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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顾澄还是有些不服,刚要再上前理论,却见那阿芙暗中向她摇头,只得咬着牙忍住了,瞪着叶子仪直喘气。
眼看着搬布的伙计没影儿了,叶子仪这才对着两女略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却是全然没把二女放在眼中。
顾澄瞪着叶子仪出了店门,一跺脚,拉着那阿芙气呼呼地道。“阿芙,你怎么这么好脾气?你看看他那样子,好似他是贵人似的,真真可恨!”
“这人,是公子身边的人,我们现下还是不要得罪的好。阿澄,我们进去吧,我给你选几块料子,做几件时新的裳衣好不好?”那阿芙说着,两眼一弯,娇憨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怜。
“阿芙,你可真好,多谢啦。”顾澄小脸儿晕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那阿芙道。“我来邺城,多得你和姑母照应,今后若是你嫁到了丰城,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推辞。”
“阿澄,你说什么呢?这些事怎么轮得到我们作主?再说了,若我真的嫁了成公子,丰城那么远,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不如这样,你委屈委屈,与我做陪嫁的滕妾如何?”那阿芙笑着捥住顾澄的胳膊,一句话,把顾澄说得小脸儿通红,直似要滴出血来。
“阿芙!连、连你也这样不正经了,真是……”真是什么,顾澄没有说出口,只是抬手捂住了脸,却是万分的愿意了。
阿芙笑眯眯地看着顾澄,轻笑出声。“嘻嘻,阿澄,我最欢喜你这纯善的性子了,这事便这样定下啦!”
“你……不跟你说了!”顾澄娇羞地嗔了阿芙一眼,捂着脸跑上了楼去。
阿芙微笑着看着顾澄的身影消失在帘后,转身向店门看去,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阿芙轻扬了扬下巴,唇角的笑容一冷,抬步慢慢踱上二楼。
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叶子仪靠在车窗旁,眼中满是愁思失落。
早就知道公子成会娶妻,他也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可是现在这么直直地面对那个可能成为公子成妻子的少女,看着她如花的容颜,眼中那喜悦得意的神光,叶子仪怎么也没法冷静。
他要娶妻了,他要娶妻了吗?是啊,他已经二十多了,在这个时代,早就该娶妻生子了,如果不是因为安庆公主的死,以他皇子的身份,早就已经妻妾成群了吧?
轻轻抱住双臂,叶子仪忽然觉得有些怕了,如果是真的,她会不会对那女孩像对待荆英一样那么无情?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了,那样疯狂的事,一次就够了,荆英的事,她可以说服自己是为了母亲,可是别人呢?
这一回,荆英来齐都是必死无疑了,如果不是她的算计,那个跋扈的少女也不会有这样的命运吧,这一切,都是她促成的,是她害了荆英。
低下头把脸埋入双膝,叶子仪咬紧了牙,一种恐慌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这太疯狂了,真的太疯狂了,她不可以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阿成总有一天会唾弃她,会厌烦她的,谁会一直把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宝?如果被他厌弃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再任性了,她得抓住他的心,她得讨好他,得笼络他,她得成为他的助力,只有这样,有一天他厌了她,倦了她,才不会轻易地抛弃她!
猛地抬起头来,叶子仪慌乱地看向窗外,在看到那来来往往的人流时,又有些迷茫了。
如果,公子成真的娶了那个阿芙,她还有必要再留下吗?
有了世家的支持,?他会不会登上帝位?不管会不会登帝,他总有一天要舍弃她的,总有一天。
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出现,还会有更多的煎熬挣扎,这只是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更遑论以后?
叶子仪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好一会儿才再一次长出了口气。
她是怎么了?是在想什么啊?这些早就想过了,现在不是都安排好了,要好好地在他身边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逃跑呢?她已经无处可逃了啊,逃到哪里才能和他再无牵扯?只要她还爱着她,到了哪里,都是枉然吧?
忍一忍,便就忍一忍,她要在他身边,她要他们之间的美好延续下去,她要公子成只爱她一人,她要他们在一起。
也许很难,也许她要有太多改变,也许这付出毫无意义,可是,这样才能得到她要的圆满啊,努力过,争取过,好好爱过,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伸手搓了把脸,叶子仪用力拍了拍双颊,双眼回复了清明,她深吸了口气望向外面的街道,努力平复着心中的不安惶恐,却是久久都无法平静。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嘻嘻,嗟!我怀人!!真彼周行……呜呜呜……公子……公子怜我……奉以卷耳,哈哈哈哈,公子,公子怜我,嘻嘻,公子只欢喜于我,你们,你们这些贱民,何以欺我!我要告诉公子!我要告诉公子!嘻嘻,采采卷耳,采采,卷耳……”
沙哑颠狂的吟唱声分外刺耳,叶子仪一滞,忙掉转身趴向另一头的车窗,急急地把车帘一掀。
叶子仪从车窗探出头去,就见街上远远的一队车马缓缓行来,走在前面的牛车上,是个半人来高的木笼,木笼中影影绰绰地有个人影,不住地在里头向外扒望着,随着那人影动作,一截脏污的衣袖时隐时现,看得叶子仪的心慢慢揪了起来。
“停下!”
急急地拍了拍车壁,叶子仪破开车帘,未等车停稳便跳下了车辕,随行的侍卫吓了一跳,赶紧自马上弯腰採住了她背后的衣裳,只是叶子仪跳得太急,‘叭’地一声脆响,已是崴伤了脚腕。
“夫人这是做什么?可是伤着了?”骑马走在马车左侧的侍卫急急带住了马,见叶子仪不回话,也不动,不由顺着她的视线向着马车后的街道看去。
“卷耳啊,卷耳,采采卷耳兮,不盈顷筐,嘻嘻,你们都是恶人,我让公子惩治你们,呜……公子,公子你在哪里?我要见公子,我要见公子!呜……杀了你们!统统杀了你们!哈哈哈哈……”
木笼内的女子披头散发,一张脸早已满是尘泥,她从木笼的间隙伸出手来,向着车外看热闹的人指点叫骂,那沙哑的嗓音,直是吓哭了几个年幼的小童。
“怎么会这样?”叶子仪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车辕上,脚腕上钻心的疼痛传来,让她禁不住一歪,险些摔倒。
“夫人!”走在车右侧的另一个侍卫也觉出了不对,驱马来到左边与那左边的侍卫对望了一眼道。“夫人是怎么了?”
“怎么可能?那一日明明没有笼子的,为什么……”叶子仪盯着那行到眼前的木笼,看着那笼中狼狈的荆英,小手紧抓着楠木车辕,脸色微变。
“咦!阿妩!阿妩!”荆英似是认出了叶子仪,双眼大亮,对着她猛挥着手大声喊道。“阿妩,我做夫人了,我做夫人了!以后你可要服侍我了!嘻嘻,你得服侍我了!阿妩……”
“啪!”
猛然间一声鞭响,荆英那伸出车外的手臂给打了个正着,她哀号一声,捂着鲜血淋淋的手臂缩到了车角,那双三角眼中满是恐惧地看着那扬鞭的男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阿……唔……”叶子仪见状,向前抢出一步,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脚腕处就传来一阵巨痛,她一个不稳便跪在了地上。
荆英为什么会被这样带到了邺城?这些差人,为什么要把她锁在笼子里如此对她?难道他们不怕齐帝么?是了是了,因为荆英疯了,一个疯女人,齐帝也不会在乎的,荆英她……本来就不可能活着走出邺城的……
看着眼前慢慢驶过的笼车,车边护卫着的十多个带着长剑的剑客,叶子仪咬了咬牙,由着一旁的侍卫扶了起来,直看着囚着荆英的队伍远去,她一转身爬上了马车,对着车夫道。“叟,回府!”
拐着腿回到驿馆,叶子仪白着脸坐在榻沿,眼前一幕一幕,都是囚车中的荆英那凄惨的模样。
终究是她害了荆英,害了她这唯一的表亲姐姐。
不管荆氏母女从前做了什么,当初报复她们的决心,那股子狠意,如今都在看到荆英那一刻烟消云散了,她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因为她,荆英才会发疯,才会成了现在这一副模样,她不能放着不管,她得想法子,至少,要让她留个全尸……
日落月升,叶子仪一直在榻沿枯坐着,一动也不动。
漆黑的屋内泛着淡淡的寒意,她倚在床头,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所有的细节,可是无论怎么想,牺牲荆英都是最好的,如果要以最小的代价保全她自己,保全公子成,那么荆英的牺牲,当是最佳方案,而疯了的荆英,反而能更好的隐藏她的身份。
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别的法子了,今天荆英的囚笼是奔着朱雀门去的,既然入了齐宫,就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