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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爷说的火药,老朽没有听说过,不过葛仙人药方里有一则雄黄法,以雄黄、玄胴肠、松脂、硝石合炼。葛仙人说炼出的仙药色白如冰。
但老朽试炼过几次,得出的药物色泽发黑,老朽也不敢服用。公子说烧起来特别厉害,与这个有些接近,用来引火倒还方便。”难道是黑火药?这配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呢?
“玄胴肠是什么?”几名工匠都笑了起来。
“便是猪大肠。”程宗扬大失所望。没听说过火药用猪大肠的。这些工匠都是铜器师传,搞火药不是人家专业,可能找几个炼丹的道士还实际点。
“那就按这个做吧。记得把做链牙的和做锁扣的分开。”几名工匠同时道∶“公子爷放心,小的们会想出办法,不让别人学了去。”程宗扬一怔,然后连忙摆手“跟这个没关系。
拉链这东西就是一张纸,捅破了谁都会做。我说分开是为了提高效率哦,就是做快一点,既然不能技术垄断,就从效率上压过对手吧。”几名工匠相顾愕然。
最后为首的白须老者先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程宗扬施了一礼∶“惭愧老朽痴长了几十岁,还不及公子爷这分见识。”程宗扬笑道∶“老丈太客气了。
诸位吃过的体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这点见识算什么?几位多辛苦,等这些拉链做好,我还有几件小东西要请大家帮忙。”几名工匠离开,秦桧进来道∶“公子,那块地有着落了。”
“在什么地方?有多大?”“在朱雀桥以西,秦淮河南岸,位于横塘。大小有三十亩。”程宗扬讶道∶“秦淮河畔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地?”秦桧道∶“秦淮两岸原本都住满人家。谁知昨晚一场大火,前后烧了百余户。那些住户家当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白地,如今正贱价出售。在下去看过,一条巷子烧得干干净净,少说也有三十亩。”
这么巧?自己想买地就碰上火灾?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要多少钱?”
“每户人家索价八十贯。算下来有八千贯,合四千金铢就够了,一一四千金铢换三十亩地,这价钱确实不贵。沉吟间,秦桧道∶”公子,三十亩地是不是大了些?”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三十亩正好,不能再小了。”
秦桧劝道∶“公子,我们是珠宝生意,商号有一亩地就够了。”程宗扬喝了口茶“会之的想法,咱们就是开一家店铺、摆上货物,等客人上门是吧?这主意也不差。
不过珠宝生意和别的不同。珠宝这东西不是它值多少钱,而是买的人觉得它应该值多少钱。”程宗扬站起身“我开的珠宝商号不仅仅是卖珠宝,更要紧的是卖服务。”
秦桧听得一头雾水,程宗扬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
“会之,经商你不擅长,换了祁老四肯定一点就透。还是建好商号,等老四来打理吧。”秦桧道∶“另一件事,长伯依公子的吩咐派人在佛窟寺盯梢。
昨晚四更时分看到那个紫脸汉子离开寺庙,往东府城去了。”东府城原来是王府,后来改为丞相的府署,也和宫城一样修建城墙,称为东府城。那个紫脸汉子没有去司空府,而是去了丞相府,倒令自己意外。
丞相王茂弘出身琅琊王氏,说起来还是王处仲的弟弟,难道真让萧遥逸说中,那些人准备对王处仲下手?“继续派人盯着他。”萧遥逸既然定下三天后东山射猎,这几天不会给他们行刺的机会。
能趁这个机会找出徐度的马脚最好不过。
“公子准备去哪里?”“叫上云老爷子,一起看看那块地。咦?死丫头,你在干嘛?”小紫一手抱着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一手拿着程宗扬常用的翠玉茶盏。
盏里盛满鲜红的液体,雪雪伸着小舌头正舔得起劲。程宗扬猛地回过头“会之,这是不是”秦桧沉着地点了点头“不错。
正是属下依照公子吩咐,花重金购来的葡萄酒。”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死丫头!葡萄酒我还没喝呢,你就拿来喂狗?这是什么狗啊?葡萄酒还喝这么起劲。”“小气鬼!”小紫把茶盏一丢。
“呶,还剩一点,给你好了,来,雪雪,我们出去玩。”小紫把雪雪放在地上,那条小狮子狗浑身兴奋,像颗鱼雷一样直闯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桌腿上。
程宗扬连忙伸手把那只价值三千银铢的花瓶抱在怀里,看到那条狮子狗四条小短腿一同打转,像喝醉似的晃了两圈。
然后四腿一张软趴在门槛处,有如小枕头一样呼呼地睡着。程宗扬和秦桧面面相觎,最后秦桧道∶“这狗喝多了,那个睡一会儿就好。公子,咱们走吧。”小紫道∶“我也要去!”
“去个屁!在家好好待着。”程宗扬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再警告你一次,少去欺负那几个姑娘!”
横塘遭受火灾的人家不止百余户,沿河一条里许长的街巷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两侧还有几百户人家也被波及。
沿着秦淮河南岸,一连串房舍被烧成一片废墟。数千名无家可归的悻存者聚在堤上,抱着从火中抢出的物品嚎啕痛哭。还有人在青烟袅袅的废墟间游荡,寻找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残存的物品。
大火惊动了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街巷的里正在旁边一脸烟垢地禀告灾情。
“昨晚三更时分,更夫刚打过更,火势突然起来,小的无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家先着的火,小的听到锣响,出了门就看到巷子前后都大火冲天”
这些人家都是河边的百姓,原本守着秦淮河,救火并不难,但昨晚火势来得凶猛,根本来不及救援。众人家中的积蓄大都被大火吞噬。
此时一无所有,有的更失去家人亲属,一时间堤上哭声震天,让程宗扬也不忍多看。“每户八十贯,合每亩二百六十余贯,”云苍峰道∶“这个价钱着实不贵。
若不是这些人家遭了灾,价格起码要翻上四倍。”程宗扬叹道∶“我怎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似的?”小紫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放的火。”
程宗扬板起脸道∶“少罗嗦!让你出来就不错了!以后爷儿们说话,娘儿们少插嘴!”小紫踢了他一脚,幸好那死丫头没穿木屐,自己还能忍住。“云老哥,我想把这些地都买了。”
“受灾的人家至少有四百余户,算下来要三万余贯,合一万五千金铢。”程宗扬颓然靠在座背上。
商号还没有开张,珍宝虽然有些,但除了白送的几件,其他还在库房里放着,若不是云苍峰帮忙,自己连房子都买不起。一万五千金铢说起来似乎不多,但折合三千万铜铢岂是容易拿出来的?马车走着,人群间传来一阵喧哗。程宗扬掀开车帘“怎么了?”
秦桧过去问了几句,回来道∶“有人在拿现钱买地。”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竟然有人比自己动作还快,刚着了火就拿钱来买地?“他们出多少?”“每户三十贯。”
秦桧道∶“只要中间的地,两旁遭了灾的即便想卖,人家也不肯买。”看来这人跟自己一样都看中了中间三十亩成片的土地,对沿河的零碎土地不感兴趣。程宗扬跳下车,只见人群间摆着一张漆案,上面白灿灿放满三百枚一串的银铢。
几个披着斗篷的女子立在周围,中间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姑娘面前放着拟好的文书,只要有人指明位置、按上手印,立刻就能拿到银铢。建康城物价不低,三百枚银铢只是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不少灾民都在这里住了几代。
但此时遭受回禄之灾,两手空空,家宅已经烧成白地,为了生计不得不贱售土地。有几户已经在文契上按了手印,捧着换来的铢钱痛哭流涕,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忽然一个声音高叫道∶“这不是欺负人嘛!每户一百贯!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买了!”人群“轰”的一声朝这边看来,程宗扬立在无数目光下,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四百多户、四万多贯,合两万多金铢自己的商号即使开张,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挣到这个数的十分之一。云苍峰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枚崭新的玉佩,递给跟车来的吴战威∶“去云氏商会交代一声,让他们立刻送四千贯铜铢、二十万银铢和八千金铢过来。”
一辆辆黑漆马车不断驶过朱雀桥。铜铢价值最小,分量却最重,四千贯整整装满了四十口大箱,用了五辆马车运送。二十万银铢用了两辆马车,最后一辆装的是金铢。马车上虽然没有旗号。
但厢板上都印着云氏的徽记,分明是刚从云氏钱庄驶来。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如释重负。这些人家遭了火灾,如果没有生活来源迟早会变成流民,成为官府的大患。刚才那户商家以三十贯收地,虽然于法无禁。
但三十贯远不足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正焦头烂额间突然有人愿意拿出一百贯来买地,犹如久旱甘霖。
一般人家拿五十贯维生,另外五十贯做个小本生意也能支撑度日,虽然清苦,总好过流离失所。那位官员整了整衣物,过来道∶“不知云氏哪位管家在此?”云苍峰笑呵呵掀开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