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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三十四郡,不是所有郡邑都有封王,先帝亲子如裕王等亲王爵,其封地多为两郡甚至三郡。
哲郡王分封云水一郡,北有裕王,东有惠王,从某种程度来说,既没有守境之责,也没有佣兵之权,是个分外悠闲的位置。
但云水郡有镇国古刹华音寺,又有九州大陆九大书院之一的青桐书院,因地处梁、雍、荆三国交界,贸易往来频繁,丰裕富饶,在三十四郡中属于既有“名声”,又有“财力”的郡邑。
林彦弘想,先帝未将这样的云水郡分给任何一个儿子,恐怕也是为今上考虑。
要不然云水郡无论是在裕王封下还是惠王封下,都让人无法不心生忌惮。
“上辈子”他体弱多病,未能考学出世,但林彦弘毕竟出生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多少知晓像李祈哲这样分封远境的郡王明面上应该不会参与争储。
李祈哲今年刚过而立,比大皇子还要年轻几岁,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哲郡王自己还健健康康地活着,而且有生之年不行谋反之事,无论今上立哪个儿子为储君,未来哪位皇子继位,都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林彦弘死后,却以化猫的状态听到林彦兴与臻夫人密谈,林彦兴提到要借哲郡王这块“跳板”入天都见三皇子,这就让他十分惊奇了。
照这样来看,李祈哲在八年之后成为三皇子一系,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有所动作。
林彦弘现在还没有能力做什么,只能先养好身体,免得日后还没对付仇人,就被自己的病拖垮。
他不打算去探听哲郡王和那位云琳郡主的事情,只想敬而远之。
那个僧人离开之后,林彦弘见老僧一直没有出现,小狼崽又跑进了戒碑院,于是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读书。
而就在这个时候,华音寺的另一间禅房中,郡王府长史柯俊正向在房中饮茶的李祈哲禀报。
“殿下,王妃和两位郡主上完香,此刻正在轩明池放生。”
李祈哲点点头,吩咐道:“恩,等仪式结束了,就护送她们先回别院。”
柯俊立刻躬身回道:“是,殿下。”
李祈哲看了看煮茶的侍从,示意他退下,然后才放下手中的茶杯,问柯俊道:“之前让你们查的事情,如何。”
柯俊正等哲郡王问起这件事,于是立刻上前半步回答道:“禀殿下,除了戒碑院,属下已经带人都看过了,没有发现异常。”
“裕王手上有隐卫,你们发现不了很正常。”
李祈哲自己也豢养私兵隐卫甚至死士,他其实并不指望普通的府兵可以找到裕王留下的人。
这两年,裕王偶尔会亲自来华音寺,明面上说是祈福,实则不知其目的。
这一次妖魔犯境,情况如此紧急,他竟然也在三天内秘密往返,非要来云水一次,这让李祈哲十分在意。
带着女眷来华音寺上香,其实就是打算亲自探一探寺中,李祈哲想知道裕王在玩什么花招,也想知道自己以为的那个人,到底在不在华音寺。
——他可不信骁勇善战的裕王殿下,还需要到寺庙里求神拜佛来保自己平安!
“方丈现在在何处?”李祈哲想了想,觉得方丈不重要,又问道:“皇……悟觉大师在何处?”
“洪旭方丈现正在轩明池主持放生仪式,悟觉大师在戒碑院,属下……属下不知其行踪。”
戒碑院乃是皇族才可入内的禁院,连李祈哲都得专门斋戒沐浴、由方丈陪同方可入内,郡府和王府的府兵哪敢擅入,连在外面待一下,都要赶紧退离。
“听说悟觉大师向来偏心,除了裕王,连今上都不耐烦见,我这个小小郡王,又怎么会被他放在眼里?”李祈哲冷笑一声:“但我毕竟是晚辈,既然来了华音寺,怎么样也得去拜见一下长辈才是。”
他看向柯俊吩咐道:“你找个合适的时候,把人放进来,闹得越厉害,越好。”
柯俊连忙应道:“是,殿下,属下即刻去办。”
……
等林彦弘合上手上的书卷,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晚。
不经意地看看房中的铜壶滴漏,他面露疑惑——今日的斋饭,是不是还没有送来?
他虽然得以在僧寮内院借住,但到底不能跟僧侣在一处一起用餐,所以每日都有僧人在固定的时间给他送来斋饭,等他吃完,再取走食具。
眼看着时辰已经过了,往日一向准时的僧人却还未到,这让林彦弘有些奇怪。
——难道是因为哲郡王一行?应该不可能……华音寺如此大寺,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郡王,就在吃食上怠慢其他香客。
想到这里,林彦弘只当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出去看看老僧有没有出现。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每日给他送饭的沙弥步履匆匆地赶来,脸上明显带着焦急忧虑的神色。
见林彦弘出门相迎,对方立刻道歉道:“林施主,十分抱歉,寺里……寺里出了点事情,耽搁了您用饭。”
林彦弘接过食盒,问对方:“这位师傅,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那僧人也正要提醒林彦弘注意安全,于是马上解释道:“是有宵小盗窃法宝阁的佛器,还伤了地宫的守卫,现在躲了起来,哲郡王唯恐对方的目标是佛骨舍利,已经派府兵把守各处,您今晚千万不要离开房间。”
林彦弘闻言惊讶无比——这宵小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想盗佛骨舍利!
这段时间平武郡和汉阳郡的官属,尤其是武官家属,纷纷跑来巫山求福,华音寺人来人往,确实很容易隐藏行迹。
但今天明明有哲郡王留在华音寺,光是他带的郡府和王府的府兵就不少,根本不是个“犯案”的好时机……那些盗窃者赶的时机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听到这里,林彦弘自认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不指望能为寺里做点什么,于是表示自己会老老实实待在房中,等风波过去。
目送那僧人匆匆离去,林彦弘关上房门,开始用斋饭。
他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的,坐立难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只能把东西收进食盒。
随后他留在房中练字,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可还没有提笔写几个字,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挠门声——没错,就是挠门的声音。
林彦弘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借屋里的光看到外面依稀有个十分瘦小的身影。
有时候那僧人也会遣个小沙弥过来拿食盒,所以林彦弘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小沙弥“敲门”的声音很特别,但也没有多想,打开了房门。
然而,房门打开了,外面也确实站着个十岁光景的小孩子,但却不是林彦弘平日常见的人。
只见这个小家伙穿着一件明显有些大的僧袍,都已经拖在地上了,他穿戴得十分不齐整,不知道地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急事,随便套了件外袍就出了门。
林彦弘定睛看去,发现这小家伙生得小麦色的皮肤,一看就经常在太阳下耍。
他的五官长得非常漂亮,却和林彦弘的俊逸秀美不同,生得天庭饱满,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瞳色泛绿,竟是隐约有些异国之貌!
这小家伙虽然穿着僧袍,但却并没有剃头,头发很长,如草丛一样乱糟糟地,跟从来没梳理过一样,显得十分邋遢。
林彦弘知道华音寺会收留一些孤儿,等合适的时候就为他们剃度,让他们可以生存下去,不至于饿死,或被坏人卖去做苦役。
他见小男孩这个样子,就以为这孩子也是如此身份,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跑到了戒碑院这边来,估计是看他房中有光,才来求救。
对方抱着一个草编的蒲团,面露恐惧和仓皇之意,让林彦弘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
结果他话音未落,小男孩就突然连蒲团带人往他这边扑来,然后踩到袍子给绊了一下,差点扑倒,林彦弘赶紧伸手抱了对方一个满怀。
发现小家伙身体在发抖,林彦弘更觉怜惜,又想到寺中还藏有歹人,于是将他抱进房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关上门。
结果,林彦弘刚把小沙弥扶到桌子旁坐下,就有人哐哐哐地用力捶门:“开门,开门!有人目睹盗窃者往这边来了,快开门,让吾等进去搜查!”
林彦弘一惊,转眼看向小男孩,又马上把“这家伙是盗窃者”的想法甩了出去。
——这孩子看上去有没有十岁都是问题,怎么可能是偷盗佛器的歹人?
小家伙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惊恐之意更甚,开始在房中跑动,似要找一个藏身之所。
林彦弘看他转来转去的样子,虽然情况特殊,也不禁感到好笑——这屋子连个大柜子都没有,藏哪里?
他正要让小家伙冷静下来,就见对方往自己的床铺奔去,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林彦弘:“……”
这时候,外面的人没有得到回应,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于是直接破门而入:“这么半天不开门,难道是在窝藏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