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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的长女——安阳公主(追封)下嫁给罗绍威长子罗廷规,不幸于大唐天佑三年(906)年正月病逝。
噩耗传到汴州,丧女之痛是自然免不了的,但作为一名政治家,个人情感总要为政治利益让路。作为一位父亲,朱温是无比悲痛的,作为政治领袖,朱温又是开心的。
很快,朱温就与罗绍威定好了讨伐魏博牙军的计策。
首先,朱温调集黄河以南各镇兵马共计十万大军,由大将李思安率领,汇合魏博、成德两镇兵马,进驻河朔地区,对外声称是讨伐沧州刘守文,原因是他招降纳叛,收容魏博叛将李公佺。
然后,派部将马嗣勋带领一支一千人的娘家吊唁队伍,前往魏州,去婆家协助处理发丧出殡事宜。这一千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勇士,全都脱下军装,穿上百姓的衣服,伪装成挑夫脚力等下人,肩挑、车拉丧事用品。这些丧事用品也经过了精心的伪装,表面上看是香烛蜡扦、纸人纸马,里面则藏有兵器铠甲。
最后,朱温亲率主力大军紧随其后,声称是作为攻打沧州的第二梯队。
合情合理,魏博牙军丝毫没有怀疑,也不加任何防备。
元宵佳节刚过,罗绍威就按照先前的密约,派亲信潜入军械库,割断弓弦和铠甲上面的卡扣,使之无法使用。当天夜晚,罗绍威率领他的家奴院工及门生宾客数百人,与马嗣勋秘密汇合,然后趁夜色对牙城发动突袭。
牙城就是牙军的聚居区,军区大院,全民皆兵,惊闻有变,立刻打开军械库,准备迎战,却发现没有一张可用之弓,没有一件可穿之甲。于是,罗绍威与马嗣勋对牙城展开了血腥屠杀,屠杀八千余家,连妇女和怀中婴儿也不放过。
在这场战斗中,马嗣勋不幸负伤,十天之后伤重不治而亡。
第二天,朱温率主力部队进驻魏州城,安抚民情。
魏州的牙军惨遭屠杀之后,分散在魏博境内其它地方的牙军也震怖不已,唯恐受到牵连。罗绍威对他们好言劝慰,不但没能消除他们的疑虑,反而使他们更加猜忌。终于,牙将史仁遇振臂一呼,集结起数万大军,以高唐(魏博东北方,接近沧州义昌军)为革命根据地,自称留后,公然造反夺权,而魏博所属州县大多起兵响应,一夜之间,魏博就有改头换姓的危险。
此事亦在朱温所料之中,藩镇剪除牙军,如同中央削藩,要一不做、二不休,所以朱温才调派大军做接应。
朱温调集部队进攻高唐。这支部队由三部分组成,即汴军、魏博军、成德军,以进攻沧州刘守文为幌子,接应罗绍威。在向高唐进军途中,魏博士卒得到了魏州牙城遭屠灭的消息,于是立刻在将领左行迁的带领下叛乱哗变,响应史仁遇。
幸亏部队统帅反应迅速,行动果断,高效地对之进行了镇压,超过半数(四万余人)的魏博叛军被诛杀,左行迁被击毙,稳定内部之后才继续对高唐发动攻击,一举将其攻克,生擒史仁遇。
随后,就上演了血腥的一幕——高唐大屠杀。平叛部队在高唐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全城军民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斩首,史仁遇被肢解。随后又平定澶州、博州,又杀万余人。
朱温的部队很少屠城,一般都是秉承“只诛首恶、余皆不问”的原则,以示仁慈宽厚,笼络民心。可这次为何要屠高唐呢?因为统帅这支部队的,是李茂勋和李继昭。
二人都是关西降将,一个是李茂贞的堂弟,一个是李茂贞的养子,在“凤翔之围”时弃岐归汴。
二鬼子永远比真鬼子更可恨。身为降将——还是资历最浅的关西降将,二人必须对朱温的敌人表现出无比的仇恨和残忍,才能表达自己对朱温集团的忠诚,任何怜悯仁慈都会引起组织上的猜忌。
当史仁遇公开叛乱的时候,河东李克用和沧州刘守文不出所料地对其施加援手,染指河朔事务。
李克用派李嗣昭率三千骑兵东出太行山,进攻东昭义的邢州;刘守文派一万军队进攻魏博北部、成德南部的州县。
邢州守军才二百人,在汴将牛存节的带领下,顽强抵抗,李嗣昭一连进攻了七天,竟然不能攻克。朱温派张筠率数千骑兵驰援邢州,张筠设伏,击退李嗣昭,解除东昭义危机。
刘守文的部队也被汴军击退。
随后,朱温亲率主力部队,在河朔地区游走支援,巡察边防,指导工作,将分散各地的魏博叛军全部歼灭。
至此,用了半年的时间,朱温彻底平定了魏博军内乱,巩固了汴州在河朔地区的权益。
在这半年里,数万大军的日常供给全由罗绍威负担,史籍记载,罗绍威共计宰杀牛羊猪七十万头,粮草等消耗也与之相等,至于军饷犒赏、礼金贿赂等所需金钱财宝,更是无计其数。半年的时间,魏博的全部积蓄几乎消耗殆尽。
罗绍威虽然解除了牙军隐患,却也因此失去了宝贵的军事力量。军队没了,钱粮也没了,魏博军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此时,罗绍威后悔不已,称自己是魏博的罪人,并对身边人说道:“聚集魏博六州四十三县的铁,也铸不出这么大的错!”
魏博解决了内患,外忧却并未消除,幽州刘仁恭父子遥相呼应,始终威胁着河朔地区的稳定。在帮罗绍威消灭牙军之时,朱温就已经定下了一石二鸟、搂草打兔子的计策,即先以攻击沧州刘守文为幌子,铲除魏博牙军,然后再真的攻击沧州。
当史仁遇据高唐叛乱的时候,汴军已经开进到魏博军与沧州义昌军的边境,不得不折返回高唐平叛。接下来魏博境内散落的牙军相继叛乱,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严重迟滞了攻打沧州的步伐,丧失战机。
然而朱温对刘氏父子是念念不忘的,在返回汴州休整了一个月后,朱温再次调集大军,重新借道魏博攻击沧州,以图一劳永逸地安定河朔地区。
汴军在沧州城外西北方扎营,守军不敢应战,紧闭城门以待援军。幽州刘仁恭南下救援,屡战屡败。
对于刘氏父子来说,这是一场灭顶之灾,刘氏父子被逼到了死亡边缘。为了补充兵源,刘仁恭下达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征兵令:男子15岁以上、70岁以下,全部参军入伍,且需自备粮食武器。
前苏联在卫国战争最艰苦的阶段,发出了“每个人都是战士”的动员号召,征兵年龄放宽到男子17岁以上、55岁以下。
而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末年,刘仁恭征兵的年龄范围可谓是令人发指。他还规定,只要军队出发之后,凡在境内发现有15至70岁的男子,立即按逃兵论处,一律诛杀。
有人劝阻他,说如此一来,境内就只剩下妇女和儿童了,她们的体力不足以承担运送粮草的重任。
刘仁恭于是修改了征兵命令:凡是能拿的动武器的人,一律出征。这条修正法案想要表达的意思是:15岁至70岁之间生病的男子,可以暂时留在家里养病,等病好之后,再去前线。
为了防止士卒逃亡,刘仁恭在他们脸上刺了三个大字——“定霸都”,而有文化的读书人则可享受免于脸上刺字的特权,不过要在他们的手臂上刺四个字——“一心事主”。于是整个幽州卢龙军辖境内,除了儿童,没有不纹身刺字的。
就这样,刘仁恭搜刮了境内十万士卒,进驻瓦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