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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翰喧宾夺主,众将的心里都有些打鼓,这会儿主帅发话,众将才参差不齐地说道:“秦帅豪勇!”“强将手下无弱兵,哈哈”秦翰低低咳了两声,胸脯传来嘶哑的声音。
李宪的目光落在这位大貂瑺的背影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敬畏。他虽然是宫内的红人,受的宠信比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太监高出百倍。
但这会儿站在秦翰身后,他没有半点不服气。他知道秦翰征战多年从无怨言,但历经大小百余战,身上负伤数十处,全靠功法强行压下伤势。万一他哪天倒下李宪低声道:“秦帅要用些茶水吗?”秦翰摆了摆手“不用了。”
李宪不再多话,轻手轻脚拉起锦幛,替他遮挡风寒。连绵的鼓声滚滚传来,令人血行加速,宋军斗志越发高亢。堡垒上的贼寇被神臂弓压制,一直没有动作。伴着激越的战鼓声,宋军攻势越来越猛烈。城外六座呈“品”字形排列的堡垒始终没有动作。
而宋军也有意避开这几座孤悬在城外,又十分难缠的水泥堡垒,把它们交给后方的投石机。战火沿着城墙迅速蔓延,校准过的投石机落点越来越准确。重达数百斤的巨石带着火光飞向江州城墙,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火光四溅。
程宗扬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水泥加固过的城堞在投石机的重击下一无所动,显示远超过砖石结构的坚固性。
城前的六座堡垒更是固若金汤,任由巨石重击仍牢不可摧。轰然一声巨响,一团火球落在程宗扬面前的城堞上,然后弹开。用油布和稻草捆扎的燃烧物迸碎开来,在冰凉的水泥面上徒劳地熊熊燃烧片刻,化为灰烬。
程宗扬捂住口鼻,避开燃烧物发出的浓烟。敖润不等表面变冷就伸手去摸城堞,一边怪叫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跟抹了泥浆一样,可比石头还结实!”
“老土了吧!”吴战威内行地说道:“这叫水泥!这东西我见得多了,结实得要命,拿锤都砸不动!我们程头儿在建康就是用这东西盖楼,里外一根木头都不用!”
“真的假的?”敖润摸着水泥城堞道:“老程,这东西是你弄出来的?真是砸不动?”“你别听吴大刀吹那么神。”程宗扬道:“真要砸也能砸开,只不过费点力气。
投石机一个是力道差点,另一个准头不行,要对着一个城堞砸上十几次还差不多。再则这些石头本来硬度就不够,再包层东西,砸上更没用了。”敖润啧啧赞叹几声:“这东西哪儿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想知道?到我这儿来吧。”程宗扬乘机挖角,笑眯眯道:“给你加一倍的工钱,怎么样?”
“那可不成。”敖润大摇其头“我们雪隼团还有这么多弟兄。石团长不在了,我老敖怎么也得把弟兄们活着带回去。”
火球击中城堞的刹那,秦翰坐直身体,一丝震惊的眼神在他精光内敛的虎目中一闪而逝。夏用和花白的胡须在寒风微微抖动,良久吐出两个字:“坚城!”秦翰抬起手指,身后阴影中的一个庞大身影跨前一步,浓烈的猛兽气息令周围的将领都不禁屏住呼吸。
秦翰竟然用兽蛮人作为亲卫,诸将佩服之余,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难怪选锋营只能当边军。换成禁军,让这些兽类拱卫都城成何体统?不过看到大貂档出手,众人不免有些期盼。
对付星月湖那些悍匪,选锋营的兽蛮人倒是合适。秦翰只是动动手指,吩咐道:“搬张椅子来。”兽蛮武士拿起一张交椅放在主帅身侧。秦翰点了点椅子“坐。”
夏用和也不客气,踩着一名亲兵的背脊翻身下马,坐在椅中,然后摘下头盔放在一边,有些疲倦地说道:“歇歇也好。这场仗有得打了。”李宪身为监军,在夏用和面前也是有座位的。
但不好与秦翰平起平坐,在后面道:“不料江州城如此坚固,巨石重击之下,仍岿然不动。”
主帅落座,诸将也不好骑在马上,高出主帅一头,纷纷下马环立在侧。石元孙道:“石炮打上去,连个角都没崩掉,江州城怎么修的?”李宪回头道:“张亢,你知道吗?”
张亢只是个都头,最末一等的低级武官,周围的亲兵也比他职位高些,一直在后面没有开口。听到李宪询问才拱手施了一礼,然后道:“听说用的是江州水泥。”“水泥?什么东西?”
“末职不知其详。”诸将低声交谈,嗡险声响成一片,谁也不知道江州水泥是什么东西,但江州城墙的坚固,众人都是亲眼看到的。
紧接着张亢又爆出一句:“末职听说,江州城外的十座堡垒都是用江州水泥,在半个月之间全部建成。”众人又是一阵大哗。江州城外这十座大头钉子一样的堡垒,让诸将都头痛无比。那些堡垒比城墙还高出丈许,覆盖范围更是超过四百步,几乎占了整条城墙四分之一,又呈“品”字形向前突出一百余步。
攻不下、困不住,就像卡在攻城一方喉_里的钉子,令人无计可施,没想到居然是半个月之中造出来的。
如果不是城中的贼寇兵力不足,在江州城周围建上百余座堡垒,只怕大家连城墙边都摸不到。投石机掷出的火球忽然停止,远远看到一匹白马如流星般驰过连绵的战阵。
江州没有护城河,那名小校放开坐骑,全速驰到城下扬声道:“选锋营秉义郎!宗泽!前来讨教!”
宋军一阵骚动。宋国武官一共分五十二阶,李宪的景福殿使就是第五阶的高级武官,而秉义郎在五十二阶中只排倒数第七,是不折不扣的小官。
城上众人神情冷漠,宋军派出这个小卒子分明是自知必输,一个小卒败了就败了,若能在孟非卿手下撑过几个回合,就足够自傲。
敖润叫道:“一个小卒也配和我们孟团长叫阵?先过我雪隼佣兵团敖润这关再说!”吴战威倒没那么多心思:“宰你这小鸡还用得着孟帅?先试试我的大刀!”
程宗扬却一把夺过望远镜,像着火一样猛扑过来朝城下望去。
“干!这么年轻!”这位宗泽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瞧他的年纪,真正的岳鹏举八成还没出生呢。宗泽策骑朝城墙奔来,距离城墙还有数步,忽然一拨马头,接着飞身跃起。
空鞍的战马紧贴着城墙驰开,与此同时,宗泽抬脚往城上一蹬,笔直升起丈许,然后挥出长枪,枪尖在城上一点,又跃起两丈,为了避免下方出现射击死角,城墙通常都不是直上直下,而是下缓上陡的倾斜式样。
宗泽虽然利用墙体的斜面,但过人的身手仍赢得一片喝彩声。孟非卿让开丈许一片空地,然后反手握住天龙霸戟。
程宗扬见猎心喜,两眼放光地叫道:“孟老大!这一场我来!”终于见到一个自己听说过的历史名人,程宗扬有种老天开眼的感觉。能亲自与宗泽交手。
甚至亲手打败这个北宋最后一位名将,实在是莫大的诱惑。更进一步,如果能擒下宗泽再收归己用,自己的直属营就多了一个栋梁之才。于是宗泽跃城头,看到的不是孟非卿,而是一名笑嘻嘻的年轻人。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哈哈哈”那年轻人像只偷吃鸡的狐狸一样。
笑得合不拢嘴“宗将军,我跟你打个赌,如果你输了就当我的手下,怎么样?”宗泽皱起眉头:“疯子?”程宗扬努力收起笑容,板起脸道:“对未来的主公客气一点!”真是个疯子。
宗泽也不废话,长枪一挺,一记千里燎原,枪势犹如烈火朝程宗扬的面门袭去,准备先逼开这个疯子,再与后面的贼酋交手。
那疯子双臂一张,手中蓦然多了一对钢刀,刚才还疯疯颠颠的样子刹那间消失不见,整个人如同一头突然张开铁翼的猛虎,扑向宗泽的枪锋。
宗泽这一枪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谁知枪至中途就被年轻人钢刀后发先至地截住。宗泽双臂一震,枪锋如中铁石,那人的双刀接连进击,一刀劈中枪锋,随即扭过腰身,另一刀侧向攻来,用刀背砍向枪身。宗泽见这人疯疯颠颠,满口不知所云,看着不太正常,刀法却是凶狠犀利。
前刀余力未衰,后刀又至,如果被刀背砍中,只怕数招之下长枪就会脱手。宗泽沉肘侧身,枪尾蓦然翻出,挑中刀背,向后退了半步,虽然化解对手的招术,自己的攻势也被硬生生逼回来。程宗扬心下大定。
宗泽虽然是未来的名将,但现在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枪法应变虽然不错,修为却比自己差了一截。程宗扬抖擞精神,一手“五虎断门刀”犹如猛虎出山,使得淋漓尽致。
宗泽的长枪失了先机,不出数招就被逼落下风,枪圈越来越小。程宗扬的双刀狂攻猛进却没有痛下杀手,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磕飞他的长枪,把这支刚刚崭露头角的潜力股拿到手中。宗泽越打越是心惊。
那人刀法凶猛,一双眼睛却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自己,目光中充满贪婪神色,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只差没在额头刻上“你是我盘里的菜”这几个字。
那种变态的欲望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毛骨悚然。宗泽的枪法忽然一变,放开守势,全用进手,不顾生死地以攻对攻。他打定主意,纵然玉石俱焚也不能被这疯子生擒。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自己用过几次,被别人用出来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