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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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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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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徐太妃换上宫女装束,准时前往蓬莱殿。

    小藤和小蔓对徐九英的做法颇有微词。堂堂一个太妃,穿着宫女衣服到处跑,也太不成体统。

    “你们懂什么,”徐九英戳她俩的额头,“我就是想教训一下陈守逸,可不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当然是穿宫女衣服方便。不然让人给认出来,丢的还不是我的脸?”

    徐太妃打定主意的事,九头牛也拉不转。小藤、小蔓最终还是只能由她去了。

    蓬莱殿虽在内廷,但离紫宸殿和延英殿都不远,旁边则是教坊。这几处都时常有人出入,因此徐太妃非常小心地避过来往的宫女、宦官,才绕到了蓬莱殿后面。

    殿外柳树下,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那人背对着她,看身形和陈守逸有些相近。

    徐太妃心里冷笑,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猛的在他肩上一拍,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

    那人吓一跳,回过身来,却不是陈守逸。眉目俊朗,面有英气,正是徐九英上元节在宫外碰见的那个男人。

    见了徐九英,他也有些惊异,向她一揖:“没想到会这么快再遇见娘子。”

    “你……”徐九英瞠目结舌,怎么会是他?

    “在下姚潜,”他道,“娘子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上元那天……”徐九英及时收口,看看四下无人,才又道,“你怎么进宫了?”

    姚潜道:“某奉命入宫晋见太后。”

    这勾起了徐九英的好奇心:“来见太后?这么说你也是个做官的?”

    “某是元德二十年的进士,”姚潜顿了顿,试探着问,“那年的事,娘子可还有印象?”

    徐九英想了想,不记得元德二十年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摇头道:“不记得了。是要紧的事吗?”

    姚潜有些失望,她是真不记得了?他转念一想不记得也好,便又笑道:“没什么要紧。”

    接着两人就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徐九英觉得这情况实在尴尬,搜刮了半天,总算找着了一句话:“看你年纪不大,却能来见太后,看来官当得不小?”

    姚潜一笑:“官倒不大,不过朝廷与节镇之间总要有个人居中传达,因而有机会入见。”

    “哦?你现在当的什么官?”

    “宣武军节度押衙知进奏兼歙州司马。”姚潜答道。

    徐九英听得有些犯晕:“这官名怎么这么长?”

    “其实是三个官职。”姚潜比出三根手指。

    “你一个人当三个官?”徐九英更不解了,“那还不把你累死?”

    姚潜笑了:“那倒不会。节度押衙是使府幕职,即在下为宣武节度使效力;歙州司马是在下正官,却并无实权;知进奏才是在下所司之职。除此之外,在下还有几个头衔,如银青光禄大夫、太子检校宾客,不过都无关在下职司,不提也罢。”

    徐九英吐舌头:“要记这么长的名字,你们当个官真不容易。”

    姚潜莞尔:“世间不容易的事多了。相较之下,记几个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也对,”徐九英笑道,“那你见太后就见太后,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是内廷,幸而是我,让其他人撞见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姚潜苦笑:“某何尝不知此节?只是某见完太后,本该由内官引路出宫。谁知那人竟将某引到此地,又说忘了东西,不由分说就让某在此地等候。某虽觉不妥,可不识宫中路径,也正着急呢。”

    “那就是说……有人故意把你带到这里?”徐九英问。

    “想是有人存心捉弄在下。”姚潜苦笑。

    徐九英深思:本来以为是陈守逸约颜素在此地见面,但陈守逸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她却碰上了这个人。他自称是有人把他带到这里来。若他所说属实,就是有人在背后策划,故意要自己与他见面。难道说那小中人的目标其实是她?可也不对,前几天那封信上明明写的是三娘子,说明信的的确确是给三娘的。而且除了陈守逸,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她和这个人认识。等等,陈守逸……徐太妃豁然开朗,是了,那日回宫路上,她有和陈守逸提过姚潜的名字。当时陈守逸还开玩笑说:“哟,都问名(注1)了,下一步是什么?纳吉还是请期?”

    他消息灵通,何况查探消息本就是他日常做惯的事。他许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姚潜的名字,从而得知了他的身份。以陈守逸的能力,安排他们见面绝非难事。可他让姚潜和她见面的动机是什么?难道是怨恨自己坏了他和颜三娘的好事,所以故意弄这么一出戏耍她?

    “这人无不无聊啊。”徐九英自言自语。

    “他平日无所事事,因此什么热闹都要凑上一凑,”姚潜接话,“娘子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某自会解决,定不让娘子困扰。”

    徐九英心想,你怎么解决?难道还能进内宫把陈守逸揍一顿?

    姚潜却觉得自己一力承担责任就好,便不与她细说,只深深看她一眼:“某不宜在此久留,先告辞了。娘子保重。”

    “嗯,你也保重。”徐九英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姚潜从蓬莱殿后出来。他虽不熟悉宫中路径,但从来路估算,应该离延英殿并不远。他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沿路而行,总算在教坊附近碰上两名中人。他上前解释自己入宫晋见,却迷失路径的情况。两名中人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为他指清了方向,让他顺利出宫。

    一出宫,姚潜便策马直奔东平王府邸。

    东平王早就料到姚潜会来,见家仆领他进来,先自笑起来:“见到人了?”

    这句话证实了姚潜的猜想。他脸色铁青道:“今日之事果然是大王安排?”

    “我这安排还不错吧?”东平王洋洋得意。

    “大王为何要这样做?”

    “你这话问得奇怪,”东平王笑道,“当然是看你苦恋不得,对你十分同情,不但不跟你算上元节重色轻友的账,还不计前嫌帮你秘会佳人。我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可不好找,还不快对孤表示一下感激之意?”

    “还请大王别再做此多余之事。”姚潜生硬道。

    “怎么多余了?”东平王不满,“难道不是你爱慕颜三娘子才情?这么多年了都还对当初和诗之事念念不忘?我这不是想成人之美嘛。”

    姚潜叹气:“我仰慕她不假。可她身在宫墙之内,便受宫中法度制约。大王此举虽是出于好意,却可能害她丧命。某恳请大王别再添她困扰。”

    东平王甚觉无趣:“不识好人心。”

    “大王!”姚潜提高了声音。

    东平王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害相思病的反正不是我,我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得他允诺,姚潜总算松了口气,否则他这么胡闹下去,自己顶多仕途受限,颜三娘却不知要遭什么罪。

    东平王见他如此,有心再取笑两句,又怕真把这老实人惹急了,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换话题:“你今日见太后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姚潜道,“不过某暂时还看不出太后对政事的想法。今日她也只问了些宣武治下四州的风土人情和使府的情况,并没有其他话。”

    “太后不会无的放矢,”东平王道,“她特意召见你,必有缘故。”

    “某也如此认为,却想不出其中关键。”姚潜道。

    东平王看了姚潜一眼,不太确定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友人。他对太后有所了解,所以想得比姚潜深一些。传言徐太妃手上有神策军,自己父亲则与文臣相善,太后的筹码其实并不多。此番召见想来是太后想借机试探藩镇对她的态度。

    进奏官多为节帅心腹,太后若想利用藩镇,必要拉拢进奏官。若是如此,姚潜和颜素说不定还有机会。不过颜三娘现在跟的是徐太妃,就算太后愿意成全,徐氏不点头也很难把颜三娘弄出来。还是先不告诉他吧,东平王想,等他把事情办成了再说,到时也可以损姚潜几句,看他还敢不敢嫌自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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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徐九英却完全没想过她和姚潜碰面是东平王之故。从蓬莱殿一回来,她就奔向陈守逸住处,一脚踹开房门,叉着腰大叫:“陈守逸,给我滚出来!”

    陈守逸拿着书卷不紧不慢地踱出屋,脸上微有诧异之色:“太妃若有吩咐,让人传话就是,何以亲至?”

    “你干的好事!”徐九英气势汹汹,“一天到晚捉弄我,很有意思么?”

    陈守逸转了转眼珠,慢吞吞道:“莫非太妃知道了什么?”

    徐九英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守逸拊掌:“都会用成语了,三娘果然教导有方。”

    “少扯开话题,”徐九英怒道,“你干的坏事你敢不承认?”

    陈守逸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奴婢也只好坦白了。”在徐九英怒视下,他悠然道:“前年富平所贡石冻春,先帝赐了太妃两坛,太妃嫌味道不好,说以后再有这种酒不必拿来给太妃,都赏奴婢了。”

    “哈?”徐九英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一时有点懵,“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其实太妃让人开封之前,奴婢就用芦管把里面的酒吸走了大半,又兑了劣酒进去,所以味道才会这样糟糕。欺瞒太妃,又占这许多便宜,实在是罪该万死。”虽然是认罪,但陈守逸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负疚,最后的罪该万死更是轻飘得没有半点诚意。

    徐太妃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