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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无能为力,对局势失去掌控,斩断亲情的痛苦,或许,只有她知道。
静静地看着公子成,待殿中的人都走净了,叶子仪下了大榻,趿上绣着粉荷的鸭青色缎鞋站起身来,慢慢向着他走去。
她走得很慢,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走到他身边拉过公子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叶子仪看着他迷茫黑沉的眼,?牵着他步出大殿。
九月,清秋初至,气爽天高,丝绒一般的深蓝色天幕上,星如点金,明月如镜,清风中一片菊香,和着远远飘来的丹桂气味,清新芬芳,让人神气一爽。
拉着公子成出了殿门,叶子仪与他对望着走向水岸边,灯火月光下,岸边垂柳迎风轻摆,水面湿汽扑面不沾,水中映着星空明月,偶尔有游鱼跃动,蛙鸣声声,一派清和夜景。
两人在岸边的一处大石边止步,叶子仪返身抱住公子成的蜂腰,低低地,温柔地道。“阿成,不要什么都不跟我说,虽是不能帮你什么,可是,你还有我,我还有用。”
“阿叶,对不住,我说过要护你,可是……我太无能了。”公子成低头看着叶子仪那含着星光的黑亮眼眸,声音微微有些发哽。“阿叶,我真是没用。”
“谁说的?我的阿成若是无能,谁又有能为在一月之内灭了一国?谁又能在十八便被世人尊为圣人?谁又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叶子仪顿了顿,笑着道。“谁又有能为,成为我的夫君?”
“阿叶……”公子成深深地望着弯眸微笑的叶子仪,涩声道。“我许是做不成太子了。”
“那又如何?”叶子仪依旧笑得温柔,她仰头看着他盛满脆弱的眸子道。
“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太子啊,你是我的夫君,是我钟意之人,是我孩儿的父亲,这便够了,那些虚名,于我们有什么用?帝君难当,不做也罢。”
“辟若继位,大梁便不能久住了,阿叶,齐王他,要我回齐送你入宫,他……他连你也要夺去了……”
公子成眼中浮上一层雾气,他抖着唇望着叶子仪道。“我只有你,只有你了,他却连你都不放过……”
“傻瓜,我是你的啊,谁也夺不走!我叶子仪,岂是什么人想如何便如何的?我是你的妻,一朝如此,一世便如此,谁也无法分散我们,阿成,没有人,谁也不可以,我不许,就不能!”
叶子仪望着他的黑眸,坚定地,肯定地宣示着她的权利,这世上,他们是彼此的,不会轻易被任何人左右!因为她绝不允许!
公子成将叶子仪紧紧纳入怀中,低低地,哽咽地道。“叶子仪……阿叶,这是你的新名?”
“不,这就是我的名字,只有你知道的,我的名字。”
叶子仪抱紧公子成,贴着他的胸口低声道。“我是叶子仪,阿成,你记着,我的名字,是叶子仪,不是荆姬,也不是荆妩,我是叶子仪。”
“叶子仪。”公子成重复着她的名字,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地道。“好名字。”
“那是自然。”叶子仪从公子成宽厚的肩膀望向星空,轻声道。“阿成,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得做点儿什么才是,既然公子辟不把你放在眼中,应该让他吃点苦头。”
“阿叶,你说什么?”公子成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黑亮的眼眸微微皱眉。“你才出月,不可操劳,我的事,我会伺机而动,你不必插手。”
“放心,我不会怎么操劳的,是上天要公子辟不好过。”叶子仪抬手指了指深蓝色的星空,一脸狡黠地道。“公子辟要倒大霉了。”
“什么?”公子成不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夜空深远,似无边际,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天机不可泄露。”叶子仪神秘一笑,眨了眨眼道。“明天把拂右借我,再找几个人手吧,阿成,我要让那公子辟知道,欺负我夫君的下场!”
“这是什么话!”
“哎呀,阿成,借我啦!”
“不借!”
“那我自个儿去外头找人!”
“不许!”
“夫主——”
“好,我留拂右助你,你不准出府!”
“是——”
……
天清气爽,公子成的寝殿外一片菊香,莹黄玉紫,迎风而动,清香宜人,寝殿大门旁的梅林早已换作了清一色的樱树,枝叶茂密的樱树下,一榻一几,风动影随,香炉擎烟,倒是好一番清静景色。
那黑檀木的长几后,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美人正坐在榻上抚琴,琴音舒缓悠远,与这碧空金菊和在一处,别有一番趣致。
寝殿的小路上,一身素服的十九公主在宫婢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走来,远远地看到在樱树下弹琴的叶子仪,十九公主双眼一弯,加快了步伐向着她走去。
还未走到几旁,十九公主便笑着清声道。“多日不见,阿叶你的琴艺越发有大家之风了。”
“公主过奖了。”叶子仪微微点头,笑道。“想不到公主来得这样快,我还当要日上中天才能得见公主风采呢。”
“哎呀,别咬文嚼字的了,你这酸溜溜的样儿,我可不惯!”十九公主望了望地上,见只有一张地榻,不由欺到叶子仪身旁,大大咧咧地把她往旁边一挤,与她挨着坐下了。
“呵呵,你有什么不惯的?怎么,宫里没人跟你顶嘴逗闷子,没趣儿了?”叶子仪见十九公主嘟着嘴点头,不由笑出声来。
“你还笑!我现在啊,都成那笼中的鸟儿了,每天被母后关在宫院里不让出来,要不是拂右亲自来请,我母后还不放我呢。”
十九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自打上次有人行刺过后,我算是彻底给困在母后的宫院里了,你不知道,真是闷得要命!”
“王后这么做,不无道理,现下辟公子即将为帝,便是尊了她一个皇太后,也不过是个虚名,待公子辟登基后,王后她想是更要步步为营了,若是阿成与你……订下亲事,公子辟会不会变本加厉,谁也说不准。”
“唉,难道今后都要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这一日一日的,怎的这般艰难?自打父王死后,宫内的侍人都不如从前勤勉了,都忙着巴结那华夫人,真是晦气!”
十九公主哀叹连连,一张小脸儿几乎皱到了一块儿去了。
“公主真的为难到了这步田地?”没了梁王,梁后被宫人怠慢,叶子仪早就想到了,不过能让十九公主这么神经大条的人感觉到,看来是真的太过明显了。
“可不是,如今除去那几个忠心的,宫里都没什么人可使唤了,若不是母后有家族支持,怕不知道被这些奴婢怠慢成什么样子!”
十九公主说着,侧转身握住叶子仪的手道。“阿叶,我好怀念咱们在船上的日子,真自在,真快活。”
“公主的难处,我知道。”叶子仪轻拍着她的手,顿了顿温声道。“我也曾有过无人可信,被人轻待的时候,这滋味儿,确是不好过。”
“可不是呢,母后也是愁眉不展的,总说十一哥……不,那个太子辟心思狠毒,怕我又被他算计,我除了成哥哥和姣哥哥也无人可靠,现下都是姣哥哥在宫中帮衬,若非先帝有言,要许我做大齐太子夫人,怕不知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也便是为着这个,辟才想置你于死地啊。”叶子仪轻叹了声,垂眸道。
“他是想要密要,又忌惮阿成,所以想以你为契机,一举打压下他,王后只你一个女儿,若是你死,王后必然没了支撑,到时随他摆布,他那母亲自然乐得好好儿在王后面前耍一耍威风!听闻公子辟的母亲与华夫人一般毒辣,到时不定使出什么手段来,哼!还真是蛇鼠一窝!”
“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我怎么便没想到呢?母后也是,只担忧我,都不为自个儿想想。”
十九公主越说越气闷,有些泄气地道。“不说这个,没得让人难受,永忆呢?好久不曾见过这小子了,可长大了没有?”
叶子一笑,看了眼寝殿方向,满眼温柔地道。“公主说笑了,哪有那么快啊?他才过满月而已。”
“啊呀,对啊,永忆满月了,瞧我,都给忘记了,啧!我这做表姑母的,真是失职!”
十九公主说着,在身上翻找了一通,解下随身的玉佩看了看,递给叶子仪道。“呐,这个给永忆做贺礼吧,这是父王在我及笄时赐下的,说是给大巫祈过福,能逢凶化吉的。”
“先王赐给公主的玉佩,永忆怎么能要呢?公主当好生存着才是啊。”
叶子仪摇了摇头,推回给十九公主道。“公主还是收起来吧,另赐他个玩物也就是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怕是要折了他的福的。”
“不过是个物件儿,有什么折福不折福的?父王当初是因着欢喜我,才会赐下这物件,如今他不在了,我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给永忆,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十九公主说着,把那玉佩塞进叶子仪手中,弯着双眸看着她道。“阿叶,我能去看看永忆么?”
“那我就代永忆谢过公主了。”叶子仪一屈身,双手捧着那油青通透的玉佩,慢慢抬头道。“此间阳光太烈,请公主随我到殿内一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