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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信是夏侯渊写的,里边的内容并不讳言,把昨夜今晨之事备悉道来。
包括尚未等他们赶到冤句城已失,只得退开十里外扎营却被劫营,其中颜良劫营过程中一环套一环的手段更是看得朱灵头皮发麻。
当年尚且在河北,还未南投曹操之时,朱灵就知道颜良用兵了得,但那时的颜良还是以勇猛陵厉雄健见称,并未听说在军谋上有甚出奇。
但这一回凌晨绕后潜袭,先破夏侯营垒,再骚扰张绣所部,诱使张绣去追,再用舟船载人登岸强袭,短短一个时辰内连破两营杀伤两千余人,极尽奸狡诡谲之能事。
朱灵心头捉摸不定,不知是颜良进益如斯,还是身边有高人谋划,但他知道眼前的局势大坏,再也不能小觑了颜良。
眼下夏侯渊和张绣新败,已然无力在陈兵冤句附近牵制颜良,多半是要退回济阳暂避锋芒。
颜良得以脱出手来,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在长垣下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颜良今晨刚刚才大举出动,定要留一段时间休憩,但一旦回过神来,哪里会坐视自己从容攻打他的后宅。
朱灵估摸着他只有至多一天的时间,若是今天入夜前还不能拿下眼下的城池,只能放弃撤走,以免步了夏侯渊和张绣的后尘。
虽然估算出大致的安全时间,但朱灵仍旧犹疑是否要继续攻打。
他盘算了下收获与损失,胜固然可以挽回些许陈留如今的颓势,大大遏制颜良的势头,但败也可能如夏侯渊、张绣一般面临沉重的打击。
盘桓再三,朱灵决定还是要攻他一攻,毕竟当年自己在河北就不怎么服膺颜良、文丑之辈,若是光听说夏侯渊、张绣二人败绩就仓惶撤走,岂不是显得自己怕了他。
虽说兖州这里整体形势不妙,但自己这里的局势自己还能把控,便也不急着仓促行事,意欲全力攻一回,若是过了今天申时还不能拿下长垣,那就顺势撤走,不留出任何破绽。
朱灵甚至都想明白了,若是在夏侯渊、张绣接连失礼的情况下,自己能够强攻拿下长垣城,那就显得功莫大焉,即便攻而不克,也有这俩倒霉家伙作比较,断不至于损了面子。
主意既定,朱灵再不犹豫,指挥着手下锐卒强攻长垣南墙,更分一小部兵力带着两架刚刚赶造出的云梯去攻长垣西墙。
朱灵手下的部众不似张绣那般步骑混杂,而是以步卒为主,这些出身冀州的兵员当年在奉袁绍之命支援曹操攻打陶谦的时候,就没少干摧城拔寨之事,所以攻城经验极其丰富。
虽然时间有限,只简单打造了一些云梯和一具冲车,但对长垣守兵仍旧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长垣城池卑小,不需要多高的云梯就能搭上城头,且本无城壕,临时挖掘的浅窄城壕也不堪用,更没有什么羊马垣、吊桥之物。
朱灵的部属不停通过攀城想要在城墙上寻找突破口,更是在步卒掩护之下把冲车推到了城门前。
好在颜良对于眼下的情形早有预料,他所作最坏的打算是夏侯渊调集所有兵力驱近万之人强攻长垣。
即便是那等恶劣的情况,颜良都预计要守上两到三天,毕竟城小有城小的好处,敌人即便能同时仰攻四面城墙,能一起搭上城头的云梯数量也有限,城中三千部属足以覆盖应对得过来。
但仅仅靠着三千人,其中还有近半新编之卒,那肯定力有不逮,颜良便在守城物资上动足了脑筋。
长垣城墙并不太宽阔,城中也没有石砲这等守城利器,即便有,在狭窄的城墙上也不便架设。
且颜良的预设打算是在强敌猛攻下守两到三天,若三天后他还不能带人回援那再怎么卖力守也是无用。
若仅仅是一两天内,曹军绝对不可能凭空变出众多楼橹、石砲,那他们所能利用的攻城工具也不过是云梯、冲车。
所以颜良根本就没打算做什么石砲去面对敌人的楼橹、石砲,而是有针对性地防御云梯、冲车。
要应对登城强攻,最为彻底的办法是毁掉云梯,次之则是有效杀伤攀登的敌军。
颜良令手下工匠打造了众多常规守城工具,比如能够推开、拉倒云梯的叉竿和长柄铁钩,在敌人将云梯架设上来后,便能用来推拉云梯使其失衡倒地。
但这种方fahui受到攻城方的严加针对,不但会委派士卒压稳云梯,更会趁着守卒在城堞上露出身形攻击云梯时遣高明的射手攒射。
而杀伤攀登敌军的方法莫过于滚木擂石和热水沸油,有些恶毒的还会浇煮沸的“金汁”,这种投掷类守御方法也同样会因为在城堞后露出身形而遭受攻城方ngnu手的阻击。
颜良便命工匠想办法改进此类防御,目的是在保持杀伤力的情况下,保护己方有生力量。
最终工匠们在领会颜良的意思后,总算是做出一个比较实用的工具。
这工具说复杂也不复杂,不过是一个工字型的木架子,中间的那根立柱要敦实,在立柱上面的那道木板做成类似跷跷板一样的设计,但不用那么长,而是略短和宽一些。
顶上木板的两头向上凸起,可以保持木板的在上下推动的时候,在一头放置的物体可以沿着这道凹槽滑向另一头。
木架子的正面安装两块木板,用以遮挡弩箭,底下安装上轮子,方便灵活移动。
由于这个工具可以提前把需要投掷倾倒的物体放置好,然后通过推动顶层木板来一次性倾泻下去,远远比守城士卒零星投掷来得密集,堪称是加量不加价,让攻城方十分烦恼。
面对零星投掷下的滚木擂石,那些悍勇的登城士卒尚且能用盾牌挡住拨开,面对泥石流一样倾泻而下的石块,个人的武勇简直不值一提,连那些简陋打造的云梯都可能直接被砸毁。
而且,那道伸出来的木板后,还未必是倾泻下石块,偶尔还会倾泻下滚油沸水,把攻城士卒浇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攻城方对那高过城堞一头的怪异木架子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ngnu手的ngnu都只能宣泄在正面遮挡的木板上,即便偶尔射中那些冒出头的士卒,也于事无补。
他们甚至都主动将云梯搬到其他位置去避免怪异木架子的打击,但他们发现这木架子竟然也是可以移动的,简直丧心病狂。
好在这玩意被工匠们琢磨出来也时间不久,城中一共才造了十来具出来,尚且不足以完全覆盖到所有墙面,尤其是曹军从西边同时攀城攻击后,更是捉襟见肘。
在朱灵部下的奋死冲击之下,仍然时不时有人突上城墙,与城头守卒短兵相接,但一直被守卒给奋力抵挡未能打开局面。
就在城头缠斗吸引住守卒注意力的时候,朱灵打造的冲车也派上了用处。
长垣没有吊桥遮挡,冲车可以直撞城门,顿时把城门撞得咚咚作响。
但对于城门的防御颜良也早有预备,先前挖城壕时的部分泥土被运进城中,堆在城门两侧,一旦敌人攻得紧急,就用泥土把城门给封堵起来。
张斐虽然不长于军略,但对于颜良交代的事务一应遵循,又知道朱灵的能耐不容小觑,见曹军主攻南门,便提前安排人把城门给堵了。
即便是这样,张斐也没让曹军顺顺利利地撞开城门,当曹军把撞木推到城门洞里后,他便命人从城门洞上方的瞭望口里往下抛掷点燃的柴草。
那些柴草还不是普通干燥的柴草,而是故意沾湿,浇了油膏的湿柴,烧起来后会释放大量刺鼻刺眼的浓烟,即便不烧到冲车,也把攻城士卒给泪涕直流。
朱灵手下的士卒对付这等常规手段倒是不怕,很快便命人用湿巾包裹口鼻继续猛撞。
但曹军发现眼前的城门极其厚重,难以撞开。
直到前端裹铁的撞木把城门撞破一个洞来,曹兵才发现城门后边已经被土石填得死死的。
得知此状的朱灵气得破口大骂“这张斐怎似个老龟一般,我才来到城下一天都,就已经把城门给堵住,是要与此城共存亡耶?”
查看日头已经将将要过了未时,曹军已经又在城下被消磨掉了两个时辰,面对那怪异的木架和堵死的城门,朱灵只觉心头乏力,就在半天前还满溢的信心,不由得也有些动摇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被遣去西城牵制攻城的别部遣人来报受到了河北军的突袭,更使得朱灵既惊且怒。
守城不能一味死守,这个道理颜良十分清楚。
他虽然要将大部分人马带去攻打冤句,只留了三千人守长垣,其中还包括了近半新编之卒。
但除此之外,在城外还布置了一股奇兵。
要在城外布置奇兵,自然以骑卒为佳,新近升任骑兵假候的颜枚便被委以重任,执行此次任务。
由于骑兵大部分被颜良带走,只留给颜枚四百余骑,交给他的任务并不是协同长垣守卒死守,而是隐蔽在城外打探情报,在合适的时候灵活出击。
甚至颜良都对颜枚下了一道命令,吩咐若是长垣实在不能守,便想办法突破一门,护持张斐的守兵离开,以保护有生力量为优先要务。
颜枚跟随在颜良身边也有一年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打的仗也不在少数,颜枚通常都随扈在叔父身侧,对叔父的用兵习惯了解甚深。
颜良平日里虽然习惯性地吃饭睡觉教训侄儿,但那些教训大都带着点拨指导的意义在内,故而颜枚一年来的进步十分巨大,已非昔日刚从钜鹿老家跑出来的毛头小子。
颜枚得了叔父的嘱托,对于潜藏行迹的宗旨贯彻得十分到位,将骑兵潜藏在长垣西北五里外的一处小丘树林里。
由于颜良主力是往东南而去,曹军侦伺的力量也主要布置在东南方向,对于城西北方向就稍稍欠缺。
这正好留给了颜枚的机会,他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把零星的斥候派到了城外觇看而尽量不引起曹军的注意。
在曹军分兵攻打西城墙的时候,颜枚就认为是一个好机会,但他在亲自潜进查探后,还是决定再等等。
因为他发现曹军布置严整,虽在攻城,但城下步阵守御也做得极好,非是他区区四百骑能够一击而溃。
且颜枚看着城头上张斐布置的守御工作也有条不紊,并未露出疲态,便也不那么心急。
直到时间又过了两个时辰后,颜枚看到被调来攻打西面城墙的曹兵因为攻城不顺,城下的步卒大都一批批轮换去攻城。
城下士卒也因为时间久了而有些麻痹大意,有些被轮换下来的士卒个个灰头土脸,好些带伤,那队形便益发散漫了起来。
先前在白马城下,瓦邑山下,长垣边上,叔父颜良都亲自示范了疲敌弱敌最后再施以致命一击,而到这时候,颜枚哪里还不明白正是自己出击的良机。
颜枚再不犹豫,调集了全部四百余骑从五里之外直冲长垣西门外。
这一回叔父不在身边,颜枚也不再是一个短兵屯长,而是一个带领四百余骑的骑兵假候。
颜枚模仿着他叔父往日的神态,持一杆骑qiang冲杀在最前,骑qiang所向正是那些被坚城严守消磨掉了耐心意志,从而丧失戒备之心的曹军士卒。
“二三子,功勋奖赏尽在眼前,但凭自取可也!”
“杀贼!”
“杀贼!”
“杀贼!”
虽然颜枚所部才四百余骑,更不是什么具装甲骑,而只是轻骑兵,但全力冲阵的气势仍是相当惊人。
朱灵派遣到长垣西门外的别部只是起到牵制的作用,人数不多也就千人左右,有一半人还正在城头城下与守卒杀得难分难解,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收束阵型,而另一半也大都被轮换下疲惫地休息。
西门外的曹军被颜枚的奇袭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轮换下来的曹军倒是在几个军将的指挥下想要结阵抵御。
但仓促之下的调度哪里及得上奔马之速,尚且没能成阵的步卒们被骑兵洪流被碾出一条血路,但凡是挡在骑阵身前的都去了幽都领新鲜的便当。
而城下匆匆撤下来的攻城士卒更是倒了大霉,河北骑兵们先是将远处的ngnu手们给尽数杀灭,再踏着曹军前填平的城壕冲到城下,将惊慌失措的攻城士卒一一刺穿践踏而过。
而城头压力骤失的守卒们看到城外己方骑兵大显神威,更是全数把头冒出城堞外,用ngnu木石招呼先前与他们鏖战的曹兵。
至此,朱灵布置在长垣西门外的别部彻底被击溃,大多数溃兵往南边奔往朱灵的本部。
而颜枚带着人冲杀了一阵后,也不敢大意,赶在朱灵主力前来救援之前扬长而去。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刀qiang,不带走一片尸骸。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