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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休息,天气晴朗,太阳当空照,食堂二楼的那一圈栏杆上,那是挂满了床单和被套。
排长钭星宇的被子是张明黎给骗过去洗的。
之前张明黎还偷偷给排长洗过鞋子,不过经过几次严肃的批评教育后,他没再敢造次了。
这次给排长洗被子,主要还是因为洗漱间的人太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骗排长说,你把被子给我先用水泡一泡。
结果排长给了他之后,泡也泡了,洗也洗了。
摊上这么一个勤快的新兵,钭星宇自然是高兴了。
不过他一向都是自己的事自己干,哪怕是小板凳和上课用的笔记本,他都从来没有让自己手下的兵帮忙代劳过。
这个习惯,也是他当了班长和干部后,一直以来所坚持的。
星期天连队并不是全天休息,下午还要修路和搞生产,所以真正可以支配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上午而已。
晒完了床单和被套,梁荆宜在宿舍里看小说,阅览室借的那本《平凡的世界》他都看几遍了,可还是觉得不过瘾。
还有余舒雅给他写的那封信,他一时没忍住,前天拿到老班长宗儒麟面前炫耀,结果被宗儒麟抢过去一宣传,搞得连队好些人,都知道他交了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朋友。
宗儒麟还厚颜无耻地问他要相片看。
他说,不管你信不信,这个真没有。
哪里知道宗儒麟趁他不在宿舍,居然把他的储物柜翻了个底朝天,当然了,相片还是没有找到,因为根本就没有嘛!
你这都是给现实逼的。望着一片狼籍的储物柜,梁荆宜当面嘲讽他的老班长。
当兵四年,宗儒麟也曾给杂志上看到的女笔友写信暗送秋波,但奈何写出去的信,犹如泥牛入海,连个泡泡都没冒,这让他很是伤心。
虽然他的文化素质和军事素质,在全连乃至全营都是战神级别的存在,但是与异xìng交往这方面,他似乎还没有开窍,或者可以说是运气不佳。
这可能跟他的性格和脾气有关,一个说话大大咧咧,又喜欢直来直去不顾忌人家感受的大老粗,又能写出什么诗情画意,且充满文艺气息的文字来。
说到这里,梁荆宜到是觉得郑建平这小子在这方面有一套。
尽管他的所作所为,上对不起连队,下对不起父母,还对不起自己,但是在给女笔友写信这方面,他确实有异于常人的潜质,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到那么多的回信了。
对老班长的郁闷,梁荆宜感同身受,却也束手无策。
再说了,像这种所谓的笔友,也大多只是仅仅停留在精神世界的层面上,回到现实中,又有几个能够延续下来的?
可生活在那个年代,当兵的精神世界,无疑是空虚的。
他们的娱乐活动有限,活动范围更是受限,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你说如果不找个女笔友写写信,聊聊理想,谈谈未来什么的,他们还能有更好的精神寄托吗?
别看平日里,上了训练场一个个像嗷嗷叫的小老虎,可真正到了晚上,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躺在床上,还不是会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还不是会想情到深处你浓我浓。
人是感情动物,他不是一潭死水,他是一团跳跃的火焰,只要你给他一点风,他就可以形成燎原之势。
“老同志好!”正在整理鞋架的张明黎看到几个老兵进了宿舍,马上起身问好。
“你个鸟毛还看什么书啦?天天看,人都会看傻瓜掉的。”四班的陈进文进了宿舍就开始嚷嚷。
“走走走,到我们三班去打牌。”跟在陈进文后面的修福立不停地朝梁荆宜招手。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正在组队差人呢!连队打拖拉机的风气,已然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如今连九八年兵也被传染了。
“我不打,你们去喊蒋古日。”梁荆宜把手里的小说高高扬起,骄傲地说,“我要成为第二个孙少平。”
“切,少特么扯淡了。蒋古日那个龟儿子哪里会打拖拉机,他打打拖板车还差不多。”修福立伸手过来抢书,“拿过来,下午接着看。”
一通你争我抢的操作下来,双拳还是难敌四手。
书被抢去甩给了张明黎不说,连人也被他俩给硬生生拖到了三班宿舍。
“就差你了。”赵明冬笑脸相迎,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牌场子是早就给支好的,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坐下打呗。
在开打之前,梁荆宜事先声明,说打输了往脸上贴纸可以接受,但是不接受赌钱。赵明冬一听立即反对,他说不赌钱不带彩,一是打不出高水平,二是人没有积极性。
那你们再找一个人打,反正我没钱。梁荆宜准备走了,可刚一起来就被陈进文和修福立给强行按了下去。
打吧,不赌钱,就是纯粹练技术的那种。陈进文当“好好先生”打着圆场。
其实啊,他是带着十块钱有备而来的,只是迫于形势需要,才临时改变主意,都这个点了,三缺一,再拖一个人来补漏太难了。
四个人边打边聊,从去年的三班长翁敢聊到现任的三班长李彬利,又从李彬利聊到了两届三班副王荣锦。
嘿,一聊到王荣锦,那个话题顿时就多了起来。
修福立说班副这连续几个星期的行情都不太好,打个拖拉机输了不少钱。
好奇心特强的梁荆宜问输了多少?
修福立不顾赵明冬的阻拦,毅然决然地伸出两只手,共计八根手指。
八十!梁荆宜感到有些错愕。
第三年班副的津贴费是六十一块,其中还包括班副的职务津贴五块,司务长那里扣下十块后,到手的钱也就是五十一块。
欠帐八十块,这一时半会怎么还得清。还有一点,王荣锦他还在打,万一运气不好,继续输下去,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他还找我借了二十块,说要下去翻本呢!他的那个技术,呵呵......”赵明冬眼神不屑,似乎对班副的牌技,没一点信心。
“手里拿两个大王都不敢反无主的人,他还打得好牌?”修福立也在兜王荣锦的老底。
“人家不差钱,只当是交学费了。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要你们管了,又不是输你们的钱。”说话的陈进文笑得有点诡异。
“谁说不是我的钱了,我借给他二十块呀,再这么输下去,他的大马裤都得当掉!”赵明冬突然拔高了音量。
他应该是担心王荣锦一旦输了,还他的二十块,会无限期往入拖。
梁荆宜“嘘”了一声,他担心被王荣锦听到几个长舌妇的谈话后,会当场掀翻桌子的。
几个人心有灵犀地没把这个话题,再继续深入探讨下去,毕竟背后议论九七年兵的是是非非,总是给人一种不厚道的感觉。
一直打到连值班员吹哨通知“小值日打饭”了,这伙人连一局还没有打完。
技术水平啊,始终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