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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师范学堂其实就是后世的大学,不过因为晚清尚没有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教育体系,因此学生中的年纪差异就显得比较大一些。有的自小就开始学习新式教育,因此进入师范学堂时最小也就16、7岁。但是有些人则是从旧私塾中半路出家,这些学生的年纪就比较大一些,甚至和和吴川同年的都要。
不过清末毕竟不是民国,虽然女子也开始获得了受教育的权力,但是男女学生还是不同校的。所以吴川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男学生,黑龙江虽说因为地方偏远而教育不发达,但是齐齐哈尔好歹是黑龙江的省城,这师范学堂的学生还是数量不少的。
而师范学堂本就是黑龙江同盟会的大本营,这里的老师大多是同盟会会员或是革命的同情者,因此听到吴川前来讲课时,倒是把一间容纳五、六十人的课堂挤的满满当当的,甚至连窗户外面都站着不少人。这种热情差点没让吴川打退堂鼓,毕竟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就在他被车席珍等人簇拥进教室之前,他还在思考着今天要是讲的不好,自己会不会被人从教室内丢出去。不过等到他站上了讲台,他的心里却又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先是扫视了台下就坐的学生和老师们一眼,等到这些人议论之声渐渐平息,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他才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此前陈校长请我来上课,我其实是拒绝的。我对陈校长说,我不过是个游历欧洲的游学生,又没有什么真材实料,怎么敢出来误人子弟呢?不过陈校长说,正因为我去过欧洲各地,想来应该对欧洲之教育有所了解,正是要我谈谈欧洲之教育,也好为大家树立起一个榜样。
我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出来和大家见见面,说一说我所了解的欧洲教育,也好供大家讨论一二。至于榜样什么的,那倒也不必了…”
“这老师说话倒是挺有趣的。”角落中一名样貌清秀的学生不免捂着嘴偷笑着说道。坐在“他”两侧的两名男子,一边拼命替“他”遮挡边上的视线,一边则低声警告道:“三妹,你现在可不是在女子学堂,不要做这样的女子举动,要不然让爹爹知道了,咱们三个谁也少不得一通挨骂。”
坐在中间的男装女子虽然白了兄长一眼,但还是咳嗽了一声,就把手顺势放了下来,学着兄长的样子坐直了身体,认真的倾听起了吴川的演讲。
“…我走过了这些地方,参观了他们的学校和旁听了他们的课程之后,我发觉但凡是列强没有不注重教育的。越是头等的列强,就越是注重教育。
今天我就和大家探讨一下德国的教育思想,德国能够从百多年前被拿破仑随意蹂躏的数十小国,发展到今日能够同英国相抗衡的强大国家,所靠的就是四个字:公民教育。”
吴川说到这里略停了停,看着下方众人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都聚集会神的听自己演讲,他这才接着说道:“什么是公民?我以为就是国家的主人。什么是公民教育?就是教导一国之国民如何成为自己国家主人的教育。
国民和公民之间的区别就是,国民身份并不是由你个人来决定的,而是取决于你父母的国籍和你所诞生的地方。所以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一国之国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这个国家的公民,因为当你不了解身为一个国家的主人的权力和义务时,你就无法行使自己的权力和义务,自然也就无可能成为公民中的一员…”
吴川随即搬出了凯兴斯泰纳的教育主张,知道自己无法避开演讲之后,他就向身边的俄国和德国人进行了请教,最终还是接纳了正开始流行起来的凯兴斯泰纳的教育主张。在吴兴看来,这简直就是新中国发展“德、智、体、美、劳”教育理念的原始版本,相当的符合他的胃口。
不过对于消息闭塞的黑龙江省来说,这样的教育理念简直闻所未闻。渐渐的台下就有争吵声,吴川不得不停下演讲,对着众人说道:“大家要是想要谈论问题,一会我们公开进行讨论,现在还请大家听我说完。”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变嗓子的尖细声音突然从下方冒了出来,“这位先生,你想要把国民教育成国家的主人的话,那么皇帝陛下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大家顿时安静下来看向了吴川,吴川注视了发出声音的方向许久,方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以为这个问题不应当由我来回答,应该由全体国民和皇帝自己选择…”
当吴川从教室内回到教师办公室时,才发觉自己背部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的湿透了。虽然北方的夏天要比南方凉爽的多,但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间教室内,却也使得气温比室外还高了。再加上演讲时他不知不觉就激动了起来,于是连汗流浃背都不知道了。
就在吴川大口大口的喝着凉茶的的时候,跟着两个兄长离开了师范学堂的男装女子,终于忍不住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没好气的说道:“早知道就不来了,我还以为这什么吴先生会说点什么欧洲的新鲜事呢,结果都是说些有的没的,还吞吞吐吐的,以为别人瞧不出他是革命党似的。”
走在他身旁的两位兄长,一边招手叫来了自家的马车,一边则对这个妹妹批评道:“三妹不要胡说,吴先生哪里像革命党了。他今日说的都是些很有道理的话,只是你听不懂而已,所以我们就说你别来凑这个热闹了,你还偏偏不听。”
刘素云顿时没好气的还击道:“要不是爹爹这两天老在别人面前夸他,我才懒得来凑这个热闹,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称赞他。不管了,我上车了。”
看着妹妹坐上了马车,两位兄长就在这马车后面慢慢步行跟着。走了十数步之后,刘景成看了自己兄弟刘景广一眼,突然问道:“你觉得父亲让三妹过来看这吴川,究竟怀的的什么心思?”
刘景广撇了撇嘴说道:“还不就是那点心思,不过我觉得不合适。”
刘景成楞了一下方才说道:“虽然这吴川我们是不熟悉,但我看他谈吐不凡,也不算配不上三妹吧?”
刘景广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是说三妹不适合他。听听他今天的演讲就知道了,这可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不希望让三妹接近他,我们家的三妹就只能舒舒服服的当个少奶奶,找个普通人家过日子都比找他好。他就像根火炬似的,扑过去的飞蛾只能燃烧殆尽。”
刘景成沉默了好久,方才说道:“那么看来你是不看好他了?”
刘景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望刺目的阳光,这才沉声吐气的说道:“不,我想跟着他看看,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那个煤矿小学的老师招聘,我打算去报名了。”
刘景成终于吃惊的伸手抓住弟弟的手臂说道:“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想要教书,省城什么地方不能教。跑到乡下煤矿去教书,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连续两次大灾,现在城外都乱的很。那些为了避开鼠疫大半年没出山的红胡子,现在出来大肆绑票,就连这些铁路附属地都不大安全了,你怎么还敢跑去乡下教书?”
刘景广伸手掰开了兄长的手指,然后对着他认真的说道:“因为待在省城,我总觉得呼吸不过来,每次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不是我们和俄国人签了什么出卖利权的协议,就是同日本人签了什么协议,反正都是我国吃亏,让人家占便宜。我觉得我要是再在省城呆下去,我真会发疯的。还不如像熊成基那样,被一枪打死了倒也干净了。”
看到弟弟说完扬长而去的背影,刘景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向着弟弟喊道:“你那不是回家的路,你又要去哪?”
刘景广伸手向后摆了摆说道:“去醉仙居和小桃红道个别。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也同她不止一日了,总要有个告别礼仪吧。”
刘景成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过他可没有弟弟这么厚的脸皮,当街谈论风月场上的那点事。他只能恨恨的跺了跺脚,心中暗暗骂着,“等回去再跟你算账。让你下去受点苦也好,省的整天往妓院里跑。”
骂完之后,他也只能无奈的追赶自己的妹妹去了。齐齐哈尔虽然不及哈尔滨,但好歹也是黑龙江的省城,街上的人流还是不少的,他和弟弟耽搁这一会,拉着妹妹的马车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吴川的这次演讲很快就在学生中流传开了,于是车席珍又拉着他去了省立第一中学等几处地方演讲了几次。接着在省城的小道消息里,吴川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一位从德国留学归来的教育学博士了。甚至连宋小濂再次同他见面时,还半信半疑的向他求证是在何处求的学。
吴川也是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德国参谋总部倒是给他办理了一个假身份,只是他一直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在宋小濂的追问下,他只好用到了这个他本不愿意拿出的假文凭,“…兄弟是德国柏林大学经济学的硕士,确实不是什么博士。外面那都是些谣传,宋大人不必听信。”
宋小濂终于释然了,他微笑着说道:“硕士也很不错了,至少可以当个举人了。好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周巡抚倒是被我说动了,想要筹办一个公路局来总理此事。不过周巡抚希望,你先去同美国人谈一谈,如果他们真的愿意不附加政治要求购买土地债券的话,本省倒是可以给东三省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