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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菜市场是城市中最具有烟火气的地方,菜市场里不仅瓜果蛋肉海鲜俱全,还有许许多多卖吃食的店铺档口。引光很喜欢逛菜市场,经常跟着妈妈早起来逛,偶尔妈妈睡懒觉,她就自己来逛。她进了市场就直奔食品区,卖熟食、小吃、早餐的档口从东到西,一字排开近百米,品类丰富应有尽有。
她是很多小店的熟客,和店老板们一路打着招呼聊着天往前走,手里逐渐多了葱油饼水煎包烧肠粉等物,经过熟食店又称了几只五香卤猪蹄,直到双手提的满满当当毫无空隙才往回折返。路上看到一家铺位上的水果很新鲜,又拐过去买水果。她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脚边,扯了一只袋子往里拣大个儿的火龙果,才拣了两三个,突然听到前面卖生肉和海鲜的地方传来骚乱之声,人流迅速涌去。
她是看热闹的行家,平时在家里听到楼下街坊吵架都趴在窗边看半天,此时看到前方哄乱,岂有不凑热闹之理。她迅速付了钱,拎着水果和一大兜吃的往前奔,和第三四波看热闹的人往生鲜区挤,但是前面挡着好几圈人,她个子又矮,踮起脚也只能看到前面身高一米九的大哥的后脑勺。
她费力地戳一戳大哥的肩膀,问:“大哥,前面怎么了?”
大哥是个热心肠,解释道:“好像是鲜鸡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出事了。”
引光:“是天天鲜鸡店吗?”
生鲜区只有一家卖鲜鸡的店,引光也是那家店的常客。
大哥:“对,就是有山东口音的两口子。”
引光:“出什么事儿了?”
前面一大爷扭回头,低声道:“出人命了。”
引光愣了愣,正要问清楚,就见两个市场管理员把人群往外轰,一人大声道:“大家不要往前挤,我们已经报警了!”
听到已经报警,引光心里信了七八分,拎着东西跨上电动车就往家赶。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只猫趴在沙发上睡觉,餐桌上摆着一碗豆浆和几只包子,想来家里人已经吃过早饭出门了。她把东西搁下,拿出手机给韩飞鹭打电话:“你在哪儿啊?”
电话那头很吵,背景音是凤凰传奇的《我从草原来》,韩飞鹭道:“楼下广场。”
引光挂了电话又下楼,到了小区内阿姨大妈们每日跳舞的小广场,一眼在几十人的舞队里找见了韩飞鹭;他很扎眼,穿着黑t牛仔裤混在一群阿姨大妈中间,还站在前排,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广场舞动作简单,他无师自通,混在队伍里动动胳膊伸伸腿,权当消食儿。
引光猫腰走过去拽他:“你过来,有事儿跟你说。”
韩飞鹭:“等一会儿,这首歌马上放完了。”
引光:“要紧事!”
韩飞鹭被她拽到旁边的一座亭子里,甩开她的手问:“什么要紧事?”
引光郑重其事道:“刚才我去市场买东西,里面好像死人了。”
这件事的确挺要紧,然而韩飞鹭习惯了听取各种噩耗,淡定地把脚架在亭子长栏上压腿:“好像是有多像?你亲眼看到了?”
引光:“店外围了好多人,我没挤到前面,但是肯定出事儿了,市场管理员都报警了。”
韩飞鹭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我没收到消息,估计案子不大。”
引光有点着急:“都死人了,你快过去看看呀。”
韩飞鹭:“我这两天休息,你知道什么叫休息吗?休息就是不用干活儿。”
引光:“你怎么消极怠工啊,不就是周颂跑了嘛,瞧你跟失恋一样。”
韩飞鹭被她一句话怼得胸口发闷,伸手要拧她耳朵,但被她灵活地躲开了。韩飞鹭撵着她要算账:“你过来,我让你看看我失恋之后能有多暴躁。”
引光:“你手机响啦!手机手机!”
他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是顾海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韩飞鹭心中已有预感,顾海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一遍,韩飞鹭道:“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等他一挂电话,引光就问:“咋啦?”
韩飞鹭叹气:“如你所愿,我的假期结束了。把你车钥匙给我。”
他骑着引光的电动车来到引光早上逛过的市场,除了摊主,集市内的人群已经疏散了,菜市场入口处拉起了第一道警戒线。他向把守现场的民警出示自己的证件,然后进入市场,一路找到案发地点‘天天鲜鸡店’,店门外拉着第二道警戒线,顾海站在门外等他。
顾海:“韩队。法医已经撤出来了,勘察组正在采证,”
韩飞鹭径直走向法医:“说说情况。”
法医道:“现场发现两名死者,被害时间在今天凌晨1点到3点之间,两人头部和上躯干有数道致命刀伤,凶器应该就是这把砍刀。”
法医提起手中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半臂长的砍刀,刀刃上沾有血迹碎肉和头发。
韩飞鹭看了看:“就地取材?”
法医:“店内的刀具都是常见的中式菜刀,没有发现类似凶器的刀具,应该是凶手自己准备的。”
韩飞鹭:“那就奇怪了,杀完人留下作案工具,凶手貌似不怎么严谨。”
他从顾海手中接过手套和脚套,穿戴好了走进店内,瞬间看到满地鲜血,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这家店卖的是未加工的整鸡,将活鸡拔毛刨除内脏后出售,客户大都是大量订货的酒店饭馆,也提供零售。店内有几只不锈钢大盆,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鸡肉,鸡头和内脏堆放在一个塑料桶内,腐臭味和各种腥味叠加在一起产生的气味堪比猛烈的沼气。
韩飞鹭绕开地面的血迹,走到烧水的锅灶后,两名死者伏尸在地。他们身上还戴着围裙,面部和胸口挨了至少七八刀,男性死者的鼻子都被砍掉,凶手作案手法相当血腥凶残。
韩飞鹭蹲下身打量两名死者:“死者身份。”
顾海:“两名死者是这家店的老板,丈夫邓建荣,今年52岁,妻子张慧,今年51岁。今天早上8点钟,喜缘酒楼后厨的学徒来取预定好的货,店主夫妻也是为了赶这批货才彻夜工作。学徒发现两名店主被害,随即报警。”
韩飞鹭:“他怎么进来的?店门没关?”
顾海:“正门是关的,但是后门开着,后门外是一条巷子,取货的车都停在巷子里,他是从后门进来的。”
韩飞鹭穿过店铺,找到后门,门外是一条逼仄的深巷,巷子里还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车里有一些海鲜和蔬菜。顾海道:“那是学徒开来的车。”
韩飞鹭抬头环顾,只看到一面光秃秃的高墙:“没有监控。”
顾海:“店里也没有监控。从巷子出去是友好北路,我已经让天磊去调监控了。”
韩飞鹭:“报案的学徒呢?”
顾海:“吓得不轻,我刚问他的话的时候他头晕恶心,我让他在旁边店里休息。”
韩飞鹭:“把他带过来。”
一名警察把学徒从隔壁店后门领出来,特意绕开了案发现场。学徒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小产了似的捂着肚子,面色蜡黄一脸虚弱,已经呕吐了多回。
韩飞鹭打量他两眼,问:“是你报的警?”
学徒面无人色死样活气地点点头。
韩飞鹭:“叫什么名字?”
学徒:“张进。”
韩飞鹭:“把你发现尸体的过程说说。”
张进指了下停在巷子里的面包车:“我过来取货,后门开着,我就直接进去了,叫老板,老板不应。然后我就看到......呕!”
他紧走两步,扶着墙干呕。
韩飞鹭让顾海给他递了两张纸,等他不呕了,继续问:“然后呢?”
张进:“然后我跑出来给110打电话,给110打完电话我又给老卫打电话。”
韩飞鹭:“老卫是谁?”
顾海替他解释:“是市场管理员。”
韩飞鹭:“在咱们的人封锁现场之前,店正门是锁是开?”
顾海:“是锁起来的,估计钥匙被店主两口子放起来了,咱们都是撬锁进来的。”
韩飞鹭:“店门外有没有监控?”
顾海:“有,菜市场主干道都有监控。”
韩飞鹭:“那么凶手有点脑子就不会从正门离开,肯定是从后门进,也从后门走。”
张进颤巍巍地举起手:“那个,我能不能走了?我后厨一堆活儿呢。”
韩飞鹭:“你现在能不能开车?要不找个人来接你。”
张进:“能行能行,我开碰碰车都没撞过。”
他上了面包车,开车走了。韩飞鹭让人锁上后门,然后返身往店里走,大声问:“谁发现现金了?”
一名警察道:“我刚才在抽屉里发现几千块现金,现在人们都用手机支付,随身带现金的很少。”
韩飞鹭初步判断:“应该是熟人作案,不是劫财,是仇杀。”
顾海点点头:“店里财物没有缺少,凶手既然能从后门进入店内,不是提前踩过点就是和被害者认识。死者身上除了致命伤外没有其他防卫伤,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能让他们放下防卫心的只有熟人。”
韩飞鹭从店里正门出来,摘掉手套和脚套扔进垃圾桶:“通知家属了吗?”
顾海:“死者有两个女儿,小穆正在联系她们。”
话音刚落,韩飞鹭的手机响了,是穆雪橙打来的电话。他拿着手机走远几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说。”
穆雪橙:“韩队,我刚才查了一下邓建荣和张慧夫妇的财务状况,他们没有贷款也没有外债,去年两人还给国内癌症基金会捐了十万,经济方面没什么问题。”
韩飞鹭:“他们给癌症基金会捐款?”
穆雪橙:“对,可能是因为她们的女儿在两年前确诊脑癌的原因。”
韩飞鹭:“顾海说他们有两个女儿,你说的是哪个?”
穆雪橙:“这俩人是双胞胎,姐姐叫邓兰兰,妹妹叫邓萌萌。得脑癌的是姐姐,妹妹很健康,去年出国读研了。”
韩飞鹭:“联系到这两姐妹了吗?”
穆雪橙:“妹妹还没联系到,我刚联系到姐姐让她去单位认尸,但是她的情况有点麻烦,现在没法出门。”
多说无益,韩飞鹭立即决定一探究竟:“把她的地址给我。”
他和顾海从市场出来,把自己的电动车放进顾海的车的后备箱里,上车坐在副驾驶,顾海开车驶向邓兰兰的住址。刚才闻了许久的血腥味,韩飞鹭觉得鼻根发痒,嗅觉都快失灵了,于是从兜里掏出两片口香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他嚼着口香糖犹豫再三,问道:“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顾海知道他想问什么:“昨天我和二分局的小魏聊了聊,他们查到周颂离开小区后坐着出租车兜了几个大圈,然后在避开监控的地方下车了。很明显周颂做过缜密的计划,为的就是甩开警方的追踪。”
韩飞鹭放下车窗玻璃把手臂搭上去:“没了?”
顾海:“还有秦骁。”
韩飞鹭:“秦骁怎么了?”
顾海:“秦骁也消失了,有可能和周颂在一起。”
韩飞鹭沉着脸望向窗外,把口香糖嚼得咬牙切齿,心里堵得像压了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