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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霍光废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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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令一口气报完名单后念:“天子所以永保宗庙一统海内,乃是以慈孝、礼仪、赏罚为根本。

    孝昭皇帝早弃天下,无嗣,臣敞等便商议,依礼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昌邑王适宜立为昭帝子嗣,所以派遣宗正、大鸿胪、光禄大夫奉节使征昌邑王来京典丧。

    然而昌邑王虽身穿斩缞服丧,却没有半分悲哀之心,废礼仪,在上京途中不膳素食,使从官抢掠民女藏于衣车内,带到沿途暂居的传舍玩乐;

    从刚开始进京谒见太后受封为皇太子起,便经常私下买鸡、猪之类食用;

    在大行皇帝灵柩前接受皇帝信玺、行玺后,便再没有授交符节台封存;

    随从官吏更是手持符节,引昌邑从官、驺宰、官奴二百余人进宫,昌邑王常居禁中与他们玩耍嬉戏;

    到符节台随意取走十六枚符节,朝暮哭灵时让随从手持符节跟从;

    写信回昌邑国内,‘皇帝问候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君卿娶十妻。’;

    大行皇帝灵柩尚停前殿,他便叫人取来乐府乐器,把那些昌邑乐人引进宫来,击鼓歌吹,扮作俳倡;

    灵柩下葬平陵后返回宫内,昌邑王在前殿击钟磬,召泰壹宗庙的乐人沿着辇道进入上林苑牟首,鼓吹歌舞,悉奏众乐;

    持符节至长安厨私取三太牢祭具祠阁室中,祭祀完毕,与从官大吃大喝;

    驾法驾,车上蒙虎皮,插鸾旗,驱车至北宫、桂宫,猎彘猪、斗猛虎;

    召来皇太后御用的小马车,让官奴骑乘,在掖庭寻欢嬉戏,又与昭帝宫人州洋等人**,下诏对掖庭令说,如有胆敢泄露者便处于腰斩之刑……”

    “停下!”一直浑浑噩噩的上官虹在喋喋不休的陈述中终于慢慢理清了思绪,然而尚书令口中一条接一条连贯不断的指控,也让她转惶恐为愤怒。

    她几乎是红着眼睛,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慨和激动,“为人臣子岂能如此悖德**?”

    刘弗陵无子承嗣早已成为她心中不可轻易触及的伤痛,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的侄子既然承继了刘弗陵的宗嗣,却对刘弗陵毫无半分尊敬之意。

    遵循伦道的孝子,理应在为父服丧其间茹素戒色,汉人重孝,而守丧又为孝行中最能体现孝道的地方。

    刘贺的种种放诞作为,如果放在其他时候,别说是一代帝王,便是普通的官宦子弟也是常有之事,但现在显然不符合一个守丧孝子应有的德行。

    上官虹敬重刘弗陵,因为继嗣的是一个陌生的外来的侄子,所以她本就对刘贺并不十分满意,如今听到他种种不孝悖伦之举,先是震骇,等听到他竟与先帝宫人**时便再也难忍震怒。

    刘贺注视着那张因为震怒而涨红的稚嫩面容,内心陡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意。

    他的确对刘弗陵很不屑,也明白霍光等人纠结在一起历数他种种不孝的罪行,并非只是因为他对刘弗陵不孝那么简单,这背后隐藏着的是政治的倾轧,权力的争夺,对于这些,他相信一位圈养在禁宫中的十五岁小女子并不会搞得太明白。

    上官虹是不懂的,或者说这会儿她已不太在意外祖父把她拖到承明殿来的真正目的,她只是单纯的愤怒着,为刘贺对刘弗陵的不孝,为刘贺对刘弗陵的不敬,为刘贺对刘弗陵的官人……

    她愤怒得双手握拳,十指深深掐到掌心里,双眼瞪着刘贺的样子恨不能从高榻上扑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刘贺并不愚蠢,所以在这样愤怒憎恨的瞪视下,他渐渐醒悟过来——

    霍光坐在席上拈须微笑,其实他的唇角一直下垂着,就连那稀疏的眉毛也是悲苦的耷拉着,但是刘贺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却仍是感觉他仿佛在笑。

    以丞相为首,百官联名上书,向皇太后参劾皇帝的不孝罪责,这意味着什么?

    刘贺虽然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个猜测太惊人,如果是真的,那简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逆伦之举。但他又不敢太怀疑自己的猜测,因为他的对手是霍光——一个他之前低估了实力的对手!

    刘贺不敢再放肆托大,揣着他的那个惊人猜测,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席子,起身走到太后的陛阶下,跪地伏倒。

    但这并不能平息上官虹的怒火,她气得胸口发闷发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内再次沉入寂静,尚书令偷偷回顾,杨敞手持玉笏跪在刘贺的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声,那身黄色的朝服已被汗水染成一块块褚色。

    正在此时,霍光一个不易觉察的眼神扫过来,尚书令略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攥紧早被手心汗水捂湿的竹简一角,缓缓抖开,朗声念道:“昌邑王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绶印以及墨绶、黄绶,一并赐予昌邑郎官,将官奴免为良人;

    变易符节上黄旄为赤色;

    将御府中的金钱、刀剑、玉器、采缯,赏赐与游乐嬉戏者;

    与从官、官奴夜饮,沉湎于酒;

    诏太官奉呈皇帝日常的饮食,食监上奏劝谏未曾释服除丧前不得恢复日常御膳,昌邑王便没有通过食监,直接下令让太官置办,太官亦不敢违制,便又让从官出宫购买鸡、猪等肉食,下诏令宫门卫尉放行,如此习以为常;

    夜晚私自在温室殿以九宾之礼接见其姐夫昌邑关内侯;

    祖宗庙祠的祭奠未曾举行,便作玺书遣使者持节,取了三副太牢祭祀昌邑哀王,自称乃是哀王嗣子皇帝;

    受玺即位以来二十七日,使者往来不绝,持节向各处官署征发诏令,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七件。

    文学博士兼光禄大夫夏侯胜等人与侍中傅嘉数次进谏,对其过失进行规劝,昌邑王责备夏侯胜,又将傅嘉,夏侯胜绑缚下狱。

    昌邑王荒淫迷惑,有失帝王礼仪,乱汉制度。

    臣敞等数进谏,未曾有丝毫改过,反日以益甚。

    长此以往,恐危及社稷,天下不安。

    臣敞等谨与博士臣霸、臣隽舍、臣德、臣虞舍、臣射、臣仓商议,皆曰:‘高皇帝建功业为汉太祖,孝文皇帝慈仁节俭为太宗,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淫辟不轨。‘

    诗云:“籍曰未知,亦既抱子。”

    五辟之属,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侍奉好母亲,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因其不孝而被赶出京城,绝之于天下也。

    宗庙重于君,陛下未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

    臣请有司御史大夫臣议、宗正臣德、太常臣昌与太祝准备一副太牢祭具,告祠高庙。臣敞等昧死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