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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娘,我家姑娘不舒服,您回吧。”
彩练眼疾手快。
看清来人时,第一时间赶到门口,堵住了郁芙蓉的路。
郁芙蓉自恃是郁家嫡女,又有在家里当家做主的母亲,素来狷狂。
彩练才拦了她这么一下,郁芙蓉便怒骂了一声‘滚开’,抬手要打彩练。
彩练立即躲开。
郁新辞眯了眯眼睛,生怕彩练吃亏,忙把彩练叫到自己身边,稳稳地护着,而后才挑眉问郁芙蓉:
“六妹妹这么风风火火的,是有事?”
既已知道郁芙蓉重生了,郁新辞当然不会露出自己已然重生的痕迹。
她没有露出半点锋芒。
脾性语气,一切皆如被囚禁秋风院的这十几年一样,依然是那柔弱可欺的模样,眼底也没有半分前世的仇恨。
果真。
郁芙蓉信了。
她细细端详了几眼,并未看出任何端倪,这才放下心来。
心中暗想:悄悄往这院子里送了几次毒药都没毒到你,我还当你记得前世那些事呢!今日亲自来看才知不是那么回事,好,好得很。既然你不记得,那便好办了,先下手为强,今日,定要叫你一命呜呼。
郁芙蓉嘴角一努,命随侍的婢女春芽送上来一个食盒,掀开盖子淡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今日买了些好吃的糕点,见你可怜,专程送来给你尝尝。”
她并不像郁成那样,顺势就在床沿坐下。
毕竟在她眼中,像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须得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精心养着,可不能坐这凋敝凄寒的床沿和凳子。
可是为了亲眼盯着郁新辞把淬了毒药的糕饼吃下,郁芙蓉还是忍着嫌弃在屋子里站着。
但她并不知道,郁新辞的阿娘、仓部郎中郁成的第二任夫人云引夫人可是这世上最好的毒师。
她更不知道郁新辞从会说话时开始就和阿娘学习。
虽因阿娘去的早,郁新辞没有学下阿娘所有的本事,却也习得七八分。
郁芙蓉下的这点子鹤顶红,郁新辞只瞧了一眼便看出来了。
但她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虚弱地靠坐在床上。
彩练也瞧出了有异。
已在心中将郁芙蓉骂了个十万遍,正想将那糕点摔在郁芙蓉脸上,袖子就被身后的姑娘扯了扯。
“多谢六妹妹的好意。我这身子虚得很,这些糕点放着也是浪费,六妹妹还是自己带回去吃吧。”
郁新辞婉言拒绝。
倒不是她宽容大度,不恨害死了自己儿女还想害死自己的罪人,更不是她不想和彩练一样,现在就想爬起来把那会要人命的糕点直接往郁芙蓉的嘴里塞。
而是还不到时候。
“是啊,我家姑娘近来吃不得这些。”
彩练将那食盒的盖子盖上,往春芽怀里推。
就是不让郁芙蓉得逞。
郁芙蓉急了。
心怀旧恨的她一刻也等不下去。
只想立即就杀了郁新辞。
所以直接抓起一块糕饼想强行塞到郁新辞嘴里,“吃都没吃怎么就知道吃不得?三姐,别辜负妹妹一片好心,来,试试!”
那狰狞的模样,和上辈子急于杀了她然后嫁进文远侯府时一模一样。
郁新辞只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又怎会继续纵容?
躲过去后,不动声色地用珠子打在郁芙蓉的膝盖上,当即让郁芙蓉摔了下去。
不偏不倚,摔下去的时候,恰好咬到了自己手里的毒糕饼。
看上去,却像是不小心绊倒了。
吓得郁芙蓉脸色惨白,慌忙吐掉嘴里的糕饼,接连呸呸呸往外吐口水,然后像个火烧屁股的猴子,四处蹦跶着找水。
当她看见郁新辞床边柜子上的水壶时,想也不想就端着壶开始灌水漱口。
可还没等她漱完口,春芽的脸色就变了。
她哐当一下松开了手中的食盒,双手捂着嘴,定定地盯着郁芙蓉逐渐肿胀的双唇和舌头,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您……”
“我什么我?”
郁芙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依然拼了命地灌水漱口。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摸了摸逐渐麻木的唇,然后冲到郁新辞那破旧的梳妆镜前一看,一双美丽的红唇肿的比腊肠还夸张。
还有她自诩娇媚的小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郁芙蓉登时吓得大哭,大声嚷嚷的同时将半个郁家的人都‘招’了过来。
包括家主郁成和主母宋薇岚。
“阿爹,阿娘,你们快给女儿做主!三姐、三姐她要害我!”郁芙蓉哭得十分凄惨,一下子扑到了宋薇岚怀里。
宋薇岚见女儿这副鬼模样,又气又怒,当即指着郁新辞的鼻子斥问。
“郁新辞,你个小贱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可如此狠毒,竟然要谋害自己的亲妹妹?”
“夫人明鉴!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阿娘常说家中兄弟姐妹一体、荣辱与共,我便是再没脑子也不会做出谋害亲姊妹的事情来,平白让外人说咱们家闲话,瞧不起咱们家。”
郁新辞挤了两滴眼泪。
一句‘大阿娘常说家中兄弟姐妹一体、荣辱与共’轻轻松松便将宋氏这个继任的郁家主母定在了耻辱柱上。
宋氏又气又羞,却不敢多说一句。
而郁新辞,还是众人记忆中那个柔柔弱弱的模样。
她走向阿爹郁成,柔弱到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身子噗通一下,直接跪在阿爹面前,淌着泪地说:
“阿爹,您信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才刚六妹妹带着春芽过来,说是见我可怜,特意送来一些糕饼与我食用。”
郁新辞适时咳了几声。
咳完继续陈情。
“我这几日病着,水米都吃不下,更别谈糕饼了。所以婉言拒绝。可是六妹妹偏要我吃,还亲自拿着糕饼要来喂我吃。哪知一个不小心就摔在地上……”
郁芙蓉哭得声大。
郁新辞却哭得带情。
那一声一声,伴着委屈的泪水,任谁见了不感同身受?
何况郁芙蓉骄纵惯了,从来都是趾高气扬地呼喝别人。
哪里会如此体贴地关心照顾别人?
赶来看热闹的一听便知另有隐情。
偏生郁芙蓉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趴在母亲怀中撒娇抹泪。
这时彩练机灵地把春芽掉在地上的那一盒糕饼捧上前来,跪在郁成面前含泪述说:
“老爷,便是这盒了。方才六姑娘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她要喂给我家姑娘吃的那一块,然后就呸呸呸急忙把糕饼吐了,慌忙找水,瞅见我家姑娘床沿的柜子上有水,便将我给我家姑娘好不容易筹备的花蜜水都糟蹋了。老爷,那可是奴婢小半年的心血,这下子我家姑娘喝什么去?”
彩练的心疼任谁都瞧得出来。
毕竟这些年她们主仆俩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这点子花蜜在旁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在郁新辞主仆这里却是值钱的东西。
故而她这一番解释非但不显得多余,反而是恰到好处。
在场之人一听便都猜出了个大概。
宋氏脸色立变,安抚女儿的同时偷偷瞄了两眼夫君郁成,见郁成脸色不好,已经招呼管家福叔去找大夫了。
宋氏忙说:“老爷,这、这是个误会。时间不早了,辞儿身子也不好,不如都散了吧,也叫辞儿好生休养。”
宋氏温言软语,突然一副绝世好后娘的贤惠做派,竟然不怕呛着自己,违心地喊起了‘辞儿’。
似乎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骂对方的。
郁新辞看在眼中,只觉得极其可笑。
她藏起眼中的冷意,抹了抹眼泪,学着自己从前那样,柔婉说道:
“多谢夫人关怀,我不打紧,六妹妹才要紧。她、她这样子,得趁早查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及时对症根治才好,不然落下疤、毁了容,六妹妹这一辈子就惨了。”
“你……”
宋氏气的咬牙,忙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郁成。
然而,这一次,郁成并未如从前那样立即迁就她,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没有原则地纵容郁芙蓉。
郁成拉下脸,瞥了一眼宋氏怀中的郁芙蓉,又瞥了一眼自己面前楚楚可怜的郁新辞,冷声说到:“辞儿言之有理。等大夫过来查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