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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平的棺木到底还是进了城,进城的那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何氏在前边与凤阳平的亲军交接的时候,凤云儿双眼迷茫地落在那众人围绕着的一副棺木,那里头的就是自己的爹啊,凤云儿已经不会再去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改变得了父亲的命运,大抵这就是父亲的命吧,若是她能早重生一两年,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吧,她移开了目光,看向了那个明明伤心欲绝却一直为了家庭而奋斗的坚毅背影,眼中渐渐涌起了坚定,这一生,她必定会好好守护好母亲的。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凤云儿一身缟素,跪在了何氏的身侧,每每有人过来的时候,凤云儿就机械地跟随着母亲的动作,想也不需要去想什么,也无空去想什么,何氏体恤凤云儿年幼,从不让她跟着守夜,凤云儿却硬是守了第一天,到得第二天感觉实在是忍受不了才去歇息了片刻,再后来,父亲下葬了,凤云儿并没有跟去,她病了,病倒在床上,母亲何氏过去匆匆看过后,便离开了。
当何氏把夫君下葬回来后,她也病了,她梦到了她的夫婿,她梦到了她抓着那负心人的衣襟摇晃着要他给个说法,那“人”却只强调着要给云儿好好觅个夫婿,不能让云儿受苦云云。
晨光透进窗子的时候,何氏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脸上泪痕犹在,她望着床顶,双眼呆滞,低声呢喃道。“你只在乎云儿,那我呢?”半晌,她发出了无意义的冷哼声,抬手一抹额头,烧已经退去,她唤人进来,洗漱穿戴完毕,便前去女儿院子里看女儿。
“娘,云儿难受。”见到一大早母亲就过来看自己,凤云儿睁着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母亲,撒娇道。
“乖云儿,早膳用完就该吃药了。”何氏见到宝贝女儿,心软了一片,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药碗,勺起了药汁,轻柔地吹着,递到嘴边抿了抿,才对女儿说道“药凉了,快喝吧。”
凤云儿喝了一口,药汁从舌尖流入了喉咙,她整个脸都皱了起来“唔,好难喝,而且好热,娘亲骗人,根本就不凉。”
何氏重复了之前的动作,这回自己喝了一口,砸吧了下嘴“没有啊,一点儿也不热嘛,不信你再尝尝。”
于是凤云儿伸了伸头,又喝下了一勺子“娘亲你怎么可以这样骗人。”
就这样,三两下一碗药就喝完了,凤云儿喝完药之后全身都出了汗,何氏抬手便用手绢细细给凤云儿擦着额角的汗“躺下来好好休息,别又调皮地随便乱跑了,娘中午再来看你。”何氏帮凤云儿掖好了被角后,便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她也想陪女儿久些,只可惜夫君离开了,有些人就把她们孤儿寡母当成软柿子捏了,她不好好震慑他们都不行了。
当母亲带着下人们离开后,凤云儿便躺在床上假寐,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过多久,她听到了一个脚步声,一开始她以为是身边的丫鬟,再听却觉得那声音很陌生,她忙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前不久她差点掐着的那个人——龙翔。
凤云儿感觉脑子里发出了“嗡”地一声轻响,他怎么过来的?为什么没人拦他?他想做什么?
发现女孩警惕的眼神,龙翔忙摊开了手以示无辜“小妹妹,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也许是他的话凑效了,小女孩的警惕目光渐渐减弱了“我是住在梧桐院的客人,我叫尤翔。”每次介绍自己叫姓尤的时候,龙翔都觉得憋屈不已,早晚有一天他要回归本姓,至于姓尤的那家从没听过谁家皇帝是别人的养子来着。
凤云儿眨巴了下眼睛,脑子急速运作了起来,她明显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就她现在这个小身板,龙翔能对自己做什么呢?若真做出什么,那就不叫风|流,而叫变态了。“小哥哥,既然你住在梧桐院,为什么会在这里呀?”凤云儿很无耻地运用自己幼童身份卖着萌。
“我是无意中逛到了这里的。”龙翔说不清心里头的感觉,他一直努力都见不着这个女孩,而第二次见面,那个女孩一身缟素跪在棺木前头,显得那么柔弱不堪,他目睹了那个女孩从悲戚到病倒的全部过程,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小女孩仿佛是他某夜梦到的女神幼年版,因为这个发现,他五感交杂,觉得自己是很卑劣但又忍不住想好好看看女孩,所以他来了,在院子外头就看到了床边的小女孩对母亲撒娇,那种天然的信赖,他龙翔什么女人没见过,唯独没见过这么小这么真诚的女孩子,他不由地在想若是他能得到这个小女孩全身心的依赖那该多好。
对上了龙翔那双眼眸,凤云儿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种眼神太过熟悉,她从头到脚身体都在叫嚣着“不要,不要这样看着她!”那会让她觉得恶心不已,上辈子就是这个眼神,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龙翔都这样注视着她,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样,就是因为这个“深情”的目光,让上辈子的凤云儿提早开窍,而一开窍便对龙翔情根深种,从此非他不可。
“小哥哥,我有点困了,可以先睡吗?”凤云儿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龙翔。
“你睡吧,我守着你。”龙翔生平第一次那么放低了声音回答着。
要不是顾忌着,凤云儿都想翻个白眼了,她呵呵一笑,然后躺回去了,装压根不知道某人在,闭上眼没多久却因为药力作用彻底睡死过去。
龙翔没多久就听到了凤云儿发出的小小呼噜声,才发现小女孩睡着了,哑然失笑,他可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睡觉打呼噜呀,他的小未婚妻可真是可爱。
等凤云儿醒来,发现杜鹃在守着的时候,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杜鹃有段时间去如厕了
那之后,只要有空,龙翔就会过来,有时坐会儿,有时说会儿话。
“凤妹妹,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这一日,不知道龙翔抽什么风,他来的时候一脸忧郁。
“”她能说不么。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一出生就被人捧着,他以为是父亲的那个人并不是他的父亲,他以为是母亲的那个人对他恭敬有余却从不亲近,他有兄弟却跟没兄弟一样,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没有人会跟他玩,就怕担上一个耽误的罪名,他会说话的时候就被逼着日日夜夜的说话,他刚能写字的时候每天就必须抄书百遍,他以为这样他就能够得到父亲的欢心,结果当他捧着亲手做的生辰礼物给父亲的时候,却被告知原来父亲根本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已经死了,并且死了还被人唾骂着,他被告知要报仇雪恨,要不择手段,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他很不开始,他想毁灭一切”说到这里,他转过了头,无神的大眼睛就这么瞪着凤云儿,让凤云儿心里毛毛的。
纵然凤云儿心里不好受,但她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为什么要不开心呢?对我来说有好吃的就已经很开心啦。”
“你个小馋猫。”龙翔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凤云儿的头顶,却被凤云儿不经意地躲过“凤妹妹,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该有多好。”那样,你就可以永葆童真,永远不用面对残酷了。
“我就是个普通人啊,混吃混喝等死。”说着,凤云儿从榻上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了包装,含在嘴里“要么?”她拿出了另外一根。
龙翔笑着接过,糖很甜,能温暖他的心,看在糖的份上,他不介意对凤云儿好一些。
而凤云儿的脑瓜子里已经在转着念头了,龙翔这种态度摆明是还想谋夺自己家产,家里不能干掉龙翔的话,下月旬日也许是最后机会了,下月旬日前悟道禅师会与銮驾一同归京,那个时候母亲何氏会上山去找悟道禅师为父亲诵经,山上路险,摔个把人的话也不会引人注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