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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萧遥逸调侃道:“圣人兄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光,果然是圣质天成啊。我看吴三爷的布阵,莫非是在皇图天策府学的?”吴三桂老老实实道:“小的没这福气,只不过在边军待过几年。”
萧遥逸眼睛一亮“西边还是北边的?”“徐小子又动手了!”程宗扬打断他们的交谈“这回是骑兵。喂,水师还有骑兵?”
萧遥逸眯眼观察对面的军士,一边道:“石头城大营几万人,几百骑总能凑得出来,”他按住佩剑“能不能顶得住,就看这一次了!”
州府兵一百余骑在林中列阵,然后同时冲出,步卒紧跟其后。那些骑手乘的都是军中健马,坐骑身高腿长,几个呼吸就掠过战场。木垒后的弓手只放出一两箭,骑兵便杀到面前。
“兄弟们!拼啊!”护卫们吼叫着起身,依靠木垒的防护伸出长矛,不过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仓促中多半都是刺向马匹。最前面几名骑兵同时一拉缰绳,马匹跃起,包着蹄铁的马蹄跨过半人高的木垒,冲进阵后。
吴三桂立在垒上,长矛左挥右舞,将马上的骑兵刺下马来,一连吼道:“往前看!握紧矛!杀!”萧遥逸叫道:“五千银铢在这儿呢!来啊!”那几名骑兵杀散护卫,径直朝萧遥逸奔来。程宗扬回头看着萧遥逸,咬牙道:“死狐狸!你躲我后面干嘛!”
萧遥逸拉住程宗扬的衣袖,惨叫道:“程兄救命啊”“我干!你把人叫来,让我上去拚命!”萧遥逸挤了挤眼“这可是程兄立威的好机会。”
说着一把将程宗扬推了过去。立足未稳,一骑就冲到面前,尺许长的槊锋寒光凛冽,朝自己胸口刺来。程宗扬展臂拔刀,双刀交叉“卡”的架住槊锋。
那槊有一丈多长,槊杆是用一整根枣木制成,前细后粗,骑手握的槊把足有铁罐可乐粗细,打磨得滑不溜手。
程宗扬双臂一震,知道自己挡不住骑手连人带马的冲势。他左刀拚力抵住长槊,旋身将槊杆挡在背后,向前一步跨出,右刀旋风般挥起,将骑手握槊的手臂齐齐斩下。
萧遥逸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叫道:“程—兄—好—刀—法!”叫声让程宗扬背后汗毛直竖,一刀将骑手劈下马背,吼道:“死狐狸!再叫我先砍死你!”
又一名骑兵冲来,程宗扬眯起眼睛,太阳穴上的伤痕不停跳动,丹田气轮疾转,在骑兵举槊的刹那,挥刀斜劈。“铛”的一声,槊锋被钢刀劈得歪斜。程宗扬一招饿虎吞羊,双刀齐出,将骑手砍翻在地。萧遥逸果然没有再叫。这小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程宗扬回头看时,只见萧遥逸两手伸出,齐齐挑出大拇指。
然后又夸张地朝山丘上的世家子弟招手,用口型叫道:“太好啦”两骑同时奔来,程宗扬二话不说,提刀就走,但萧遥逸比他逃得更快,手脚并用窜到山丘上。张少煌叫道:“程兄!我来助你!”萧遥逸大声嚷道:“弟兄们,一起帮程哥哥一把!”
几个带弓的子弟纷纷举弓,朝程宗扬身后的追骑射去,连石胖子也拍着车窗大叫:“程哥!杀了他们!”人家都这么帮忙了。
自己脸皮再厚也不好撒腿逃上去。程宗扬只好转过身,提刀横在胸前,一边在心里狂骂那只小狐狸。两骑越奔越近,丈许的长槊并排举起,槊锋直逼胸口。
程宗扬深吸一口气,一招虎战八方,双刀瞬息间在身体前后左右劈出八刀,将两杆长槊同时荡开。一声惨叫响起,左边骑手肩头中箭。张少煌终于找到自己的箭,三翼六棱的箭头撕开皮甲,彷佛苍狼利齿咬在骑手肩上,凶猛地吸食鲜血。
程宗扬翻过手腕,左手刀背压住一杆长槊,右刀手起刀落,将一握粗的槊杆劈成两截。马背上的骑手身手不凡,长槊断落的同时已经拔刀在手,马刀斜劈下来,在程宗扬刀锋上溅出一缕火花。
那骑手藉着马匹的冲势,力量极大,程宗扬手臂发麻,接连退了几步才找到一个破绽,刀锋劈开骑手的战甲,在他胸口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
背后忽然一痛,却是那个中箭的骑兵单手握槊,槊锋刺进自己肩头。程宗扬反手握住槊锋,被推得栽倒在地。
眼看冰冷的槊锋就要透肩而过。一个身影鬼魅般闪出,带钩的长刀钩住骑兵手臂,将他手臂的血肉、筋腱一并撕开。
洒落的血雨中,萧五横过身,一脚将骑兵蹬下马背,然后扶起程宗扬爬上山丘。“嘶”程宗扬咬紧牙关,从齿缝中吸着凉气。“程兄!怎么样!要不要紧?”那帮世家子弟一蜂窝围过来,争相询问。
“石胖子!还不滚下来!”桓歆把石超拽下马车,接着自己被送到一张香喷喷的锦垫上。肩后的衣物被人割开,温热的血液顺肩流淌。众人伤药都带了许多。
这会儿毫不吝啬地往程宗扬肩背的伤口猛倒。周围嘈杂的声响乱轰轰闹成一片,张少煌暴跳道:“把那厮脑袋割下来!爷要灭他满门!”石超道:“阿弥陀佛!陀佛!陀佛佛”
忽然有个声音带着哭腔道:“程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程宗扬顿时怒火中烧,吼道:“死狐狸!你给我滚!”萧五道:“诸位爷,让程少主歇歇。”
石超连忙道:“对!对!你们几个小心伺候!程哥掉根毛,我就把你们脑袋都砍了!”身边终于安静下来,额角的炙痛仍不断传来。程宗扬慢慢调匀呼吸,这次伤口比以前的都要严重,槊锋直刺进去,幸好自己握住槊锋才没有被刺穿肩胛。
但伤口深及寸许,血肉模糊,看上去也足够骇人。几双柔滑的手掌伸来帮他解开衣物。程宗扬一怔,才意识到这是石超的马车,里面都是他的侍姬,连忙道:“这就不用了吧?”
萧五木着脸道:“程少主,衣裳都破了,你得换换。有金谷园的女人伺候,少主只管歇着。”说着吩咐道:“少主受的是金创,你们几个小心帮少主揉摩活血。”程宗扬趴在锦垫上,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痛得龇牙咧嘴。
“萧五!你少煽风点火!”萧五咧了咧嘴“温柔乡是英雄家。少主尽管歇着。”他在程宗扬肩上推拿几下,止住血,一边俐落地敷好药,指点那些侍姬将伤口包扎起来,一边道:“那些州府兵被吴三爷打退,锐气已折,下面的事就不用程爷操心了。”
山丘下的木垒虽然是草草堆建,但在没有重兵器的州府兵面前,足以成为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攻垒时,州府兵无法再保持阵型,那些护卫的好武艺正派上用场,尤其是萧府护卫几乎顶住州府兵一半的攻势。在损失近三十人后,州府兵终于丧失锐气,开始退却。
徐敖神情越来越严峻,从峪口打到这里,州府兵已经伤亡一百余人,一般军队伤亡率在十分之一以下就开始军心动摇,极少有军队能够承担三分之一伤亡。
这些军士虽然是石头城大营的精锐,在付出六分之一的伤亡之后也无可避免的士气大挫,尤其是那道木垒,在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之前,再勇敢的战士也不肯去白白送死。吴三桂已经使断两根长矛。
这会儿提着吴战威的大刀守在木垒中间。吴战威腿还没有康复,刚才抵挡骑兵冲锋时砍倒两名骑兵,自己也被马蹄狠狠踢了个跟头,不得不退到丘后。
近二百名护卫这时战死二十余人,伤重无法战斗的也有数十人,不过接连打退州府兵两次进攻,这些汉子都士气大振,兵士们来不及抢回的尸体都被他们砍了首级,等着领赏。
吴三桂目光不逊于萧五,同样看出州府兵锐气已折,短时间内无力再战。如果这时乘一匹快马从丘上绕过战场,吴三桂有五成把握能闯出峪口,到建康城报信。
“程爷受了伤。”萧五一句话没说完,吴三桂就跳了起来“不妨。”萧五拉住他“程爷中槊的时候握住槊锋,没有伤及筋脉,只要养几天便好了。”吴三桂还不放心,朝丘上叫道:“大哥!怎么样?”
吴战威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安心,吴三桂这才松了口气。萧五拨了拨地上的浮土,画出木垒和州府兵的位置,说道:“此处州府兵还剩四百多,峪口有二百。刚才咱们打退他们两次,这些残军已经失了锐气。”
吴三桂接口道:“刚下过雨,林子还湿着,不怕他们火攻。”“没错。”萧五一乐“但待在这儿挨打,吴爷能忍得住?”吴三桂点点头“咱们马多,冲一把是个好主意。就是这些护卫太孬种,恐怕没这个胆量。”
“人不用太多。”萧五道:“挑十几个好手,从侧面绕到他们背后,远远放几箭,只要他们一乱,吴爷就从正面攻过来。两边夹击,说不定还能胜一场。”
吴三桂指着峪口的位置道:“连这里一起打!你守垒,我带人去!有机会就往外闯!”两人都是打过仗的,细节一提就透,彼此越说越投机,也不用废话。萧五拍了拍手:“程少主手下竟然有吴爷这样的人才!好!我来守垒!”
忽然对面传来一声低吼。萧五和吴三桂同时起身,只见一个身影从对面林中缓缓走出。那汉子没有披甲,只穿了一身灰扑扑的布衣。他身材虽然强壮,但腰背微微佝偻,在猛士如林的州府兵精锐中并不起眼。那汉子走出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