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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方意安说的不要钱的地方,是来蹭别人家的喜宴。
我说他怎么半道突然让马车先去万宝斋,让我也去换上常服。还以为他要在万宝斋留饭了,可丝毫没有闻到生火做饭的气息。等马车再停到一条热闹的巷口时,我才发现这里有人家正在办喜事。
因为前来庆贺的人太多,马车来不及疏散停开,将路都堵了大半,客人们只能提前下车步行前往。
我一身小厮的打扮跟在方意安身后,一路上听见打招呼的都是什么大人,什么将军,什么侯爷的,便知道这家人一定贵不可言。临到府邸门口,看到门上的匾额,写着“贺府”,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没控制住,一把扯住了前面方意安的袖子。
“今天是谁的喜宴?”我低声询问,压不住语气里的微微颤动。
我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让旁边的人听到了,那年轻人大约也是来赴宴的,瞥了我一眼,大声笑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怎么连谁成亲都不知道就来赴宴?也太……”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是因为他的目光扫到了我面前的方意安。
方意安就算是一身常服,那标志性的白发也很难让人忽视,对方表情一变,立马住了嘴。
他认出了方意安,但也看到了方意安身上的常服,很识相地猜到了这位大内总管是微服出行,至于是私人行程,还是有陛下的密旨,他想都不敢想,快速在远处人群里找到一个相熟的人,装作看到了朋友,一边往那边打招呼一边狼狈地逃走。
至于我是怎么进门,又是怎么入席的,昏昏沉沉的像是断片了似的。
等到意识再醒转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其中一张圆桌上,同桌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反正我都不认识。而不远处,贺钊正身着喜服一一向宾客敬酒,他今天没有戴玉面具,神采飞扬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英俊。
我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是什么,自顾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却听见有人赞叹起今天的这场婚事。
原来贺钊结婚对象依然是嫣韵县主,虽然平阳公主因为端王谋反的事情被牵连,也被贬为庶人,甚至永不得返京,但嫣韵县主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处罚,抑或是她母亲为了她做出了什么牺牲,才在皇帝舅舅那里换到了特赦。
本来大家听的最多的八卦就是贺钊垂涎嫣韵的美色,所以对她死心塌地,但平阳公主倒台之后他依然迎娶了嫣韵县主,反而就成了加分项,人人都夸他仗义守信,不因女方家世败落而毁约。
其他人聊天,我低头狂炫,偏偏那些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大,不想听的都钻进我耳朵里。
“贺将军有福啊,听说今天是一门二娇,除了嫣韵郡主之外,还有一个原先养在边关的外室也抬做妾侍一起进门,儿子都已经三岁了。”
我抓起手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心中的郁闷。
但实际上,这种郁闷根本没有理由。
我喜欢的人,他本来就不是贺钊,就像我本来就不是福荟公主一样。
因为明面上贺钊不可能跟方意安关系太近,所以给他安排的位置也并不太靠近主家,等他过来敬酒的时候已经走完了大半圈了。我知道他已经看见我了,虽然我是男装打扮,但他一定认出我了,可他还是假装没看到那样,只跟其他几位大人碰了杯,在外人面前他连自己的义父都不认,自然也不会对我表现出例外。
我甚至连一句恭喜都没说出口,捏着杯子猛灌了自己几下。
“少喝点。”似乎是方意安的声音。
我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起一壶新装的酒,一手端着酒杯,开始到处敬酒,嘴里胡乱说着吉利话,看似醉后胡闹心里却无比清晰,清晰得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荒唐。
终是醉得不够彻底,没有勇气端着酒杯去闹新郎。
后来我是被方意安架着回到马车上,我听见他在我脑袋上面说,“要是想吐了,提前说一声,别把我的马车弄脏了。”
我摆了摆手,不想动弹也不想吐。
只是我又似乎听到了贺钊的声音,他问方意安,“义父为何把她带出宫了?”
“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义父交代的事,孩儿都会一一办妥,难道义父还不放心吗?”
“我确实不放心,要不是今日出宫,也不知道你把林月娘也接回贺府。”
“月娘是兄长的遗孀,我答应过他要护她母子周全,除了把他们娘俩的身份弄到明面上来,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法子。至少以后谁要打他们的主意,都该掂量掂量。”
“你倒是有长进了,兵书没白看。”
“还要多谢义父的教诲,才有今日的孩儿。”
“行了,不必送了,我们这就回宫去了。新娘子那儿不宜等得太久。”
“我能看看她吗?”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昏黄的光源照到了我的脸上,我依旧闭着眼装睡。虽然这个姿势趴得很不舒服,但这种时候我没办法面对他。
还好他真的就只是再看了我一眼,就下了马车。
然后方意安就进来了,坐到我身旁的位置上,吩咐人驶动马车回宫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我实在装得难受,于是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车厢壁,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忽然方意安掐住我的下巴,塞了一粒药丸进我嘴里。
“唔……你干嘛……”我睁开眼,来不及反抗,药已经吞下去了。
“免得你吐在马车里,辛苦人刷洗。这垫子做工精致,我还满喜欢的。”他说着,拍了拍身下厚实的坐垫。
一股苦中带辣的味道渐渐散开,果然压住那股难受的感觉,但我依旧有些昏沉,坐也不是,靠也不是,怎么调整都不舒服。
在一个转弯道时,我没坐稳,身子一下子向前扑倒,结果被方意安一把捞了起来。
我就这样扑在他怀里,莫名其妙地瞪大眼望着他,然后他嫌弃地将我推开,“一身酒臭,坐好了,别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