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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准确的描述出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冰凉僵硬的过程,紧跟在白井身世揭晓后是白井的死亡,两次冲击把我钉死在椅子上。
“抱歉,入江先生,”挂断电话后北川慌乱的提起包,拉开椅子就准备离开,“我去警局一趟,先告辞了。”
“我也去。”此刻的脑袋是发懵的,我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凭着这一点,我坐上了北川唯小姐的车。
不记得是如何关门下山,不记得她的车是什么颜色什么大小,只知道在坐上副驾驶后,车内后视镜下悬挂着一只白鲸吊坠,我就盯着那只不断摇晃的白鲸,浸没在死寂中直到警局。
“郁美阿姨!”刚停稳车对方就甩上车门向警局奔去。
她奔向的那栋建筑有着我不愿面对的现实,也存在着我必须要知道的真相,在白鲸吊坠不再晃动的瞬间,我推开了车门。
下午的阳光是那么刺眼的吗?我低着头迈上了三层台阶,推开了警局厚重的玻璃门。
抬起头前,耳朵精准的在嘈杂的大厅中抓住了郁美女士的哭声,是比电话里更清晰,更撕心裂肺。
我循声走了几步,在角落中看到了北川小姐把老人抱在怀中,一天未见的奶奶站在身旁。
“阿龙?”奶奶敏锐的察觉到我的存在,她惊讶的向我走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跟着北川小姐来的,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你爷爷不是让你回家了吗?”
“爷爷也说白井和郁美女士去镇上玩了,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抱歉,阿龙,”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是我让爷爷这么说的,本想晚点再告诉你,我们尚且不能接受这件事,更何况是你。”
“白井她怎么了?”我避开奶奶所有语言阻拦,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
“今早深月被人发现了,溺亡,”能清楚的看到泪水附上老人的双眼,“调查结果是自杀。”
“为什么?”我抓住奶奶的手,祈求的看向她,“奶奶,白井为什么自杀。”
“她不可能是自杀,她昨天明明看到了她想要的一切,那些烟花还有灯笼,”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挤出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疼痛,“奶奶,告诉我,白井真的不在了吗?”
“是真的,阿龙,”奶奶温柔的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搂住了我,“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深月不在的现实你必须要慢慢适应。”
“白井深月的家属——”警察冲着大厅的人群喊道,“白井深月的家属来一下。”
“在这里,”老人松开了手,“阿龙,郁美现在没法过去,你先坐着等我一会。”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留我一人朝角落里颓废低着头的老人走去。
“郁美女士……”北川唯静静的握住对方的手,皆是无言的二人与我背后热闹的大厅划清了界限。
“阿龙,你怎么也来了?”老人仰起脸看我,通红的双眼下的嘴角想扯出一个微笑,但最后却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阿姨,是我把他带来的,”北川小姐解释道,“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对面。”
“是这样吗?抱歉啊,阿龙,”她颤颤巍巍的伸出胳膊拉住了我,“今天其实不用来神社,是我忘了告诉你。”
“你能先回去吗?”
“不能,”不合时宜也罢,读不懂氛围也好,并不想被长辈们照顾心情的我也有着自己的坚持,“白井真的是自杀吗?”
“入江先生,现在不是说——”直白的利刃结实的扎进了郁美女士的身体,几乎是在话音刚落,北川唯皱起眉头看向我。
“没关系,小唯,”老人收回了抓住我的手,转而安抚性的拍了拍北川唯,“是我们的错,我们一直把阿龙当小孩子看待,逐渐忘了他一直在变化长大。”
“他可以独立面对死亡,同时他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力。”
说完这些,老人让我坐在她旁边的空椅子上,侧过身朝向我开口:“现在,阿龙想知道什么?”
“白井,”心脏砰砰直跳,我期待着又惧怕着对方即将吐露的死亡话题,“我想知道白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仍没有亲眼见到少女的尸体,这一切或许只是个噩梦,但接下来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裹着尖刺,叫嚣着我身处的就是现实。
“祭典结束后我曾给深月打过电话,告诉我很晚才会回神社让她不用等我,”郁美女士讲述着她与白井的最后一面,“等我回去后就直接回自己房间睡了。”
“直到今天早上,”老人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仿佛回到了她话中的那个时刻,“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是在海边发现了深月。”
“等我赶过去时,只看到那孩子像睡着一样躺在沙滩上,但我怎么哭喊都无法叫醒她。”
“她全身都湿透了,身体特别特别的冷,来神社时带来的旅行包就摆在她不远的地方。”
“后来警察和殡仪馆的人把深月带走了,”老人紧紧握住我的手,泪水不断滴落在我的手背,“他们用一个袋子把深月装进去了,这可不行啊。”
“拉上拉链之后什么都看不到了,阿龙,你也知道,那孩子怕黑,睡觉都要开着灯,”对方几度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把头深深的深深的埋下去,喃喃低语道,“要是她醒过来该有多害怕啊。”
不会再醒来了,她再也不用惧怕黑夜,也不会坐在窗前抬头望着明月,不会拿着扫帚在平台等我,不会再吃到她亲手做的饭了,不会见到她如水般的蓝发,不会等到她灰眸染上色彩……
昨晚,我在平台之上把明天见喊得那么大声,白井一定听到了,但她没有回头,现在想来那时候她就已经清楚自己无法向我许诺明天,因为白井会在夏夜死去。
“真的是自杀吗?”她从和我相遇一直到昨晚都是那副模样,无法想象她是以何种姿态赴死,“会不会是意外或者……”
“调查结果是自杀,”北川小姐越过老人对着我说,“刚才我已经从警方那里确认了。”
“没有强迫的痕迹,衣物完整,没有外伤,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她顿了顿,担忧的看了一眼捂住脸的郁美小姐,“但从旅行包里发现了一个信封。”
“里面除了钱还有一张纸,”北川唯叹了口气,“郁美阿姨已经辨认过了的确是白井小姐的字迹,只是现在在警方那里保管着,暂时没办法拿给你看。”
“上面有写什么吗?”如果是遗书的话,一定会为我揭露她死亡的真相。
“只写了两件事,一是坦白自己是自杀,并且因为是孤儿,希望警方不必大费周章的联系她的关系人,二是把钱和这个旅行包里的其他东西都捐给千鲸福利院,这是她的全部家当。”
真有白井的风格,对郁美女士和我只字不提,却会贴心的交待自己的身份,好减轻警察的工作。
太无情,太温柔了,即使我仰头闭着眼睛,眼角仍不可避免的湿润了。
“不排除意外的可能。”即使写好了遗书,把自己的后事安排的明明白白,但白井会选择在实现心愿的当天自杀吗?
我一遍遍的把记忆拨回过去,试图在与少女相处的点滴中找到推翻自杀的有利证据:“昨晚我见过她她一面,就在平台。”
“她趴在栏杆上,下面就是大海,白井说她看完鲸群就回去。”
对,一定是这样。
“她是看到白鲸迁徙太入迷太高兴了,一不小心从栏杆翻了过去。”
“那你又如何解释她的旅行包就在尸体附近,”北川唯一语道破我天真的胡言乱语,“并且,昨晚没有鲸群游经千鲸镇,白井小姐是看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
“我在九年前见过一次,从那天开始我就有关注过白鲸的动向,”北川小姐的话让我想到了她车内悬挂着的白鲸,“虽然传说在祭典之后会迎来白鲸迁徙,但现在相信这个的只有小孩子了。”
“不过,传说也是有现实根据的,”她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论坛,点开最上面的帖子展示给我,“虽然晚了一天,但同好会的大家推测出白鲸群会在今晚经过千鲸镇。”
只晚了一天,那么昨夜没有等来鲸群的少女在失望时,会因为传说落空,没有见到鲸群而赴死?
“白井曾经告诉我她很期待祭典结束后的鲸群,那她会不会是因为没有见到才会……”虽然在外人听起来是任性又幼稚的理由,但我体会过白井如何郑重的讲出她九年来的等待与期盼,这在我看来是有可能发生的。
“北川小姐!”奶奶从大厅另一端的办公区冲我们招手,“麻烦你过来一下。”
“入江先生,看来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她拿起包整理几下衣服,“郁美阿姨就交给你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干脆离开了,把我和身旁的老人留在椅子上。
我望着低头不语的郁美女士,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因为我的心情或许比她更沉重。
“阿龙,”沉默半晌,对方缓慢的抬头,那双眼睛没有泪水无比浑浊,“深月不是因为鲸群才选择自杀。”
“从我把她带到神社的那一天起,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选择在祭典结束后走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