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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张开口,月霜一手朝背后伸来,打了个噤声手势,美目紧盯门锁。门上铜锁已经两个月没有开过,上面有一层薄薄灰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落在月霜眼中,立刻看出这个锁刚刚被人动过。
开锁的人肯定是个大行家,留下的痕迹极浅,如果不是她在六扇门待过,锁上又积了灰尘,未必能看得出来。月霜一手按住剑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门后。那个人并没有走,此刻正在房中等自己回来。
“火。”月霜悄悄在身后写了个字,让冯源小心戒备,随时准备使出火法。玛源有些紧张地点头。
也不管月霜能不能看到,急速念诵咒语,准备施法。在月霜准备出手的刹那,一只野猫突然踱出来“喵”的叫了一声。“呀!”冯源大叫声中,双手挥出一道火光。
“喵呜!”那只野猫被火焰扫中,尾巴顿时着了起来,惨叫着扑到门上。月霜气得大叫“冯大法!你个笨蛋!”
冯源施过法后,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咽了口唾沫还没有开口,紧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只玉手伸来挟住着火的野猫扔进室内,接着“叮”的一声,横臂挡开月霜的利剑。
房中出来的是名女子,她头发两鬓和脑后向下挽起,在额顶用粉色发带扎住,髻上簪着一排扁宽的木笄。身上穿着黑色广袖短衣,腰带极宽,上面扎着金色系绳,在腰侧垂下两条穗带。
脚上穿着白色布袜,踏着一双木屐。晴州港海客极多,冯源一眼认出这女人挽的是东瀛倭人的半玉髻,衣服也是东瀛式的吴服。
她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发丝遮住双眉,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用来挡住长剑的是一枝两尺长的竹杖,两端包着铜头。月霜厉声道:“你是谁!”那女子默不做声 ,短杖在掌中一旋,敲在月霜剑锷前寸许的位置。
月霜虎口剧热,几乎丢开长剑。她咬紧牙关,长剑犹如飞凤,剑光霍霍朝那女子逼去。蒙面女子身形微闪,从门口闯出,露出背后一只包裹。
“原来是个贼!”月霜娇叱道:“把东西放下!”蒙面女子竹杖飞舞,杖端铜头不断击在剑上,挡住月霜的攻势。
冯源见识过月霜的功夫,比起敖老大只稍差一线,可此时长剑被这女子用短棍一击立刻歪到一边,显然功力逊了一筹。冯源一边运着法诀,一边扯开喉咙叫道:“来人啊!有贼!”
月霜一连十余招都被那女子挡住,眼看她身形游鱼般从剑影间逸出,随时可能从自己剑下溜走,不由银牙一咬,长剑陡然放出光华。
月霜这套真武剑是王哲亲传的破敌招术,属于太乙真宗绝技之一,只是施展时极耗真元。限于体内寒毒,月霜平常很少使用。
但那女子拿的包裹是自己要紧的物品,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夺走。月霜长剑斜挑,剑光撕开黑暗,闪电般将走廊照得通明。蒙面女子乌黑眸子在剑光下闪亮起来。
她竹杖划了半个圆弧,击向月霜的剑锋。月霜娇叱一声,一招斩妖,剑走中宫,剑上吞吐出无坚不摧的剑气,斩在竹杖正中。“叮”的一声,蒙面女子短杖外面的竹筒碎裂,露出里面铜制的内胆。月霜一不做二不休,剑气再张,将铜杖一斩为二。中空的杖身跌出一串古怪物品,有绳索、抓钩、暗器
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使用就全部作废。蒙面的东瀛女子被真武剑逼在下风,短短三招就数次遇险。
月霜剑势越来越凌厉,剑气纵横间,将她的退路尽数封死。眼看失去短杖的东瀛女子就要大败亏输,月霜炽热的丹田突然升起一丝寒意。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剑上光华陡然一黯。
蒙面女子抓住破绽,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猛然翻出,与月霜对了一掌。双掌相交,月霜脸色一下变得雪白。她冒着寒毒发作的风险使出真武剑,却没料到寒毒会发作得这么快。
如果面对寻常的江湖好手,她还有机会慢慢调理气血,但此时碰上真正的高手,立刻吃了大亏。右手的真武剑只施了一半就无力支撑,剑上耀眼光华迅速退去。掌力重重撞入经脉,带来血脉逆行般的剧痛。
月霜苍白的面孔泛起一抹病态嫣红,只要对手的真气侵入丹田,自己立刻受到重创,能不能保不住性命还在两可之间。
蒙面女子冷冷盯了她一眼,已经侵入经脉的掌力突然撤回一半,余力仍然将月霜震飞,接着她身体一旋,穿着木屐的纤足踢在冯源胸口,借力飞上檐角。冯源滚地葫芦似的滚到一边。
但他那声叫喊已经惊动佣兵团,几名好手早已攀上屋潘截击这个不开眼的蟊贼。堂堂佣兵团竟然被贼偷了,说出去是让佣兵团丢人。蒙面女子风一样从屋脊掠过,木屐在瓦上发出清脆的格格声。
两名抢过来阻拦的佣兵汉子刚一交手就被她竹杖击中要害,痛叫着从屋顶跌下。另外几人距离尚远,来不及合围。眼看那蒙面女子就要掠过高墙,一道银光流星般从佣兵团主楼飞出射在东瀛女子肩后。
蒙面女子身形微微一晃,只差了一步没有跨上墙头,跌落在地。眼看佣兵团的汉子将要截住这个女贼,忽然一根绳索破空而出、越过高墙。蒙面的东瀛女子挽住绳索,借势跃到墙上。
接着张开鸦黑双袖,背着包裹悄然没入夜冯源摔在阶下,饶是那东瀛倭女没想要他性命,这一脚也踢得他胸口剧痛难当,险些闭过气去。他覼牙咧嘴地捂着胸口,半晌才叫道:“火!火!”月霜的房间浓烟四起,那只野猫不知引着什么东西,整个房间都烧起来。
佣兵团的汉子们纷纷涌出,有些救火,有些去追那个女贼,乱成一片。月霜被蒙面女子一掌震退,这会儿靠在柱子上脸色雪白。她咬着失去血色的唇瓣,身体微微战栗,良久才透出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敖润听到叫声就从主楼跳下,但还是晚了一步,连片衣角都没捞到。他跃上墙头吼道:“狗日的!哪儿来的蟊贼,敢打我们雪隼团的主意!”
“老大,”冯源捂着胸口道:“你瞧瞧这个真古怪。”旁边一只手掌伸来,从冯源手中拿过那枚从竹杖中掉落的暗器。冯源打个哆嗦,回过头才松口气“石团长。”
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挟住暗器,反复看着。他身形细瘦,穿着宽大衣衫,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但晴州的佣兵行都知道,雪隼团的石二爷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与大佬薛延山合力打下雪隼团的名头。
冯源道:“那女贼有点像倭人,会不会是那个什么浪人”旁边见过倭女的同伴也道:“是有点像。
这些浪人也太浪了吧?敢惹到我们雪隼团头上?”石之隼仔细看了半晌,把那枚暗器放在鼻下嗅了嗅“是东瀛忍者。”
他弹开暗器,搓了搓手指:“叫老敖回来吧,既然是东瀛来的忍者,他追上也没用。”晴州河网密布,水运极为发达,临河的宅院大都有自己的码头。
程宗扬乘船从晴州内海直接驶到居住的宅院后面,没等停稳就跳下船,快步走进院内。“死丫头,你猜我遇见谁了?咦?你怎么浑身都是水?”
“人家刚才出门了嘛。”小紫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程头儿,你遇见谁了?”“鱼无夷!”程宗扬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摸着下巴道:“看来姓鱼的与黑魔海关系不是普通深呢。”
小紫用巾帕抹着发丝水珠,眼珠一转:“听鱼家的傻瓜说,武二那个大笨瓜杀错人,死的倒霉鬼就是他弟弟。”“没错,西门庆那个大贱人肯定是黑魔海的人。”
程宗扬道:“鱼家和黑魔海早有勾结,所以姓鱼的才千里迢迢跑到五原城和他见面。”鱼家与黑魔海的关系是合作,还是像太湖盟一样被强行收入黑魔海麾下并不重要。问题是他们走到一起有什么图谋?程宗扬拧眉思索良久,眼前忽然一亮“说不定姓鱼的与西门大贱人见面是为了潘姐儿!”
想通其中关键,程宗扬思路清晰起来,武二郎本来是为了找西门庆的晦气,替哥哥武大报仇才潜入五原城。
西门庆是醉月楼座上客,与苏妖妇也不陌生,武二郎在采石场的事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那么西门庆为什么没有趁机除掉武二,消除这个隐患呢?
联想到鱼家在云水拦截光明观堂座船的举动,答案便呼之欲出。西门庆没有趁机除掉武二是拿武二当诱饵,引潘金莲上勾!
不出西门庆所料,当小香瓜偷跑到南荒时,潘金莲因为武二郎来到五原城。西门庆和鱼无疾明知道她就在城内,还公然在鸳鸯楼宴饮,显然是一个专为潘金莲设计的陷耕。
只是他们没料到武二这头猛虎会突然出笼,击杀鱼无疾、血溅鸳鸯楼,让西门庆的苦心策划成为泡影。程宗扬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小紫皱了皱鼻子“你叫得好大声。”
“潘姐儿要倒霉了。”程宗扬道:“你也见过,鱼无夷修为虽然不弱,但比起潘姐儿还差了老大一截。他怎么有胆量劫光明观堂的船?而且一点面子都不给潘姐儿留?”小紫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结论只有一个:黑魔海肯定有对付光明观堂的手段,只不过必须与鱼家合作。”程宗扬道:“所以开始是西门庆与鱼无疾联手,然后是鱼无夷和黑魔海那个年轻人联手。我敢肯定他们用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极可能是鱼家毒药和黑魔海的邪术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