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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静,寒月如霜。
泊泊然如水一般的月色在浓密的枝叶上浸染流泻而出,一点点寒露凝集成光晕,洒落在半开的花瓣上,芬芳的花香就是如涔涔流动的溪泉般洇润开来。
寒庭广厦,一带游廊,俱是挂着一盏盏摇曳不定的莲花琉璃灯,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天上人间一时同辉的感觉。
赵颐目光微微有些哀愁茫然,原本剔透玲珑如星辉般的眼眸已然是暗沉了不少,只是半倚在床榻上,透过那低低支起的窗牖,凝视不语。
“公主,您这两日虽是好了些,但这等夜深露重的时候,还得珍重些,莫要再添病症。”岫云看着赵颐那秀美苍白的脸颊,轻轻叹了一声,取来一件薄绸短被轻轻盖在赵颐身上,低声劝说道。
“本宫自然是晓得的。”赵颐移开目光,眼里颇有些波动,顿了顿,便挥了挥手,低声道:“罢了,这个时辰,父皇那里可是有什么说得?”
岫云微微一愣,目光里微微闪过一些奇异的光芒,迟疑了半晌,才是含笑着道:“已是遣人说了,朱公公说必定会禀报与皇上的,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皇上必是会前来的。”
“嗯……”低声应了一句话,赵颐迟疑了一会,便叹道:“将那窗牖收拢好,再将那灯移过来,本宫且翻翻书。”
“是,公主。”岫云应了一声,偏头与边上伺候的宫女一个眼色,便自探手取来那边上的碧莲短擎灯,移到赵颐身侧。
烛火荧荧,柔和清亮的光焰微微有些摇曳不定赵颐低首翻了几页古卷,心不在焉着读了几行,就是听到外头一阵喧闹。
父皇来了……
略微听着几句,那赵颐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模样,忙忙着起身,略作整理,就是想要往那外头迎去。只是等着回过神,她的脸上却是露出几分黯然,连着脚下的步子,也是迟疑了些。
“公主……”看着原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昌宁公主赵颐突然迟疑着停下步子,边上的宫女不敢多说一句话,岫云却也是无法,只能咳嗽了一声,轻轻在赵颐的身边唤了一句。
“嗯……”赵颐迟疑了一会,终究是露出一片淡淡的笑意,慢慢向外头走去,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如何,皇位落在谁的手里,也比落在那人的手中强。
自己所做的,所牺牲的,也是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暗暗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赵颐微微笑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黄。再往上,便是自小看到大的慈祥笑容。
“父皇。”低首敛衽,赵颐的脖颈微微弯出一抹柔美的弧度,温柔的声音轻轻在宫殿里响起。
而后,便是那些宫女公公的觐见声。
伸手扶起赵颐,雍帝满脸含笑,他已经是年近五十的人了,身骨略有不足,原是要早些安寝的。只是他素来珍爱这个女儿,听着说是她遣人来说的,也便推了别的事,亲身前来。
待得走入这毓秀殿内,雍帝那满是慈祥笑意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僵。看着前来迎驾的女儿赵颐,不需多猜疑,他就是能看出她这一会似乎有些心境不佳。
亲身扶起自己的女儿,雍帝看着温然扶住自己低眉轻笑的赵颐,伸手拍了拍那挽住自己的手,慈祥笑着道:“昌宁,看你这模样儿。这病症好了些,你的精神怎么反倒差了几分,莫不是这药有些不中用?”
“父皇,这药却是极好。”赵颐迟疑了下,只是示意边上的人先退下,自己好生扶着雍帝到了鎏金嵌贝紫檀塌上,吩咐了清茶点心,就是让剩下的三四人都离开。
笑眯眯看着自己女儿安置弹墨抱枕,又是端茶,又是剪灯,好是半晌才是安安顺顺地靠着自己坐下,雍帝脸上是笑,心底却是疑惑,昌宁素来爽利端雅,这一会怎么了,竟是有些说不出话的样子。
心里这么想着,雍帝不由地一笑,伸手拍了拍赵颐的肩,笑着道:“昌宁,这里已经是没别的人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便是,怎么也露出这娇娇怯怯的女儿态来,你素日不是最厌倦扭捏的?”
“父皇……”低低嗔了一声,赵颐思虑半晌,才是抬头看向雍帝,迟疑着道:“女儿,女儿想您赐一道旨意。”
“哦?朕的昌宁也是会讨旨了?这天下的东西,但凡你喜欢,又不伤天害理的,父皇哪日拒绝过,还用着讨旨意?”听着赵颐的话,雍帝满脸笑意,眼里有些兴味着道。
赵颐迟疑了半晌,目光微微有些闪烁,脸颊却稍稍有些泛红发烫起来:“女儿想父皇赐一个驸马与女儿。”
这声音略微低沉,但在这空荡寂静的房间里却是响亮着很,当下就是让雍帝愣住了。低头看着那粉脸如霞,眸光微移的赵颐,雍帝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摩挲着赵颐的发髻,温声道:“昌宁也成了大姑娘了,父皇却还当你是个小小的女娃儿,不曾想,你也有了心上人。”
“父皇……”赵颐低低地唤了一声,眼里有些酸痛,只不过看着雍帝那苍老的模样,又想着落雪寒星一般的眼眸,不由得沉默下来。
看着眼眶发红的赵颐,雍帝呵呵笑了几声,厚实的手慢慢拍着赵颐的背,笑道:“害臊了?也罢也罢,说说看,究竟是哪位王孙公子,偷了朕最心爱女儿的心?”
“父皇,一曲幽兰天下惊,女儿自然也是一般。”赵颐脸色微微有些僵,去还是低头轻声道。
“你是说,东昭王长姐昀宁郡主之子付清么?”雍帝略微沉虑着想了半晌,脸色却是微微有些变化,许久,心底却是有些沉凝,连着语气也渐渐有些变化:“昌宁,那些朝政上的事,你是公主,原不必想得过多。何况你素来娇养,身骨又弱,更不应心思沉虑。你母亲也罢,这皇位也罢,父皇会好生处置的,你好好养好身子,父皇也就快慰了。”
听着这一通话,赵颐垂下浓密的睫毛,半晌才是低声道:“父皇,若不是母妃,您怎么会不下旨立那赵斐为太子?旁的不敢说,若不是您的意思,那几位老大人断然不会为东昭王嗣子援力的。只不过,碍着母妃,又想着再看些时日,方才这么拖着的。我的身骨我自是晓得的,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有运的便是能在父皇走后活着几年,没运的便不过三两年了。母妃性子冷傲,任是哪个旁人她都是不入眼的。这赵斐既是合适的,何必拖着。况且,付清年少俊秀,面如傅粉,宋玉一般的人物,女儿托与他,也算恰当。”
这话一说,雍帝也不由得迟疑。他已经是快要知天命的人,外头虽喊着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但到底也是半截入土的平常人,磨不过娇妻弱女。
那赵斐千好百好,怎奈从第一眼就是与爱妃两看相厌,若是真个登基为帝,最后会是如何,连着他也是无法。因此,这赵斐虽是极好的人选,但自己却还是一再迟疑。
但若是和昌宁结亲,再透露几分意思,这家事国事大致上倒也能算妥当处置了。歆儿再不喜赵斐,也会看着昌宁的份上,退让三分;而赵斐,这些无关大局的事,只要有这一份人情在,怕也不会做得太过。
心里这么一想,雍帝也是意动。再想想那付清也曾看过,端是个玉树临风的俊秀郎君,文采风流,气度儒雅,倒也能当得起昌宁,不曾委屈了她。
看着雍帝的神情变化,赵颐眼里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又是再三劝说了许久,才是得了准信。
“好了,昌宁,你不必担心这么些事,好生养着身骨,朕再想想就是。”看着在自己身侧扭成一根筋儿似的赵颐,雍帝叹了一口气,欣慰着笑了笑,又是拍了拍赵颐的背,吩咐了好些话,看着时辰实是迟了些,才是令外头伺候着的人进来,抚着自己离开这里。
眼看着雍帝离去,那赵颐轻轻叹了一声,看着款款而来的岫云,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起身笑着道:“准备下热汤,本宫要沐浴洗沥一番。”
虽然不晓得其中的内情,但岫云看着脸色微沉的赵颐,还是敛衽一礼,吩咐了一番,就是前来伺候。
三日后,雍帝下旨,昀宁郡主之子付清新登状元,文采风流,品性纯宁,勘配昌宁公主,着令礼部储备婚礼。
又三日,雍帝再下旨,着令东昭王嗣子赵斐为安郡王,礼部再择吉日,册立为太子。
这连着两道旨意下来,游戏里一时纷乱非常。
且不说别的各种优惠政策与临时的机遇,单单是南方的一处新的战场就是要登场了。
各种纷纷扬扬的消息与任务之中,独自呆在宅院中安静等待着的凌霄与叶斐,终于听到了准信。
十日后,赵斐立为太子,此信一出,南渊王所在揭竿而起,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从南至北,一时间游戏中已经是纷乱起来。这已经是第一次立场预设,不论是单个的玩家,还是各种玩家联盟,都已经是有了打算。
而正在此时,珑珑发了信息,约定明日午时,于京都云溪阁里谈一谈。
叶斐与凌霄对视一眼,应了这个约会。(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