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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许昌!
自打天子临幸此地之后,选本不怎么起眼的许县便正式更了名,成了大汉陪都。
天子自有天子的规制,许昌自曹操去长安营救天子之时开始,便开始大兴土木,营造宫室殿阁,一切皆依洛阳旧制,此举倒是颇赢得了朝臣中相当一部分人对曹操的认同。
此时正处年关,又赶上大汉天子得脱贼手,寄希望未来可以中兴大汉而改元兴平的大事,再加上曹操上表出征讨伐妄自称帝的逆贼袁术大胜而回,三喜齐聚,本就焕然一新的许昌城中,也多了几分铮铮向荣、万象更新的气氛。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才是大汉中兴之象!曹卿打的好!一触即溃,逃亡江湖……打得好!度也掌握的好!就该震慑一下这群只知其家不知乃国的乱臣贼子的气焰!”建章宫中,年少的天子刘协手握曹操上表所奏的大胜消息,脸上也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对跪坐在一旁的董氏女董琳情绪激动的说道。
“陛下自登基以来,历经磨难,劳筋骨、饿体肤、空乏身,现在想来岂不正是应了孟圣所言,天欲将降大任于陛下?而此番陛下得脱贼手,驾幸许都,不几月间便天下渐稳,逆贼溃逃,四海承平在即,足可见陛下实为天选我大汉中兴之主!”看着刘协手舞足蹈的兴奋样子,董琳强作一脸娇笑的附和说道。但听得刘协话语中露出的对大汉士族世家的厌恶之意,却是暗中微皱了下眉头。
董琳出身士族高门,是董太后嫡亲的外甥女,甚至和董卓也能攀上亲戚,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百年的国祚千年的世家。再加上自被董承送到刘协身边,虽然名义上是天子贵人,可实际上,自董琳见识了身为天子的刘协先是被董卓视作玩物,又被西凉兵当做傀儡,甚至在西凉兵败退时,若不是自己父亲董承出面,说不得连所谓的天子仪仗都无法全顾,哪里还有半分所谓的威仪?而现在,天下被“忠臣”重新送回了刘协手中,而刘协自觉翅膀硬了,竟然愈发想要独断专行起来。也不想想就他一个半大毛孩子,抛却天子的身份,若是没有这些世家士族的鼎力相助,哪里会有如今的安稳?再加上刘协自幼蒙难,被权臣舞弄于掌股之间,性子古怪之极,再加上年齿幼小,根本无法行夫妻人伦,在一起这些年,要说感情还是有一些,毕竟养个小猫小狗也会生出几分喜爱,但若是非论有多深厚,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那是自然,有曹卿护卫许昌为大汉中枢,有吕、秦两位卿家坐镇青徐二州以为外援,再加上朕的几位皇叔镇守四方,大汉根基安稳,些许疥癣之疾,却不正是为朕累积名声所设么?”刘协自我感觉良好,又拿起那份曹操将绝大多数的功劳全部归于刘协的奏疏,看的津津有味。
“陛下……说的是!”董琳看刘协这幅样子,好像这大汉除了曹操、吕布和那有着一双可恶贼眼的秦旭之外便无可用之臣了似的。而且董琳也算是看透了这位天子陛下天性凉薄的性子,要说当初带兵前来“出力”最多的,可是那已经身死的袁绍,之前还总是说起,在知道其乃是那袁术异母兄之后,便自再也不加提起了不说,甚至有时候还能隐约听到刘协自语一般对包括袁绍在内的整个袁氏家族的愤恨之言。太功利了!董琳攒动着弯如新月的柳眉,暗自对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大汉天子腹诽不已。
“陛下!车骑将军国舅董承求见!”正当刘协沉浸在曹操给他营造的势如破竹,攻破“强敌”,中兴大汉有望的美梦中时,建章宫外内侍突然来报说道。董承的车骑将军同当初封袁绍的车骑大将军不同,虽然少了一个字,却是一个是武爵加官,一个是职官,一个是位在三公之上,一个位比三公,只级别上,便也少了三等官格。不过,这两个官职如此相似,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却是也只有天子刘协自己知道了。
“呀!爹爹来了!快,快请进来!”说来董琳现在虽然身为汉宫贵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听闻内侍言说董承来访,顿时有些笑逐颜开,竟是下意识的开口吩咐,丝毫没有注意到年已十四岁的刘协眼眸中闪过的几分怒意。
“老臣车骑将军董承,参见陛下、贵人!”天子威仪如此,即便是身为老丈人,也要正儿八经的给自家宝贝女儿、女婿自道名姓、官职行礼。未得特诏嘉许而赞拜不名,在这年头可是重罪。
“国舅老大人平身赐座!”刘协执礼甚的站起身来,伸手虚扶了一下董承。颠簸流离的这几年,刘协别的没有学会,但这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却是自悟了个十足十,现在董承在百官之中威望颇高,而且又是国舅的身份,很多事情上还要其帮扶,刘协自然是给足了董承的面子,微笑说道:“国舅近来辛苦,却是少来宫中走动了,朕甚是想念,琳儿也多曾念叨过老大人,如今得见老丈人身体康健,朕也就放心了!”
“多谢陛下记挂,老臣敢不效死!”刘协的这些动作和言辞,落在董承的眼中,只觉刘协就是个虚心待人,礼贤下士的明君,借着起身时眼角的余光,见自家女儿董琳正襟危坐,垂眉低目,一副贤妃的样子,董承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程序化的拱手施礼谢恩,开门见山的对刘协说道:“陛下,老臣此来,有三件事情要上奏陛下。”
“老大人但讲无妨!”对董承这样的低姿态,刘协满意的紧,笑吟吟的点点头,大喇喇的在绣龙锦墩上坐了下来,颔首示意董承说下去。
“其一便是昔日司空袁逢之子、太傅袁槐之侄。车骑大将军、邺侯袁绍之弟,后将军袁术谋反,妄自称帝之事。这袁术出身名门,却不识礼法,据传私匿柄国神器传国玉玺,僭越称帝,号曰仲家,已经被荆州牧刘表等……”董承见刘协兴趣颇高,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顿时扬高了声音,说道。
“老大人莫非说的是武平侯曹卿、温候吕卿、武亭侯秦卿等逐逆贼袁术自下邳而至淮泗之事?”见董承开口闭口便是传说中同皇家血脉最近,最有可能在帝王血嗣断绝之后入主未央的荆州牧刘表,刘协先自生出了几分不喜。既重视宗亲又提防宗亲,这等矛盾的想法和做法几乎是汉朝皇帝的通病。其实也不能怪刘协这么不待见汉室宗亲。想大汉四百年天下,汉室宗亲分支极多,几乎可谓多如猪狗,可作为天子的刘协被困董卓之手,除了厚道人刘岱这么一个汉室宗亲来救之外,其他汉室宗亲几乎没有一个有动作的。在刘协看来,这些人对所谓忠君之事的热情程度,远远不及对自己所在位子的渴望程度。因此见董承开口如此,便先有了几分抵触。
“陛下说的是,原来陛下早就得了消息!是老臣多事了!”董承之所以第一个便说这个消息,其实也是有所考虑的,之间董承被刘协抢白一顿,也不着恼,站起身来恭敬的施了一礼,貌似惭愧的说道。
“老大人不必如此,朕也是才知道不久。”董承这么一拜,倒是让刘协没了脾气,勉强挤出了几分笑意,对董承说道:“老大人刚刚说有三事,不知道其他两件事是?”
“多谢陛下不罪之恩,老臣感怀备至!”董承程序化的说了一句,道:“第二件事同第一件事也有些关联,便是那传国玉玺的下落,据被捕获的袁术逆贼属下心腹功曹所言,似乎是被原徐州牧陶谦长子,草民陶商所窃,现各方将领正在全力替陛下追寻这神器的下落。”
“亏得他们有心了!只是未想那敢盗窃神器的贼子,竟然是陶谦的长子,看来这陶谦看别人的目光不错,但终究还是对自家骨肉的管教疏懒了些。不过既然其已是平民,朕念陶恭祖昔日功劳,便不加夷族了!”刘协尚存稚气的脸庞上闪过几丝杀气,心中着实是恨极了凡是和传国玉玺沾边的臣子,在刘协心中,就是这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乱臣作乱,才使得这大汉天下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因此也没有多问,直接就判处了陶商的死刑。道:“那第三件呢?总归是见朕没听过的好事了吧?”
“咳咳,陛下,第三件事却是青州发来,也是同前两事有关!”董承面色愈发平淡,说道:“表文上说,原北海太守孔融,升任青州治中之后,因为不满骠骑大将军特进大司马青州牧温候吕布的治政,伙同原徐州牧陶谦次子陶应,勾结原徐州叛将张闿,黄巾贼余孽余方等众,意欲谋取临淄,以图再乱青州,却被自庐江将下之时匆忙退兵归来的吕温候撞上了个正着,就在年前十余日,正欲押解入许昌交由天子发落时,那孔融、陶应突然被原本甚得先帝垂爱,陛下的剑术老师,首席宫廷大剑师王越救走,不知所踪。而徐州刺史秦旭,正带着那吕温候的请罪表,以及张闿、余方、陶商及数千贼众驱来许昌,拜求天子发落。”
“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唔,你是说朕年幼时的剑术老师王越师傅也参与了其中,而且还救走了孔融、陶应?”董承和吕布的恩怨,既有其曾助董卓的国仇,又是杀了董卓的家恨,复杂的紧,而且前番因为秦旭抢了董承的风头之事,让董承明显觉出了刘协对自己的淡化,此番虽然不敢妄自更改吕布表文上的意思,但因为语气的转变,却是成功的将眼前这位被逼的多疑起来的天子刘协的疑心。刘协听了董承暗藏私货的消息之后,果然紧皱起了尚显稚嫩的眉头,问道:“这孔融和陶应究竟……不对,国舅,你刚刚说,还有一人是谁?陶商?莫不就是那个被袁术麾下供认出盗走了传国玉玺的陶谦长子?”
“唔?竟有此事?老臣或许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没有察觉到,当真是该死!”董承深深的拜了下去,仿佛十分羞愧似的。
“老大人请起,朕并未怪罪与你。你刚刚说这番是徐州刺史秦卿亲自押送这些逆贼而来么?”刘协面色不变,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
“是!老臣的确如此说过。”董承依旧没有抬头,像是在畏惧天子的威严,可实际上却是在听了刘协的语气之后,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唔!想不到朕和秦卿一别,竟有数月之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