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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沈和栋再坐了几分钟,与陆晚星的叙旧差不多了,也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就不打扰他跟沈和微独处,叫他们好好聊,别再闹别扭,自己先走了。
沈和栋前脚离座,沈和微后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陆晚星托着下巴问他:“路上堵车?”
这会儿还不到下班时间,不是饭点,沈和微道:“洗了把脸。”
陆晚星跟沈和栋聊的时间长,前菜主菜甜品点得很齐全,已经吃了八分饱。
不过看样子,沈和微没什么胃口,一点点鹅肝品了二十分钟,陆晚星换成两只手一起托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他。
大概在注视下进餐的感觉没那么好,沈和微道:“回来待几天?”
“明天走。”
“……”沈和微抬起头,是有点憋屈,但早就习惯,能咽得下那口气的表情,“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不等陆晚星回答,他紧跟着又说:“上次都送过了。”
这几个字的音调渐次低下去,听起来蛮委屈,陆晚星道:“没说不让你送。”
沈和微垂眼,抿抿嘴,是个不明显的笑容,然后再往嘴里送了一叉子量可以忽略不计的鹅肝。
陆晚星忍不住说:“放开吃吧,咱们也不是没有那个条件。”
沈和微声东击西:“吃完做什么?”
陆晚星道:“我没想法,你说呢。”
“我……买了几幅画,你去看看?”
陆晚星一口答应:“行啊。”
这还有什么拖延时间的必要,沈和微的餐桌礼仪修为不浅,可慢可快,跟变戏法似的,那一桌子菜就没了。
陆晚星欲言又止,虽然是自己约的,但最终没敢跟野蛮发育的Alpha抢着买单,乖乖等沈和微付完帐,一路去了他放藏品的地方。
他是真没少花钱,好在顾问靠谱,没做冤大头,虽然品类杂,但好歹买的都有价值。
陆晚星对别的不感兴趣,但在类似画廊和展厅的地方待一整天这种事,对他来说算是解压,进了沈和微的仓库,有点饥饿的人扑到面包上的意思,蹲在角落,对着一个不锈钢做的摆件发呆。
沈和微不打扰他,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沈和微不是第一次邀请陆晚星——已经不知邀请过多少次,这是陆晚星第一次答应过来。
他为此感到开心,很高兴,想傻笑,想一直傻笑,也第一次认为买的这些东西有了点价值,但却并不算十分的惊喜。
他早感觉到了陆晚星的松动。
如果说,在此之前,陆晚星的松动是指缝里漏出来的一颗又一颗数量少得可怜的沙粒,最近这段时间,则变成了缓缓淌下的沙流。
沈和微忍不住想,被陆晚星握在掌心的两人的“恩怨”,陆晚星长的记性,是否终于点点滴滴在退出陆晚星的防御大门。
陆晚星看得很专注,非常偶尔才发问一两句,但看沈和微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竟然是连自己什么时候买的都不知道。
陆晚星说:“以后别买了……”
沈和微却脸皮很厚,没那么容易尴尬,脸不红气不喘地“嗯”了声,还说:“听你的。”
陆晚星只来得及粗略观赏个大概,天色就晚了。
沈和微送他回酒店,故技重施,声称那附近不好停车,两人走了一段。
气温适宜,商圈车水马龙,行道树在路灯下影影绰绰,两个人靠路边走,等第二个红绿灯时,沈和微才握住了陆晚星的手。
如果没有遇到陆悉,这应该是一个称得上完美的夜晚。
他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挽着手,这一大片都是闹市,商场就有两三个,行人不少,碰面算不上意外。
陆悉先打量他们两人交握的手,然后问陆晚星:“和好了?”
沈和微下意识上前半步,试图挡住陆晚星,说:“不关你的事。”
陆悉启唇一笑:“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家都要给你搞没了,好歹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业,要是你们和好了,就行行好,别再把事情做绝了吧。”
“怎么说,我也曾经差点跟你结婚。”陆悉道,“在你心里,就没比其他人特殊点么。”
他故意说了两句恶心人的话,其实是冲着陆晚星去的,最后脸色难看的人只有沈和微,就失去了兴趣,慢慢悠悠地路过他们俩。
跟陆晚星擦肩而过时,陆悉停住脚步,侧过脸说:“你不是很记仇么?比起姓沈的差点让你死在出租屋里,我对你做的事,反而才不算什么吧?”
“还有啊,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其实我也很久没回过那个家了,我妈死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有没有爸爸也就那么回事,沈和微整他,还算挺好看的一出戏,我就当看戏了。”
陆晚星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沈和微攥了攥空了的掌心,没敢再握上去。
他把陆晚星送到酒店的房间门口,细问了两遍陆晚星还想不想吃点什么,期间观察陆晚星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得到陆晚星什么都不吃的回答,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想要陆晚星航班信息的话。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的飞机,沈和微刚起白天再见面的念头,就被陆晚星戳破:“我白天还有事。”
“好。”沈和微认真道,“我没事,等着送你去机场。”
陆晚星掐着时间出发,等送到机场,大厅里,说完再见,本来已经要走,突然被沈和微轻轻拉住了手。
这个动作不在预期内,陆晚星的表情和动作都因此有一瞬间的停滞,磕磕绊绊地问沈和微:“怎么了吗?”
沈和微没有回答,拉着他的手逐渐加了点力气,手指根根插入陆晚星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沈和微的手比陆晚星的大一些,将他的手背整个包住。
陆晚星挪回刚才准备离开时后退了半步的那条腿,站在沈和微面前。
他看上去是需要点时间的样子,所以陆晚星没有催他。
“突然说这个,好像是有些奇怪。”半晌,沈和微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没打算真的跟陆悉结婚。就算那时候,我……还是在犯傻,但除了你,我不会跟别人结婚。”
陆晚星下意识想要动一动手指,但是被沈和微紧紧攥着,无法动弹。
他只能抬起头,看着等自己回答的沈和微说:“我知道。”
他的语气那样笃定,又是沈和微在他面前已经失去了的,但陆晚星实质上一直都拥有的坦然和确信。
从在临市的分分合合开始,一直在推开和挽回的人,就只有沈和微。
那时候陆晚星肯配合他玩不成熟的爱情游戏,一方面因为年纪小,另一方面,总还对他有些滤镜。
其中有多少是同样的舍不得和喜欢,沈和微以前不敢去算。
“除了你,我不会跟别人结婚。”
最开始,沈和微确信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说这种话,后来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说,现在终于对陆晚星说出口,他还想问的是,陆晚星呢?
在临市被狠狠地伤害过以后,就已经不再对沈和微抱有任何期待的陆晚星,后来搬出了他们共同的家,割除了标记,摘掉了戒指,甚至还曾跟沈和微认真要求过离婚的陆晚星,对沈和微,还保留多少感情?
沈和微总被这个问题折磨,一直以来,当他找到千百条线索来证明陆晚星还跟以前一样爱他爱得要死,都总会有多一条的事实告诉他,陆晚星早就应该对他死心。
他问过陆晚星一次,到底喜欢过他几天,当时陆晚星给出的那个答案,他却耍赖般的,从没有接受过。
今天,不知为何,他又一次有了那种信心,不多不少,刚好叫他再一次问出口。
广播里在提醒飞往临市的旅客尽快通过安检登机,陆晚星的团队一行五六个人,拉着箱子等在他们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
这不是适合谈话的时机,事实上,昨天他们相处七八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比当下合适。
但陆晚星没办法责怪沈和微什么。
他被自己的内心折磨得已然不轻,经过了两年陆晚星的决绝离开,表面上看从没有放弃过,但竟然还停留在想要问这个问题的地方。
他再三斟酌,怕叫陆晚星感受到逼迫,怕问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进退两难,一步不敢乱走,陆晚星没办法再责怪他什么。
他大致思考了半分钟,说:“研讨会三天后结束,到时候你来找我。”
沈和微的眼睛一亮,陆晚星强调:“不可以提前过来,我会生气。”
他整个人身上的神采又随之一黯,也并没有为自己开脱,只说:“知道了。”
但他不会不懂得抓住机会,随即留了陆晚星身边跟着的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有了陆晚星的默许,工作人员也松了口气。
尤其是助理,早就在怀疑自己的坚贞不屈是有职业道德的做法还是棒打鸳鸯,把电话微信邮箱统统交出去时,头顶总算不再萦绕着乔青对他“这辈子没有Alpha”的诅咒。
这两年,陆晚星虽然不在临市长住,但当初为了读书租的房子一直没退,偶尔回来,当作一个固定的落脚点。
飞机落地后,简单吃了晚饭,陆晚星被送回家休息。
沈和微在微信上发来他订好的飞机票,落地时间是三天后的下午三点半。
助理给的流程表上,研讨会四点钟结束,大体上挑不出毛病。
他又问陆晚星,自己应该住在哪里。
陆晚星回复:【百悦酒店就挺好的,还是你只要五星级,那就四季。】
陆晚星:【助理都知道的】
沈和微:【这是私事,助理只管公差】
陆晚星:【那你是个好老板】
沈和微看着屏幕上的“私事”两个字,心里已经很美,心想他更想做个好老公,但因为非常了解陆晚星的封建腐朽和保守,出于谨慎,回复道:【确实在老板界风评不错】
助理暂代司机,接了几个电话交接工作后,回头看一眼陆晚星,道:“有什么搞笑东西?给我看看。”
陆晚星收起手机,说:“专心开车。只有搞笑的Alpha,没有搞笑的东西。”
助理道:“这是在秀恩爱么?”
陆晚星没觉得沈和微没话找话跟他苦恼自己住七万一晚还是七千一晚的酒店有多恩爱,含糊道:“别这么八卦可以吗?太八卦的Oga没有……”
“我错了。”助理道,“你们天天这么念,哪天真被老天爷听见,难道让我跟你一样,一年两年地自己过发情期,都把孩子饿傻了……这算是老天叫人分化之后的第二重惩罚了吧……”
陆晚星的脸有些红。
自从被助理发现他盯着沈和微的胸膛走神之后,就老七拐八拐地提起这个话题。
他为自己正名:“那是人之常情!我们不对肌肉动心,那么多明星靠什么吃饭!”
助理道:“噢,原来您还追星呐,这么博爱,哪位肌肉达人?没听你说过。”
陆晚星愤愤地闭上了嘴。
保姆车上只有他们俩,过了会儿,助理问:“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乔青不敢问你,我们其实都挺关心你的,是要复婚么?当时因为什么非离婚不可,现在就能原谅他了?”
陆晚星说:“没离婚,不用复婚。”
“……”助理道,“那也分开不少时间了,我怎么觉得比离婚更严重?他干什么了,出轨……家暴?”
一个O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只负责咬人的Alpha却不受限制。
这一层天然的生理优势让Alpha们身上的这类新闻层出不穷,如果再加上信息素等级高、有权有势,那么花边新闻的种类之多就得再加几个量级。
陆晚星有些震惊:“……不至于。”
助理感觉也不像这种问题,硬着头皮,但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我是感觉,那个男的挺聪明的……他愿意跟我们套近乎的时候,能放低姿态,想打听你的事,我们不说,也没对我们用过信息素,你明白吗,就是看一眼就知道挺聪明的。”
“但是我们私下里开玩笑的话,并不能改变人家是大老板的事实,我害怕你被他骗,最后又伤心。”
陆晚星拿不定主意时的习惯性动作是抠手机边框,助理说:“别抠了,手机都掉漆了。”
陆晚星说:“他不骗别人,有时候犯傻,骗自己。”
说了半天,助理只听懂他说没离婚。
本来就没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也知道陆晚星其实不是那种傻白甜,关心过以后,心里就踏实了点,说:“总之你自己开心最重要,别的事都没关系,还有我们呢。”
陆晚星说:“是啊,我还有你呢,开过了,后边儿那个院子就是,倒车。”
助理走后,时间不早了,陆晚星应该休息。
他躺在床上,翻了两次身,打开图库,找出收藏了的那张照片。
财经周刊的摄影师水平很不错,沈和微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拍出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还有点叫人心痒。
四下无人的夜里,陆晚星的脸忍不住红红的,再看了眼沈和微来临市的机票时间,觉得心砰砰跳,面朝下埋进枕头,把手机远远搁在床头柜上。
他被安排在研讨会闭幕式上作为新生代画家代表发言,一开始痛苦万分地在网上下载了几篇稿子,最后一个字都没用,读了自己写的六百字。
回到后台时,助理说:“不是说厌恶这种官僚场合吗,玷污你们艺术家的气质。”
陆晚星道:“可能这就是名利的力量吧,我已经完全被利欲熏心,刚才发言中的感谢字字真心。”
“听出来了。”乔青说,“都把我说感动了。”
陆晚星嘿嘿一笑,宣布:“我要放假,各位工作人员们,后面采风再见面。”
乔青道:“去吧,前夫早等在门口了。”
陆晚星看一眼表,主办方的时间管理很严格,刚刚四点钟,按理说,沈和微从机场过来也要不少时间。
“我会生气。”乔青学他,“说这种话有威慑力么?我估计他要不昨天,要不前天就来了。”
陆晚星就是觉得那么正经的发言被沈和微看到很羞耻,才不许他当时跟着来,没想到。
“可恶。”陆晚星说,“等我狠狠地惩罚他。”
助理道:“这种话是外人可以听的吗?”
有人在等,陆晚星已经完全没有了贫嘴的欲望,拿上手机就往门外走。
沈和微的车就停在后门门口,他上车前看了眼车膜的状态,确认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屁股刚挨着座,就侧身抱了沈和微一下。
沈和微是被他抱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时陆晚星已经抱完了,看了他一眼,反问:“怎么了?”
沈和微道:“没怎么。”
陆晚星色心又起,勾勾他下巴:“那就开车,我饿了。”
沈和微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车往前开了五百米,才靠路边停车,攥着陆晚星的手腕说:“给我个痛快吧。”
陆晚星抿嘴笑了笑。
他说不想再有以后的时候,沈和微不要痛快,要求离婚的时候,沈和微甚至大放厥词,要跟他纠缠一辈子,“谁都别想好过”是沈和微说过的原话,哪里是想要痛快的样子。
两年来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不想要痛快。
现在倒想要痛快了。
亏陆晚星还以为他很笨,看来还是助理说得对,原来沈和微很聪明。
那是为什么,很聪明的沈和微,偏偏在陆晚星的身上,犯了那么多的错误。
沈和微跟他分了两次手,第一次,在盛夏未至的七月,温情就在昨天,仿佛上一秒还是柔情蜜意,陆晚星猝不及防。
第二次,他带着未完成的标记离开了学校,命运经历了一段致暗的窄道,即便后面重建天光,可那痛仍常常重返梦境。
这些都是不可原谅的过往,但想起沈和微,除了他带来的痛,同样多的,是他们经历过的甜。
跟所有的情侣一样,他们在校园里牵过手,一起去过海洋馆,用过对方的牙刷,吃过便宜的套餐,送过很多烂俗的礼物,做过很多要把对方融入骨血的爱。
他与沈和微谈过真实的恋爱,第一个爱上的人,又带着很容易就会永远爱下去的光环。
沈和微得到的教训,是他在信息素之外,爱上的是陆晚星这个人。
陆晚星则终于可以抛开自己从丁凡惠的不幸中接过的枷锁。
他在工作中的快乐,让他明白,因为丁凡惠开始的画画,他自己是真心喜欢。
分开后,对沈和微很多次的想念,越来越多的想念,经历外婆去世时,只想见沈和微一个人的委屈,见到沈和微才有的委屈,也叫他明白,因为丁凡惠才产生了好感的那个人,过了这么久,他还是真心在爱。
他不是庸人自扰,太过偏执,因为丁凡惠而作出的选择,他没后悔过。
只是,从此以后,不再需要把丁凡惠作为人生的方向。
他不用做陆晚星,也不必非要是小丁,他是晚星,出生那晚很美的夜空,爱他的人,全都希望他轻松完整地做晚星,晚星。
陆晚星的休假在海城度过,前段时间都太忙,沈文华也很久没见过他,所以先回了沈家。
除了沈文华,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沈和微的身上。
他好像对陆晚星信息素太敏感,随时随地都一副不太能受得了的样子,陆晚星就本着对他身体好的想法,打算慢慢来。
跟沈和微的外公一样,沈家的老宅,也有了岁数。
虽说常年维护修缮不断,但总不免有些小毛小病。
吃过午饭,和沈文华在楼下的茶水间一聊就没注意时间,分开后,陆晚星顺路从侧边靠近后门的楼梯上去。
头顶的一盏灯忽明忽暗,还不到下午时分,不至于影响到视线,但四周空气阴凉,午间没人走动,气氛静谧,一阵微风拂过,发丝轻轻扫着后颈皮肤。
陆晚星莫名感觉后心发凉,用不大的声音叫了声沈和微的名字。
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等待片刻,也并没人回应他。
陆晚星的脑袋里闪过一系列怪谈和恐怖片,忍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路拧开两间书房的门把手,也看了杂物室和客用洗手间。
最后打开卧室门时,立在墙角那么高大一个人影,终于吓得他叫出声来。
紧接着,陆晚星想到,或许一开始,就应该来卧室找的。
他抱着手臂坐在床边,摸了摸上面被自己疑神疑鬼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感觉到它们慢慢消下去,心跳也重新变得正常。
“你干什么不出声。”陆晚星转头看窗外那么大的太阳,哪还有刚才恐怖片的氛围,“差点被你吓死。”
沈和微不说话,陆晚星看过去,才发现他是刚洗完澡的样子,之所以站在墙角,是因为那就是浴室的门的位置。
他没穿衣服,只有头上搭了块浴巾,似乎是因为陆晚星突然进来,所以愣住了。
陆晚星在床尾向他的方向爬了两步,仰着脸问:“听到我说话没有?”
沈和微也没再继续擦头发的动作,水珠从他周身的皮肤还有垂下来的黑发上一滴滴滚落下来,有些在鼻梁眼皮和侧脸上留下轨迹,还有的直接掉在脚下的地砖上。
啪嗒,本该是被忽略不计的声响,此刻却被放大般钻进陆晚星的耳膜。
沈和微的眉目颜色似乎要比平常更深,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的状态,尤其是微弓的肩背,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前兆。
而他面前的陆晚星,是他唯一中意的猎物。
陆晚星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与这间房的格格不入。
房间里的Alpha信息素,早超过了正常值,陆晚星的割除部分标记块手术,让他对这一点后知后觉。
与此同时,在平时只是正常刺激的微量Oga信息素,也开始在卧室内蔓延。
“沈和微。”
沈和微的眼神要笼罩住整个陆晚星般地落在陆晚星身上,但他退了半步,一手掌心向后贴在墙壁上,很慢地说:“晚星。”
他说:“晚星,出去。”
陆晚星慢慢打量他两眼,半晌,不懂似的问:“是易感期么?”
沈和微忽的又仰起头,胸膛起伏时,喉结抵着皮肤上下滑动。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是”字。
“你以前没这么明显的。”陆晚星像看不出沈和微此时完全不是适合给他解释自己身体情况的状态,还闲聊似的,“易感期。”
沈和微组织不出长句子,只能没什么意味地“嗯”了声。
陆晚星又向前几步,最后跪坐在距离他两步远的那一侧的床边,向他伸手:“过来我看看。”
沈和微再后退半步,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祈求似的:“别这样。”
他湿着的额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大半眉眼,痛苦的情绪却没遮掩掉分毫。
他真是在哀求陆晚星,他说:“求你了。”
陆晚星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了点,再冲他招招手:“不逗你,过来。”
“我会忍不住的。”
“我相信你。”陆晚星说,“那不然,我先走?”
沈和微站在那里,全身都是水珠,好似很可怜。
可是,充满了这间房的信息素,也全都在叫嚣他直白的念头。
陆晚星说要走,这也是沈和微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可是怎么可以?
陆晚星轻声又说了一遍:“过来。”
沈和微的两只手不再抵着墙面,垂在身侧,盯着陆晚星的同时,紧紧握拳,收敛喘息的幅度,半晌,一步步走到了陆晚星的面前。
等两人之间变成触手可及的距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把陆晚星抱住,几乎是刚刚站定,沈和微就再也无法忍受般地,俯身将陆晚星揉进了怀里。
他的鼻尖抵着陆晚星颈侧的皮肤上下蹭动,捏着陆晚星肩膀的手不知要紧紧地收回还是推开。
沈和微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是:“给我一支抑制剂。”
他的声音不可畏不痛苦,忍耐了太久的深入骨髓的渴望,与害怕伤害陆晚星的理智,几乎将他撕裂成两个人。
陆晚星用双臂圈住他的腰,几乎被他的体温烫到,耳畔全是他呼出来的热气。
他偏过脸,跟忍耐到发抖的沈和微轻轻碰了下嘴唇,低声说:“没事。”
沈和微用力将他贴近自己,嗓音患上重感冒般喑哑得厉害。
打一支抑制剂,让他保有部分神智,是最明智的选择。
毕竟两个人都知道,沈和微的分离焦虑,全因陆晚星而起,根本不单纯是易感期的问题,理智在全线崩塌的边缘,叫他真的捉住了陆晚星,叫他真的捉住了陆晚星……
但陆晚星只是拿手背贴了下沈和微的脸,然后双手捧住,仰头跟他蹭了蹭鼻尖,两张脸靠得很近,把沈和微无措和濒临失控的眼神看得分明。
陆晚星的心不可能不痛。即便这全是沈和微自己犯的傻。
他又在沈和微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轻声告诉他:“没事的。”
紧接着,沈和微看陆晚星的那个眼神,让陆晚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但他不再有空去想别的,沈和微紧随其后用力捏住他脸颊落下来的亲吻,分走了他所有的神智。
沈和微用了很长的时间吻他,陆晚星完全不能动弹,只是一个吻,就连一根手指的主动权被沈和微收走。
后悔的情绪来得那么快,快到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他痛哭流涕地求沈和微,沈和微却只知道绝对不能停下。
可是没人解救他。
刚踏进这间房的时候,沈和微给过他机会,是陆晚星自己没有把握。
陆晚星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被沈和微叼住腺体时,都没能立刻意识到危险。
沈和微的尖牙戳刺着甜蜜源泉的皮肤,咬下去的想法比罂粟更具吸引力,可是陆晚星做过手术之后没褪尽的疤痕在嘴唇上触感明显,他最终冷着眼大力掰过陆晚星的脸,要生吞彼此似的接吻。
陆晚星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待了几天,在太过强势的Alpha信息素影响下被迫发情后,只记得有人出于人道主义送来过营养补充剂,沈和微嘴对嘴地喂给他时,划过喉管那冰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