上有仙藤,结出来便是这种自带纳藏神异,皮坚质佳的葫芦,千年一熟,品质有好有坏,‘大藏海’是其中极品,修炼水法神通者最喜此物,听说最好的一只‘大藏海’可藏万顷之水。”
他舔了舔嘴皮,一脸羡慕道:“你想想擅长水法神通的修士,拥有这么一只葫芦,与人对战,不就能随时随地获取地利之势;当然你这‘小藏海’也不错,虽说不能像‘大藏海’包容万顷,至少弄进去几十斤水还是挺容易的,而且看品相,你这‘小藏海’铜皮铁骨,应该还是件极其坚韧的防御法宝,价值自是不菲。”
用了这么多年的葫芦原来竟来自玉京山。只不知它怎么流落去的五源,又如何落到了那位千里送人头的供奉手上。
林默小啜一口,顿时觉得葫芦里酒水滋味好像更好了些。
他当然不会随便把法宝当礼物送人,谷涵阳虽说人品不错,毕竟接触时间短,没到随便赠送法宝那地步。
界城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就是高墙后,由驻守界城驻营地逐渐演变而来。
整个界城分五大区域,玉京五城各据其一,分别防守百里高墙其中一段,驻营地离高墙尚有数十里。
之所以只能称为场镇,因为这里除了营地外,根本没人去管理,除营地本身通往外城墙大街不得侵占;但凡空地,任何人在上面建座房、搭个棚就成了自个私产,随着人越来越多,房子也就越建越多,越来越密集,以至于有的地方,过路都成了困难。
后来各城营地为了制止乱象蔓延,扶持起一些凡人势力,划分区域,让他们去管理街市乱象,久而久之,这里便有了世俗帮会,街道乱象也得到了一定控制,至少保证各条道路畅通,不会有人在出行通道上建房挡路,也有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各大营地周围,被陆陆续续兴建起来的楼堂馆所包围,这些楼堂馆所大半属当地帮会所有,也从中获取难以估量的收益。
收益却未用在道路设施上,街道狭窄,大多数地方车马都无法通过。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泥泞不堪,到处是积水坑洼,散发着尿液和呕吐物恶臭。
走过大街,所有修行者脚不点地,生怕溅起泥泞。
界城不止修行者,毫无修行根脚的凡人数量远远大于驻守此地的数万修行者,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吸引无数人前来挣钱。
城中龙蛇混杂,不少过往路人小心翼翼踩着屋檐下那条干燥的路,侧目打量这批新来的轮换者。
阆风营地盘位于五大城营盘中间,各有道路进出,互不干扰,通常本营修士不会越界跑去别人营盘附近大街晃悠,五城虽同属玉京阵营,相互间各有竞争,双方修士大打出手的事情层出不穷,到别人地盘上,很容易招来别城修士群殴,先前负责分配的执事就提醒过。
一旦去别人地盘被揍,只要不涉及大道根本损伤或出人命,上边那些神仙老爷通常是不会理会的。
营盘不小,药房就在营地入口处,两人暂时作别,各自找各自负责人报到分配住所和任务。
药房负责分派的是位留着八字胡,神色萎靡的中年结丹炼神期修士,看起来有种长年没睡醒的即视感,打着哈欠,瞥了眼走进房间的林默,接过他递来的牌子,瞟了一眼,不冷不热问道:“神霄派来的,丹道几品?药理几级?能否独立胜任炼丹?”
一连串提问让林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拿药王峰评级定品来搪塞吧!两座天下评级方式完全不同,青莲仙界想要拿丹道评品,须经各城丹道大宗师亲自核准;药理方面同理,虽然无需大宗师核准,但有严格考核,过程极其繁琐。
他只能答道:“独立炼丹没问题。”
“这么说没有参加过考核,也没有定过品级啰!”八字胡脸上流露出鄙夷,喃喃道:“神霄派也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什么人都敢往界城送,负责接收的执长也不说先审核一下,没品没级的,弄我们这儿干嘛!送去守城墙不就好了。”嘴里骂骂咧咧,将牌子掷还,背着双手就往门外走。
林默不知怎么办才好,站在原地发愣。
八字胡已经走出门,见他没跟上,扭头过来道:“傻愣着干嘛!你这种没眼力见儿的,在界城可吃不开。”语气中多有责怪之意。
林默又气又好笑,初来乍到,还能上去扇他两巴掌,教他怎么做人?只能默默跟了上去。
路上,八字胡只顾走在前边,说道:“我姓吕,双口吕,道号药沫,药房副执事,掌管内务,诸般杂事,你叫我吕师也好,药沫子也好,都无所谓,给你三天时间熟悉下这里,然后就去丹炉房那边,看看有哪位丹师愿意带你,如若没有,你只能去药库分拣药材,若那边的人都瞧你不上眼,最后我老吕就只能把你退回派事堂,请他们重新分派了。”
林默嗯嗯应了两声,不想多做解释。
吕药沫带他穿过竹林石板小径,来到一处相对清静所在,一片紫竹林中,大大小小分布着几十处院子,看上去就像世俗农家小院,除了灵气浓郁点,甚至比不上渡船上螺蛳壳道场。
“界城条件就这样,有处院子给你单独使用就不错了,咱药房一不出城,二不参与守城,大家打破了头都想往里面挤,我想……”
吕药沫眼角瞟向林默,视线在他腰间葫芦上来回刮了好几次,意思不言而喻。
林默装着没看见,还故意拿起葫芦往嘴里倒了口酒。
吕药沫暗示半天,光抛媚眼给瞎子看了,脸色变得难看,指了指前面一所略见陈旧的院子,没好气道:“这是你的住处,记着三日后去丹炉房报到。”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走出去老远,根本不管别人是不是有问题要问。
林默只能摸摸鼻尖,自己去小院,门没锁,一把新铜锁挂在门扣上,锁眼里还挂着一串钥匙,小院也没有什么禁制之类的,就是座普普通通的院子,院中有井,庭院也不大,三间房并排,正中堂屋,左边是卧房兼修炼静室,右侧灶屋,烧水煮茶皆可,屋檐下堆了些柴火。
吃喝拉撒吕药沫一律没交代。
看来那位内务副执对新来这个不懂孝敬的家伙极其不满。
林默逛了一圈,院子明显刚腾空,有人来打扫过,家伙什倒是齐全,就是吃喝物品一样没有。
他只能出门,锁上门锁,沿着小路到处瞎逛,看看能不能遇上个熟人,也好问问这里的基本情况。
路上前来报到的新人不少,个个走得匆忙,看样子都是去找自家分配地报到的,熟人却一个不见。
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赵罗吟等女修迎面走来,一大群有说有笑,引来路上无数修行者驻足观望,看样子她们已经分派好住处,正结伴出营逛街。
赵罗吟眼尖,看见路边的林默,眼睛一下亮了,甩开同伴就向他快步走来,“守藏道兄,你这是去哪?”
林默不好意思说缘由,摸着鼻尖道:“随便走走,看看附近都有什么,熟悉熟悉。”
赵罗吟道:“营地能有什么?我和几个姐妹正要去逛街,采办些日常家什,不如我们一起。”
林默看了眼那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修,赶紧道:“还是不了,你们姐妹逛街,我一个大男人混在其中算什么事。”退了半步,把路让开。
至真正好走过面前,笑道:“你要是愿意,罗吟单独陪你也行,我们走我们的,不打扰你们就是。”
林默尴尬一笑,“至真道友说笑了,我去找涵阳兄。”
赵罗吟被至真拽走,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眼神多有幽怨。
林默赶紧三步并两步,离开一众女修视线范围,一路问清楚斥候营所在,沿路找去。
半路上便碰到出门来寻他的谷涵阳,气色已不如刚听到分派时那般低落,两人结伴往营地大门走,听到他被副执事冷落,什么都不交代,乐得哈哈大笑,也不顾他内心一千个草泥马狂奔。
“你这家伙,也有今天。”
谷涵阳幸灾乐祸,“斥候营就没这种污七八糟破事,不管是山头正经仙籍出身还是咱这种散修,大家日后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没谁看不起谁,你要是觉着不满,不如来我们斥候营,大家也有个伴。”
“呸——”林默对他落井下石极其不满,“还是免了,等我炼出几炉丹,自然就能站住脚跟,用不着你瞎操心。”
谷涵阳道:“我们斥候营有人专门负责后勤保障,吃喝不愁,资源是整个驻防营最好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药房怎样,我看,不如我陪你走一趟,找那姓吕的问个清楚不就结了。”
林默摆了摆手,“算了,总有个熟悉过程,今天我们先去外面随便找个地,顺便尝尝界城有什么特有的吃食。”
“如此甚好。”
一提到吃,谷涵阳兴致勃勃,野修出身和山上宗门饮食区别很大,不太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不讲究什么清者自清,浊者难绦这些说法,大不了多运行几遍周天,满足口腹之欲更加重要。
——
光阆风城一处营地周边地盘就比普通世俗城池还大,街上相当热闹,虽说街道泥泞,还是挡不住大家逛街热情。
尤其是这几天新旧交替,新来的修士需要采买日常所需,熟悉当地情况;快要离去的修行抓紧逛街购物,很多物件,一旦离开界城,价格会翻着个上涨好几倍。
一股刺鼻的辛香味蹿进林默鼻孔。
久违的麻辣火锅香气,他扭头就看见街边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门额上挂着‘麻辣江湖’招牌,门柱上还挂着两块上下对联竹牌:
煮沸五湖四海三江水。
捞尽珍禽猛兽海底鲜。
字不怎样,洒金抹银,甚是鲜亮惹眼。
火锅香味让他回忆起一些故人故事。
“走,整火锅去。”
谷涵阳虽说荤素不忌,对麻辣重口火锅还是有些抵触,不过显然没能劝说住兴致勃勃的林默,半拖半拽,两人走进店堂。
红汤鲜亮,无数火红的辣椒和花椒在汤中翻滚,脆嫩的毛肚鸭肠裹着香油蒜香,让一肚子不爽快的林默胃口大开。
刚刚还抵触心理极重的谷涵阳此时满头大汗,一边吸啜着麻木的舌头,一边大块往油碟里面挟着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肉块。
魔域生长着各种与青莲仙界不同的野兽,其血肉都是不可多得的滋补佳品。
两人大快朵颐正在兴头上,店铺门口走进来几个人,衣着华贵,腰间都佩有华丽的武器。
界城这个地方,修士多如牛毛,普通人是不会去惹修士的,店小二小心翼翼迎上去,还没开口,就被其中一人推了个趔趄,差点撞翻邻桌烧滚的铁锅。
大多数客人忙不迭起身,有胆小的,已经在往店门口走,谁都看得出,这几名修行者来者不善。
林默没动。
这几名衣饰透露着不凡的家伙一进门,就向他们走来。
谷涵阳愣了愣神,放下筷子,起身冲几人抱拳,“在下斥候三营,甲寅小队谷涵阳,初来乍到,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几人停在他们不远处,其中一人怀中抱剑,上下打量了谷涵阳几眼,冷冷道:“没你的事,我们来找——他。”
食指指向正淡定喝酒吃肉的林默。
谷涵阳赔笑道:“咱兄弟二人刚下船,不知何处得罪过几位仙师?”
这群人里面,也就抱剑的一人元婴初期,其他都是金丹,按山上江湖规矩,称一声道友也算合适,称仙师,已经给予了足够尊敬。
那人道:“得罪——就凭你们。”
林默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滚烫的肉片。
这帮人显然被林默无视激怒,有人眼睛里喷出怒火,店铺掌柜匆匆赶来,离着老远便作揖打躬:“几位仙师还请息怒,小号这买卖,颇得贵营多位掌执照应,在这里打坏了家什,我怕几位掌执追问下来,小的不好交代。”
抱剑那人轻蔑地瞥了眼,随手扔过去几块仙玉,“打坏了东西我赔,就算拆了你这破楼,一应损失我卓家照赔不误。”
卓家。
谷涵阳想过卓家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林默面不改色,掏出张巾帕擦了擦嘴,说道:“诸位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不知道在下哪点没做对?”
那人道:“听人说你在船上与小七发生过冲突,然后他在幽星就莫名其妙失了踪,小爷怀疑你与他失踪有关。”
“哦——”林默装模作样点点头,道:“这位卓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就在下这点本事,也能让卓家人失踪。”
那人嘴角上扬,蛮横地道:“是不是有关,跟我走一趟便知。”
林默瞥了眼对方,道:“阁下这是奉了哪位大人物的命令?能不能拿出手令瞧瞧,我这位兄弟也好有个说理的去处。”
那人道:“我卓维找个人问话,何须别人来管。”
他呶呶了嘴,说道:“带他走,若遇反抗,尽管放心出手,出了事,有我顶着。”说罢,看也不看,转身便往大门外走。
走出好几步,才发觉身后动静不对,没听到桌翻人喊的打斗,更没有法宝流光,气机流泻,有的只是扑通扑通重物倒地,围观人群的捂嘴惊呼。
回头看时,数名同伴已经倒地,或躺或跪,口出白沫,显然是中了毒。
山上人不喜欢用毒,毒物对修行者能起到的作用极小,事倍功半,往往不受山上人待见。
不喜欢不代表没有,作用小,也不表示不起作用。
阆风城就有几位法丹毒丹行家,只不过这类丹很少流散市面上,使用者更是寥寥。
林默正用巾帕擦手,笑盈盈地瞧着他,那模样让卓维恨不得冲上去往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揍上几拳。
谷涵阳已经移到林默身后,随时准备拽着他跑路。
一条身影突兀闪现在店堂中,一袭青衫,腰佩乌鞘剑。
卓维长揖到地:“卓维参见青阳执长。”变脸之快,哪还有刚刚不可一世,倨傲无比的纨绔模样。
青阳子没理会他,瞧着林默,颇有几分惊讶道:“你自己炼的法丹?”
林默略略拱手道:“让青阳前辈看笑话了。”
青阳子微微颔首,赞道:“不错,不错,葛道友这回总算推荐了个靠谱的。”
他这才转向长揖不起的卓维,淡淡道:“卓轻尘那件事,船上执事早有论断,绝对与守藏没任何关系,你们卓家自会另派人手前来接替,在此期间,本座不想见到本城修士内斗造成损伤。”
最后强调了一句:“听没听明白?”
卓维头都不敢抬,喏喏道:“晚辈明白,谨遵执长法旨。”
界城之中,强者为尊。
青阳子此时便是阆风城营地强者之一,谁敢不听他的招呼。
他皱眉瞧向地上那几位。
“能不能帮他们解毒?”问话对象自然是林默。
“不是毒,只是让经络堵塞,肌肉僵硬的‘僵尸丹’,过上三五天,药力自散。”
林默不是不能解,而是不愿,若非察觉到青阳子到来的气机涟漪,此时他早跟谷涵阳脚底抹油——跑了。
大庭广众跟一个元婴境对峙,大打出手,他才没那么鲁莽。
青阳子也就一问,不死人也就没再多说,瞪了眼林默,道:“赶紧回营,去丹炉房报到。”
林默道:“药房吕执事说三天后再去。”
青阳子极不耐烦,轻叱道:“我叫你去就赶紧去,整天没事少在街上瞎逛荡。”
林默赶紧称喏,扔了块冰晶给店铺掌柜,拉起谷涵阳就走。
直至进了营地,这才松了口气,卓家人再不服,刚才被青阳子教训过,多半不会在营地里面闹事生非。
谷涵阳拍着胸脯,乜眼瞧着他:“你不是有解药,还当着青阳前辈说谎,不怕他老人家不高兴?”
林默道:“他高不高兴关我屁事,反正窝在丹炉房混满五年,到时拿上仙籍,浪迹江湖去,又没打算死抱着阆风城这棵大树过一辈子。”
他有他的打算,毕竟青莲仙界人生地不熟,还有可能被承渊城盯上,到时他得找个五城十二楼势力之外的去处,一边提高修为,一边得为严二师兄、陆离等人飞升青莲,找好落脚地。
找承渊城报仇的事也可往后推一推,就他现在境界,一个人去找承渊城麻烦,无异于拿鸡蛋往石头上砸。
——
丹炉房离药房很远,藏在一座有山有水僻静处。
山壁上到处是开凿出来的一间间石室,从山脚下望上去,像一块青黑石壁上开出的一个个气窗。
炼丹室便在一间间石室中。
主要还是炼丹并不稳定,丹炉爆炸之事时有发生,通常还伴随有稀奇古怪的毒雾。
因此像药王峰集中炼丹的炼丹窟,也是在药王峰下深谷中,离修行者洞府极远,防止事故发生后来不及处置,波及无辜修行者。
林默刚到,就有一名花白发须,面容却似婴儿的灰袍人挡住前路,很不客气地问道:“来者何人?不知道此地禁止外人探访吗?”
“我来报到。”林默出示身份腰牌。
灰袍人上下打量着他:“谁推荐你来丹炉房,我这儿可不收废物。”口气相当不屑。
林默道:“阆风城长风殿青阳子前辈。”
话说得理直气壮,大佬名号不借白不借,事实也是如此。
“青阳子啊!”灰袍人似乎略略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