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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逃中游骑的高呼声惊动了他声量范围内的所有人,先是留在营寨中的守卒、民夫、伤兵,再是右营后阵的预备兵,然后波及到正在参与攻城的部队。
河北军已经包围白马城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白马就是一个孤城,河北军就从没见过有援军赶往白马,所有人的心态都十分放松,认为打下白马十拿九稳。
却不料就在将将要打下白马的紧要关头,对方的援军居然突然杀到,且从喊杀声和扬起的烟尘来看,这股人马来势汹汹人多势众。
曹军来援的消息就像是在天平的一端压上了一个重重的砝码,原本占尽优势的河北军气势瞬间被遏制住,而城头守军则爆发出一阵欢呼,士气再度昂扬起来。
右营校尉马延此前一直率着自己的短兵在攻城的部曲后压阵,他虽然表面上逢迎郭图叔侄,但他也知道郭孚毫无战阵经验,不想跟在郭孚的车驾边上听他瞎指挥,所以在开战后刻意与麾盖大车保持了一定距离。
他本以为白马已经在前些时候被消磨得十分孱弱,自己倾尽全力肯定能够顺利拿下。
但在攻城的过程中,马胖子却发现白马守军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丝毫没有困守孤城的颓势,其士气竟不在河北军之下。
尤其是城门处的短兵相接,守军非但不受城门被破的影响,反而将洞开的大门当作了充满诱惑的陷阱,让河北军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所以当郭孚带来的那个军候领着生力军想要冲过去抢入城首功的时候,马延非但不生气,还非常爽快地示意手下让出道路。
此刻马延听到了阵后传来的敌袭声,顿感不妙,他甚至已经猜测到了今天白马守军异常亢奋的原因。
马胖子毕竟不是战场初哥,他立刻命令自己手下的部队暂停攻城,向自己靠拢。但此刻城墙上下的河北军还在与守军激烈厮杀,并不是说停就停,说收拢就能收拢。
马延策马上了一处小丘,发现曹军援军前近的速度十分迅捷,先头部队已经将将要靠近自己的营垒。
先锋军围城逾月,所扎的营盘十分牢固,若是里面有五百人防守,那或可抵挡正面冲来的曹军一段时间。但马延心知自己今天倾巢而出,营内只余下些火夫、力役和轻伤的士卒,完全没办法阻拦曹军的脚步。
他看了看在城下把战线拉得十分长的己方将士,知道自己收拢部伍的速度肯定及不上曹军前进的速度,便立刻有了决断。
马延一面命人鸣金,一面带着已经收拢的部伍缓缓向白马城的西北角后撤,同时急遣人往中营和左营出通报消息请求增援,至于郭监军使那就顾不了太多了,且自求多福吧。
马延虽然身体胖,但行事十分迅速,果断猥琐后撤。
郭孚虽是个瘦子,但相比马胖子而言反应就蠢笨得多,他先是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曹军给惊呆了,痴痴杵在麾盖下不知所措。
随即,一阵清亮的鸣金声惊醒了郭孚,他茫然四顾,发现周围的士卒们虽然有的还保持着攻城的态势,但更多的已经开始脚底抹油往后开溜。
他急忙朝鸣金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发现马胖子已经带着一批人撤离了战场,而且有越撤越远的趋势。
郭孚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无耻的胖子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所处的位置也相当之危险,得赶紧撤退才是。
这若是统带这曲人马的鲁军候还在,肯定早就会提议郭孚先行撤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再说,可鲁军候却带了这曲中的老卒冲进了城门里,余下的五百人皆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新兵们一旦遇到些风吹草动习惯性就要扎堆,而他们中间的麾盖大车便是再好不过的集合目标,因而郭孚的车驾被新兵们围了个严严实实,看似保护得十分周全。
而此刻郭孚反应过来后想要后撤时,却发现人马拥挤,举步维艰。
就在这一转眼的时候,曹军援兵前部轻骑已经冲到了右营营垒边,援兵骑兵并没有理会看似牢固实际空虚的营垒,而是直接打了个转就往河北军阵后来不及撤走的预备兵掠去。
郭孚站得高,看得倒也远,他遥遥看到曹军援兵挑了两面旌旗,较大的一面上书司空车骑将军曹,稍小的一面上书中郎将张。
郭孚心中一惊,这岂不是曹操亲自带人来了,那自己怎么顶得住,赶紧撒丫子跑啊。
不过郭孚心越急,嘴里不停呼喝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命令,身边如无头苍蝇一般缺乏指挥的新兵们就越是混乱,这时候他心想若是自己不把鲁军候给派去冲阵得有多好。
好在这时候城门处的河北军军士也已经撤了出来,跑在最前的正是郭孚心心念念的鲁军候。
他正要招呼鲁军候前来与自己汇合,好约束部下一同后撤时,却发现鲁军候并非是安然撤回,他身后跟着的士卒们看上去都十分狼狈。
而在河北军身后不远处,又有一彪人马紧紧缀着河北军的尾巴从城门洞里冲了出来。
只见当先一将骑一匹高大的赤红战马,速度极快,手中的长枪随手一搠刺穿一个河北军士卒,拔枪一扫又扫倒了一个,一路行来所向披靡。
这时候郭孚就算再愚钝都已经看出来鲁军候乃是被身后的曹军给撵出了城门,还一路追杀到眼前。
他见追杀之人气势汹汹,哪里还顾得上和鲁军候汇合,连忙呼喝御者加快速度好避开这个煞星。
谁知那骑大红马的骑将杀穿了溃逃的河北军后,竟弃了鲁军候等残敌不顾,拨转了马头径直往郭孚的麾盖大车冲来,直把郭孚给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
这时候郭孚的几个亲近随从用手中的鞭子和刀背驱赶了周围的新兵让出了一条通路,御者便策着双马大车从通道里加速逃离,顺便喝令那些新兵去阻拦追杀之人。
只不过那些被驱散的新兵可不傻,这监军使带头开溜,他们又怎么肯为此等不相干之人卖命。新兵们见追杀之人十分凶残,纷纷发一声喊四散奔逃而去,有往西的有往南的,偏偏就没有人跟着郭孚往北逃,因着这时候跟着那麾盖大车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那骑大红马的骑将见了双马麾盖大车后再也移不开眼睛,一门心思便冲着车驾而去。
毕竟马车负重大,且刚刚启动,哪里比得上已经跑开了的大红马,不一会那骑将便追到了车驾之后,顺手还把几个不自量力妄图阻拦他的扈从给搠翻在地。
那骑将一边追,一边还冲着车驾大喊道:“前方之人可是河北颜良?”
郭孚亲眼所见自己的几个亲信扈从被这大汉一枪一个挑落马下,早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被他这么一问,心里虽然极其想要回话否认,但无奈牙齿打颤,喉头发干,嘴巴开合了数回愣是没有憋出一句囫囵话来。
骑将见麾盖大车上的将领并不搭话只顾着逃命,一夹马腹驱策着胯下大红马往前猛蹿,堪堪与麾盖大车并驾齐驱,大喝道:“某乃偏将军河东关云长是也,且吃某一记。”说罢便挺起长枪往车架上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