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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蒙公迟疑地一捻胡须,一脸为难,一张脸早已微微泛白。
刘庄面带嘲讽地盯着脸色发白的蒙公,缓缓站起身来,沉着脸扫他一眼,冷笑道。“魏王竟派了个似公这样的人前来谈借兵一事,想来,他手下已无可用之人,魏国的气数,也是尽了!”
“大殿下,你!”蒙公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紫,却是不敢对刘庄无礼,他抖着身子后退了两步,咬着牙一拱手,重重地拂袖而去。
“殿下,此人巧言迷惑王上出兵,实是该杀!”与刘庄随行的侍卫冷着一张脸,削瘦的面颊上一双细长的眼寒芒一闪而过。
“呵,父王是老迈糊涂了,才会听这等小人撺掇,蒙氏在中原已无立足之地了,哪里能真得了魏王赏识?不过是靠着太子博的推举罢了,不必理会他,着人去查查那流言,是不是公子成放出的。”
“是。”那侍卫拱手应声,正要退去,刘庄又叫住了他。
“等一等。”刘庄望了眼窗外的车马人群,皱眉道。“如今查与不查都无关紧要了,魏国已乱,公子成整军待发,若不是父王要攻梁,真想带人扫平了这魏地!唉!且使那三万人造出大军驻扎的气势,唬了那老匹夫再说罢。”
“是。殿下……真要等那魏王回话么?”那侍卫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哼,一个亡国之君,纵是许下咱们五州又如何?魏国已不是四年前的大魏了,如今任用小人,民心已散,哪里还有胜算?”刘庄摇头一叹,颇为遗憾地道。“只可惜,这么好的时机,却给公子成遇上了。”
“既如此,大殿下为何还要与那蒙公相谈?”侍卫更不明白了,一双长眉都要拧到一块儿了。
“呵,父王放了话,不得不来,本是要来打打秋风的,却不想,魏国已到了这个地步,既然魏王有心,也不能驳了他的颜面,再等一月,拿了他的好处再行定夺。”刘庄扬唇一笑,一捋长须道。“去传话吧。”
“是!”
那侍卫听出了刘庄的言外之意,很是痛快地应了声,大步出了房门。
刘庄垂眸望着楼下蒙公的马车离去,微微扬起了下巴,双眼微眯着笑容一收,盯着那马车驶离了视线,刘庄一拂袍袖,转身出了房门,疾步下了楼梯走出了酒肆,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来往的人流中。
……
八月底的高平镇,早晚已经有了些微的凉意,山间的庄院中,一身白衣的叶子仪披散着长发,由五个美人服侍着,舒舒服服地躺在矮榻上,闭着眼享受着罗扇打来的清风。
“头儿!头儿!”
叶子仪皱了皱眉,睁开眼来看向来人,懒懒地道。“什么事啊?阿生,冷静些,有天大的事儿也慢慢说。”
“头儿,别静了!打起来了,齐魏开战了!”跑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这人满脸喜色,挥袖擦着额上的汗水道。“成公子的大军,到了魏境了!”
“什么?这个时候?”叶子仪一下从榻上弹了起来,这一下起得有些急,险些掉到了地上,她一拍榻沿,急道。“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
“刚刚得到的消息,公子成的大军突然出现在域地,一夕之间,便取了五城!西蜀也出了兵,正在攻打涿州的新城,魏王又不知为何圈禁了太子,如今连魏都那儿都乱了呢!”那汉子说着,满脸期待地看着叶子仪道。“头儿,咱们要不要助公子一臂?”
“我想想,等我想想……”叶子仪站起身来,疾步在院中踱着步,直转了几圈才道。“让弟兄们集中成三队,把渚、东阳、西流三城攻下来,打起梁国的旗号,记着,把那些收罗的魏人派到城中内应,一举拿下三城!”
渚、东阳、西流三城分布在高平镇周边,这段时间流民出逃守军懈怠,可以说是早就动摇了心志,现在叶子仪手下也有万余人,进攻这些小城,根本不在话下。
那汉子犹豫了下,有些不放心地对叶子仪道。“头儿,那些魏人……能靠得住么?”
“呵,传下话去,夺城首功者,赏他城主之职!”叶子仪吩咐罢,不住地搓着双手,低低地喃声道。“怎么出来得这样快?这个汤公子,也不与我通个气,好歹也让我做个准备啊。”
“头儿,你刚才说,咱们打梁国的旗帜?我没听错吧?”那汉子刚要走,却又停住了步了,挠了挠后脑勺儿,他不解地看向叶子仪道。“咱们不是该打公子成的旗号么?”
“天机不可泄露,赶快去办!还有,记着告诉咱们的弟兄们,攻城前尽量撤回高平,这三城有那些魏人足矣,不必搭上我们的人,既然成公子来了,我们也该动起来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叶子仪也不与那汉子多做解释,见他呆呆地不动,抬袖一挥道。“快去快去,莫要贻误战机!”
“这……是!”那汉子拱手退了下去,匆匆地走了,看着那汉子走远,叶子仪猛地转身,快步向着正房的厅堂而去。
“阿叶!”坐在矮榻旁捣药的媚娘见状,站起身来想唤住叶子仪,却不想,叶子仪根本不理会她,半跑着便进了屋,媚娘无奈,只得抬步跟了进去。
一进卧房,媚娘就见叶子仪站在榻前来回踱着步,双眼盯在锦被上的一个物件儿上,眉头紧皱。
抿着嘴儿走近床榻,媚娘瞥了眼那榻上的物什,却是一枚她不曾见过的晶莹剔透的玉佩。
“你身子刚好,又要折腾么?”媚娘上前把叶子仪按到榻沿坐下,弯着腰与她对视着语重心长地道。“女郎,你先天便有不足,又早早产子,身子早已亏得狠了,这一回调养便调养了两月才勉强好些,再不顾惜着,我的医术也是无用了啊!”
“我也想清静些,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叶子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媚娘,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他是我认定的夫君,也是阿福的父亲,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他可以看在我们的情份上善待阿福,这样,阿福才不会在这世上孤单一人啊。”
“女郎……”媚娘声音一涩,红着眼咬了咬唇,垂下了双眸。“怪只怪我一个巫女,却只通药理,若是不然,也不会让女郎受苦了。”
听她这样说,叶子仪仰起头来望向媚娘,眼中泪光闪动,却是分外平静。“不关你的事,命是天定的,路是我选的,便是只这几年的寿命,我也算是活得精彩了,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福这孩子,从小我就没怎么在他身边,也不能给他个完整的家,若我真的去了,只望他的父亲能好好陪伴他,让他不至于无依无靠就好了。”
媚娘眼光闪了闪,侧过头去吸了吸鼻子,抬袖抹着眼泪哽咽道。“女郎……便真的不顾自身了么?”
“一个是我钟情的夫君,一个是我唯一的孩儿,我又时日无多,媚娘,我只想留给他们的回忆多些,至少我们在一起时,都是美好的。”叶子仪缓缓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慢慢睁开,坚定地道。“所以,我要护着他们,尽我所能,不惜代价!”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你了,女郎,媚娘能做的,都做了,可……”
“我知道你一直想救我,也知道你一直念着我的恩情,媚娘,这些时日多谢你了,这里马上要开战了,你先回梁国吧。没人知道阿福是公子成的儿子,如果……我真的死了,烦劳你带他来见他的父亲吧,若我不死,等这一仗结束了,我会寻个机会跟他说的,这件事我无人托负,只有劳烦你了。”叶子仪这话一出,媚娘直是泪流得更凶了。
“我既是说了要与女郎为奴,此生此世便都是女郎的家奴,说什么劳烦?小郎是我半个主人,女郎放心,便是拼了性命,我也会护小郎周全的!”媚娘说着盈盈一跪,指天盟誓道。“媚女在此立誓,此番定不辜负女郎所托,如有违背……”
“快起来吧!”
叶子仪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上前扶起了媚娘,很是歉意地道。“本想着给你寻户好人家,终身有个依托,现在看来,怕是要看天意了。媚娘,待他日把阿福送到公子成身边,你就找个良人,嫁了吧,就用叶氏媚娘的身份,好好过下去,你不是奴婢,也不比旁人低微,寻常女子该得到的,该经历的,你也该去试试,不要总说什么孤独终老了。”
“女郎……”媚娘一直摇头,到了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抱住叶子仪大哭起来。“呜呜呜……我从小到大,只女郎肯诚心待我,如今要分别,却是要天人永隔了么?”
“怪我今日把话说得太严重了,媚娘,不要哭了,是我错了。”叶子仪又是拍背又是温言哄劝,把媚娘好一番安抚,等她缓过了劲儿,这才递上拿了半天的帕子道。“先回屋收拾东西去吧,我安排船,明日送你离开。”
媚娘起身接过叶子仪递来的布帕,边擦着眼泪边忧心地道。“女郎一人在此,我实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