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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仪这番话,份量很重,求贤纳才,尊儒重道,一向是大梁历代皇帝提倡的,所以,从来文人在大梁都是被优待,厚待的,十九公主身为皇族,无故斩杀儒士,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此刻,殿中那些方才被十九公主冲撞的贵族仕人看十九公主的眼神好似看个无知蠢妇,直是让十九公主又恼又恨又是不知所措。
见到众人如此,叶子仪接着道。“敢问公主,在下是如何冲撞了公主的?”
“你!”十九公主语塞,这件事本就是她听人说公子成带这个娈童赴宴,一时气愤做出来的,真要讲叶子仪犯了什么错,一时她还真找不出来。
“辟公子说在下扰乱宴席,若不是十九公主提剑要取我性命,叶某何以会慌不择路,进了大殿躲避?辟公子爱护妹子是真,如此不问事非一味袒护,却是过了,阿叶今日枉死,实是不甘!”
到了这个地步,叶子仪也不客气了,把两个皇族的罪过都数落了一番,事情也交代清楚了,仰着头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样。
“这……”公子辟没想到叶子仪这么三言两语就把实情说了出来,全然没给两人留下颜面,与宴的宾客不止是大梁的权贵,还有别国的贵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却是于他大大的不利了。
“你、你……”十九公主气得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白,却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叶子仪的好,眼见着众人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当下一拂袖,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算账的跑了,公子辟这儿可是不好收场了,他咬牙看着地上的叶子仪,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真是好不为难。
“让开!”公子成沉冷的声音自殿门前响起,却是在殿门前被阻住的两个公主的侍卫,又在挡着公子成,不让他进殿。
十九公主正跑到了殿门口,她抬脸望着公子成,一副极尽委屈的模样,见公子成不看她,不由颤声道。“成哥哥……”
“带上你的侍卫,滚!”公子成哪里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模样,那如千年寒冰一般的双眼把十九公主一扫,直吓得她生生地打了个颤。
“成哥哥,我……”十九公主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还要再说,却给公子成打断了。
“从今而后,不许你再踏入我府第半步!”公子成冷冷地撂下这一句,看也不看脸色骤白的十九公主,只瞪着门口那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知道再拦下去只会让十九公主更难看,当下向后一退,让开了门口。
大步走进殿内,公子成站到叶子仪身边,冷声道。“还不向公子辟赔罪?”
叶子仪从善如流,挣开那两个卫士的钳制,伏地对着公子辟一拜,清声道。“长生失仪,还请公子宽宥。”
叶子仪这一句失仪,把之前的冲撞扰乱宴席的罪名推了个一干二净,公子辟也不好一味追究,只得背着手道。“叶先生既如此说,便罢了吧。”
“公子宽宏,长生方才失言,还望公子不罪。”叶子仪不想竖敌,刚才批评公子辟的话,自然得圆回来,这话一出,公子辟果然脸色好转了许多,上前一步虚扶起了叶子仪。
“都是误会,先生言重了,不必如此。”公子辟笑着打量了眼叶子仪,向旁边的公子成道。“子瞻,你这小儿,果然不一般啊。”
“扰了兄的宴席,得罪。”公子成向着公子辟一拱手,对刚刚站起来的叶子仪道。“走。”
目送了二人出了殿门,众人的议论声慢慢大了起来,公子辟始终盯着两人身影消失的殿门,好一会儿才面色如常地重回了首位。
跟着公子成出了殿门,叶子仪脚步虚软地紧跟着他的步伐,几乎是跑下了那殿阁的青石台阶,直是过了那火把明亮的小广场,她这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去望了眼那灯火辉煌的殿阁。
公子辟,真的不似他表现出来的一般只知道吃喝玩乐,这个人,阴毒狠辣,刚才的情形,就是帮着十九公主要取她性命的,她好似没得罪过公子辟啊,为什么他想要她的命?
叶子仪想不明白,她慢慢低下头去,移步跟上了公子成,闻着自己满身的酒菜臭味儿,叶子仪禁不住苦苦一笑。
今天她应该跟着勇走的,如果跟着勇离开了,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事了,秋姬,十九公主,蒙公,公子辟……这些人她明明有机会躲得远远的,偏偏就是不能如愿!
如果不是遇见了绯,如果不是公子尤,她也许已经回到越人府中了,那个少年,也不知怎么样了,还好公子尤没把这事儿闹大,若是真闹大了,只怕这个绯很难保命了,罢了,好歹救了条性命,今日的苦,她也不算白受吧。
直到跟着公子成上了马车,叶子仪还是有点儿手脚发抖,刚才的死里逃生,太过惊险,现在想想还是让她后怕,如果十九公主再强势一点儿,断断没有她的活路,还好她只是个娇纵的小女孩儿,没有及时反应给她安个什么必死的罪名。
“过来。”
昏暗的车厢内,公子成的声音分外清晰,叶子仪一抖,侧过头看着黑暗中他的轮廓,却是没动。
“过来。”公子成又唤了声,声音中却是有了几分温柔的意思。
“公子说过,没人会再伤阿叶半分。”叶子仪的声音还有点儿抖,那声音中的冷意失望,也愈加明显。
“是我思虑不周。”公子成倒是爽快,立马认了。
“阿叶今日,一连两次,险些丢了性命。”叶子仪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却是带了一丝哽咽。
“你要说什么?”公子成的声音转冷,昏暗中,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叶子仪身上,让她一下便控制不住泪水,两行清泪,如泉水一般潸然而下。
“公子还是放我走吧,公子明明护不得我,又何必诓我?阿叶的命只有一条,不想再拿它涉险了,今日是秋姬,十九公主,哪一天再跑出几个来,阿叶十条命都不够她们算计玩耍的,公子只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为阿叶想过?”
叶子仪这是实话,凭公子成的相貌地位,爱慕他的女子多了去了,她怎么也避不开的,而面对这些女人,太累,她不想今天的事再发生第二次,这一次是急智救了她,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她总有词穷理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要依靠谁?一味叫她隐忍的公子成吗?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该让她处在这样的境地。
自打重遇了他,从没有哪一刻叶子仪如现在一般清醒,因为有着荆妩的记忆,她很清楚这个时代的规则,也很清楚,公子成和她之间是有多大的鸿沟存在,他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只做阿福的父亲,而阿福做为妾氏生的庶长子,根本不会有幸福。
慢慢垂下眼,叶子仪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这二十多天的相处,他们之间是有所改变的,可是,有些东西,毕竟是无法改变的,与其三个人受苦,不如她和阿福两个人相依为命。
“你何必多想?十九从未如此过,阿叶,不要再提离去的话了。”公子成捏了捏眉心,刚才与那两个侍卫动手,又动了气血,以至于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理这些妇人之事,劝说叶子仪了。
叶子仪不想再与公子成争执这事了,因为她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公子成从来没把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放在心上,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苦处呢?他只想着《荆公密要》和宝图吧?她的生死,只在这一本密要那一张不存在的宝图上,之所以他还留着她,也许不过是因着这些荒唐的玩意儿罢了。
缓缓地闭上眼睛,叶子仪靠在车壁上,慢慢地蜷作了一团,她的心一点一点向下沉着,小脸儿埋入膝盖中,轻轻地啜泣起来。
公子成的黑眸始终落在叶子仪身上,见她如此,几次伸出手去欲将她圈入怀中,他又生生地忍住了。
这段时间太过娇纵这个小家伙了,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她还不安份,依旧如此口不择言,她不知道,今日得罪了十九公主便是得罪了梁后,今后她留在自己身边,要护着她谈何容易?不管是齐国还是梁国,她这般的性子,迟早是要惹下大祸的,他得想想,要怎么护住她才是。
夜风寒凉,吹进车帘,带着九分的寒意,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叶子仪望着那车帘缝中偶尔透入的灯光,眼神有些空洞。
今天让轩帮忙带话,不知道他几时能带到,勇想是回去会告诉越人的吧?在勇下一次出现之前,她得想想,再想想有什么万全的法子能脱离公子成,远远地逃开他去。
安静的车厢内,除了车轮转动的‘隆隆’声,只有公子成与叶子仪互不相闻的呼吸清楚地响在各自耳边,叶子仪不说话,公子成更是安静,两人便就如此沉默了一路,直到进了公子成的府邸,都再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