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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远绕着茅舍走了几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这一口漆黑的棺材上。
他将手放在棺材盖上,伴随着“滋滋滋”的摩擦声,棺材已被打开。
里面躺着一个人,他闭着眼,双手抱着双脚,蜷缩成一团。
看模样,丰姿美秀,华冠丽服,脸上抹着浓厚的脂粉,有腮红,眼角勾勒黑色尾翼,眼眶周边微微发红。
头上戴着绒球、彩樱,倒像是从戏班子里走出来的。
面似女容,但抱着双腿的手掌,指节粗壮、有力,一时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砰~”
陆修远毫不留情面,朝着棺材踹了一脚。
那人头上绒球、彩樱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甫一睁眼便面带恐惧,发觉自己在棺材内后,又瞧着身前陆修远与施氏两个陌生人,躲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说点什么吗?”陆修远抱着肘问道。
“这里不是朱家吧?”那人沉吟片刻后,依旧有几分忐忑,环顾四周后,长长叹息,开口说道,“我叫苗凤,是李氏梨园戏班的人。
三日前,朱家宴请宾客,请我们梨园戏班子演几场戏。”
苗凤虽相貌似女,但嗓音却浑厚。
他脸带痛苦,似乎不愿回忆:“我刚从台子上演完戏,正欲去后台卸妆,便迎面撞上了朱阳。”
施氏悻悻然啐了一口:“这便是朱家二公子。”似乎是怕陆修远不知这朱阳是何人,施氏特意解释道。
苗凤道:“那朱阳二话不说,便指使身旁恶奴将我架起,笑盈盈的声色俱厉道‘这人容貌倒还不错,像个兔儿相公一般,还唱什么戏!今晚送我屋里!’
便教唆恶奴将我捆绑起来,我一听此话,自是不肯,于是拼命反抗......没想到脖子一酸便被打晕,而后便一直感觉闷得要死......”
似乎是怕陆修远与施氏二人不信,他又捋起袖子,只见一条条青黑色的鞭打伤痕。
施氏听着便眼眶红润,又要抹眼泪:“那朱阳真不是东西!对女的倒也罢了,这男的......”
说到后来,便又啐了一口,红霞袭上脸颊。
陆修远似有所悟,点了点头:“照你这般说,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便一概不知?如何被装到棺材里,被运送到这里也不知?”
苗凤颇有礼貌,似乎是有些愧疚,他抱拳微微摇头道:“不知!”
陆修远手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看来是要往朱家跑一趟了!”
他转头望向施氏,却发觉后者旋着裙边,一脸含情脉脉的瞧着苗凤。
陆修远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理着发丝道:“陆公子尽管去便是,我这里......”
陆修远叹了口气:“也罢!我一人来去倒也自在,只是这施姑娘......”
苗凤一抱拳:“陆公子多加小心,苗某帮不上什么忙,一定将这施姑娘送至其家里。”
陆修远道:“那我就放心了。”
“事不宜迟,告辞!”
陆修远一抱拳,便风也似的消失不见。
......
约莫半刻钟后。
苗凤与施氏从茅舍内离去已有段距离。
只听苗凤道:“路途尚远,何不到前方凉亭内歇息片刻?”
施氏一抬头,二人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一凉亭。
待到得凉亭,苗凤先是用衣袖将石凳擦干净,这才做了请的姿势,示意施氏先坐下。
施氏一脸娇羞,坐在石凳上。
这时,苗凤将石桌上的茶杯捧起,如银线般的水柱淌入杯盏中。他捧起杯盏,将其送到施氏身前,兀自说道:“奇怪!这壶热茶倒好似特意为姑娘准备似的。”
施氏眼波流转,盯着苗凤脸颊,接过杯盏,却感觉一阵冷气袭来。
她心中大惊,这冒着热气的茶盏,怎会使她感觉浑身发冷?
于是她一个激灵,望向左右,见无任何异状,开口道:“苗公子,奴家怕,咱们还是......还是早些离去吧!”
谁知苗凤眼一横:“离去!去哪里?我看这里好得很!”
说罢,凉亭外的藤蔓如同灵蛇一般,缓缓延伸。
施氏面色陡变,立起身来:“你......你是谁?”
“是谁?施家娘子的记性可不怎么好?”苗凤嘿嘿一笑,手朝脸上一抹,登时化作一个身穿青衣差役,身形也比之先前矮了数寸,整个人变得丑陋矮小。
“是你!”施氏大惊。
“不错!”苗凤对施氏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他颇为享受的狞笑道,“看来你总算是想起来了。”
这差役模样的苗凤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当街轻薄自己的,朱家二公子的贴身差役。
施氏眉梢紧蹙,一伸袖子,那段缚阴绳如灵蛇般涌出,直击苗凤腰身之间。
谁知那苗凤脸上嘿嘿一笑,竟也不躲闪,从胸部以下至腹部,变作透明状,如水晶一般。
那缚阴绳不出所料扑了个空。
施氏感觉不对,便想转身逃跑。谁知那藤蔓不觉间已攀上其脚踝,将其死死的禁锢在原地。
苗凤见此,手端着杯盏,亦步亦趋的走上前来:“来,喝下它。”
施氏抿着嘴。
苗凤低头瞧着自己那如水晶一般的躯体:“怎么?变成这般不好吗?你喝了这碗药,便会将肠、肺、心、肝等赘物一起消掉,这不好么?”
施氏面容惊悚,向后仰着头,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
“啪~”
那杯盏被苗凤放在石桌上,茶水溅出,石桌冒出一股黑烟,发出“嗤嗤”声。
“不过也不急,有的是时间。”
苗凤脸瞬间阴沉下来,“方才与你同行之人是何来历?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他的?另外,你们可还有同伙?”
这苗凤竟将先前陆修远在茅舍内逼问李嫂的话,原封不动的问了出来。想来先前在茅舍内发生的一切,他都瞧在眼里。
“不错!你说的很好!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陆修远的声音响起。
苗凤神色大变,他诧异回头,却不知陆修远何时站在了他背后不远处。
他正想有所行动,便腰身处挨了一脚,登时跌落在地,迎面便撞上了陆修远那阴恻恻的目光。
“说!”陆修远在石凳上坐下。
苗凤欲言又止,但迎上陆修远那冷如冰霜的目光,心下踌躇,不多时,便倒豆子般吐口。
原来,这苗凤是朱阳的贴身管家,被其欺骗饮下药茶,而变作了一只空心鬼。
和李嫂二人狼狈为奸,专门对这些涉世不深的女子下手。
如若没识破李嫂,那倒还好,被蒙在鼓里替其做事,寻找替死转生之人。一旦被识破,便由这苗凤亲自动手,灌下药茶。
“陆公子明鉴,我可都是被逼的!”苗凤面露苦楚,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是那朱阳在背后搞鬼!”陆修远开口问道。
“不错!最近几年郢城不明真相死去的女子,倒也近乎百个,都是他在背后搞鬼。”
苗凤求生欲望极强:“那些受李嫂蛊惑,前去寻找替死投胎之人,二者见面不免要发生冲突,李嫂便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将败者的缚阴绳据为己有;如若有人识破这一切,不肯前去,那便由我出手,让其饮下药茶,变为空心鬼,将心肝献给朱阳。”
“无论是缚阴绳还是心肝,只因这一切都是那朱阳在修习魔功啊!”苗凤说完,便观察陆修远的脸色。
“你听到了么?”陆修远冲着施氏说道。
后者轻轻点头,脸色阴晴不定,这才知道自己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错!你说的很好,我很满意。”陆修远面露微笑,朝着苗凤点点头。
苗凤一脸谄笑,抱拳道:“那朱阳坏事做尽,罪不容诛!小的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很好!你的态度我很满意!就给你来个痛快的吧!”陆修远露出森白的牙齿。
“多谢公子......啊......”苗凤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陆修远口中默念镇字诀,一脚将苗凤踩在脚底下,后者直到化作青烟,也绝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得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