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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芸听得出神,又问道:“可是女子失去了贞操,终究有了污点,还会有人真心去爱她么?”
君舆遥指天穹,道:“灵芸,你看那轮明月。”当晚正是月中,一轮冰蟾悬于苍穹之上,淡淡清辉,洒向人间。薛灵芸赞道:“好美的圆月!”君舆笑道:“是呀!见此白玉盘,大家都会赞叹它的皎洁明亮,又有几个人会因为月亮上的那些斑点。
而不喜欢它呢?”薛灵芸双眸中闪着光彩,望向君舆,轻轻唤道:“君舆哥哥,你你也喜欢月亮吧?”君舆抬头望着青天,慢慢吟道:“月如美人,我心慕之。”
薛灵芸展颜微笑,说道:“尝块桂花糕吧。我们边吃点心边赏月。”第二天早上,君舆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却不见唐翩前来送行。
他不知唐翩此刻被父亲锁在屋里,正大声哭喊着:“爹!你放我出去!我以后再也不动你的药了!你快点放我出去呀!”她见无人理他,又低声哭道:“君舆哥哥,你别走,你等等我。呜”
君舆伸手入怀,掏出那半截碧纱裙幅,看了半晌,脸露微笑,摇了摇头,将那断裙又收入怀中,提起背囊,走出了门。
他昨日和薛灵芸相谈至半夜才将她劝回去歇息。想必此刻她还在酣睡。君舆不欲去惊动她,悄悄从侧门出了薛府。他辨了一下方向,便拔足往九成山赶去。
君舆在薛府盘桓了近一个多月,早就憋得坏了,这一日虽寒风扑面,但天地之大,任他去来,他暂时抛却儿女之情,胸中豪气大发,在那崇山峻岭之间一声清啸,连绵数里不绝,惊起寒禽处处。
行至中午,他略感疲倦,便找了一棵大树歇息。在那树阴之下,拿出清水干粮便吃。忽听銮铃声响,马蹄声疾,一匹纯白良驹奔驰而来。那马体长一丈,筋骨雄健,神态如龙,眨眼间奔到君舆面前。
马上骑士一勒缰绳,白马咴咴一声长嘶,前蹄腾空,人立起来,那骑士马术娴熟,一推马头,闪身下马,对着君舆微笑。君舆见那人一身男装打扮,异常干净利落。虽用眉笔将双眉画得粗浓入鬓,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但那春水一般的眼波,那海棠一般的娇颜,不是薛灵芸又是谁?君舆缓缓摇头,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薛灵芸笑道:“我师父让你守护我。
但你却中途跑了,没法子,我只好抹下面皮,跟在你身边啦!”君舆一怔,问道:“那你要跟到什么时候?”薛灵芸眼珠转了一转,说道:“那可说不准,指不定哪天不高兴了,我就不跟着你了。”
君舆笑道:“若是没有不高兴的时候呢?”薛灵芸面上飞起红晕,也笑道:“那就只有天涯海角,伴君而行了!”
薛灵芸一语才毕,心里怦怦直跳,又慌忙道:“君舆哥哥,其实,我这次出来,另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去参加论道大会。今年的大会在江南道开,刚好和你要去的九成山顺路。”
君舆哦了一声,道:“自从我师傅师娘去世后,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参加这大会了。”薛灵芸笑道:“现如今场面越办越大了,再不象当年那般寒碜。我们不如先上九成山找到你师弟,然后三人一同去赴这盛会,一睹各派高人宿耆的风采!”
君舆颔首道:“如此甚好!也可以让云炫开开眼界。”薛灵芸道:“你那云炫师弟,有你这么一个师兄照料,真是幸运得很!”君舆道:“我们两人从小相依为命,自然亲如手足。”薛灵芸翻身坐上马鞍,笑道:“那你快上马吧。
我这匹银龙追风驹是天下少见的龙马,日行千里,到九成山不过两三日时光。”君舆问:“你来控马么?”薛灵芸盈盈一笑,眉目顾盼:“君舆哥哥,道术武功,我不及你,但说到控缰执辔,恐怕你却不如我。”她说着俯下身,向君舆递出手来。
君舆见她纤指细长,日光照耀下有如透明。他心中道,她如此爽朗,我何必拘泥?便执了她的手,轻轻一纵。那银龙追风驹略略移了一步,君舆已稳稳坐在薛灵芸的身后。她虽作男子打扮。
但君舆坐在她身后,依然可见她颈项白腻,秀发纤柔,阵阵女子幽香更是沁人心脾,只听薛灵芸说道:“坐稳了!”她一提缰绳,娇呼一声:“驾!”
白马怒嘶声中,蹄趵如雷,箭一般射了出去。君舆不料她启动如此迅速,身子后仰,双手自然前探,握住了薛灵芸纤腰。
马上起伏不定,君舆虽勉力后靠,颠簸间双腿仍难免碰到薛灵芸丰臀玉腿。薛灵芸青春韶华,柔肌腻肤不时绷紧放松,向两人身体接触处传过来阵阵旖旎娇韵。
君舆心中微微一荡,薛灵芸却浑如不觉,一个劲的策马疾驰。只是那白玉一般的耳廓,悄悄飞起了红晕。
两人共骑绝尘,虽路途坎坷,鞍马劳顿,却丝毫不以为苦。肌肤若即若离之间,隐隐漾着一缕似有似无的淡淡风情。奔驰间红日西垂,归鸦阵阵。若是君舆一人,他只找个树阴便可睡上一夜。
但此刻薛灵芸在身边,却不能随便将就,好在天将将黑,恰好看前方有一城镇,二人便策马寻客栈投宿,然而连问了数家旅舍,均是客满。
二人寻了良久,方在城北福来客栈找到一间客房。君舆问那掌柜:“店家,我们乃是两人,可有另一间房么?无需太好,可以住人就行了。”
那掌柜的说道:“公子,实在是没有房间了,最近融州府瘟疫横行,周边百姓纷纷向相邻郡县逃避,今日城里的驿站客栈差不多都满了。
本店这一间房你若是不要,恐怕一会也就被别人住进去了,二位公子,出门在外,自然不能象在家里那般讲究,你们两人抵足而眠,对付着过一晚上吧。”
薛灵芸听到那掌柜让她和君舆同榻,脸上不由发烧。却听君舆说道:“好吧,那就要这一间房。”
薛灵芸心中怦怦直跳,却一言不发,跟着君舆上楼,看他如何处置。店小二将两人领到房中,只见那房间还算宽阔洁净。君舆放好包裹,提剑出了房门,对薛灵芸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到下边买些酒菜。”
薛灵芸见他出门去了,轻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这才发现自己耳根居然在发烫。她看了看房间,见洗手架有面铜镜,便过去整理仪容。忽听店小二在外边喊道:“客官,热水来了。”薛灵芸把他让进来,只见他放下一盆热水,递过一块白毛巾,说道:“那位方公子吩咐,请薛公子洗完脸后下去用晚饭。”
薛灵芸答应一声,将他遣了出去,自行拧了热毛巾,在脸上缓缓捂擦。一轮热水脸洗罢,顿觉征尘尽去,毛孔舒泰。心内不由有些发甜:“这人就是细心。”君舆在楼下等了好一会,薛灵芸才姗姗下来。
只见她换了件公子哥的长衫,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用一条细窄白绢束着发髻,长长的垂下两条绢尾,薛灵芸洗完脸后,肌肤如同新剥鸡蛋一般白嫩,脸颊被热水所蒸,又在那白嫩中渗出一抹潮红来。
她眉毛画得英挺,睫毛却翘得柔媚,真是不尽风流,雌雄难辨,竟似个浊世翩翩佳公子一般,薛灵芸望着君舆,眼波灵动。却把邻座好几个浪荡子弟的火给勾动了起来。
只是见到君舆长剑在侧,虽是静坐如山,却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这才拼命咽下口水,不敢过来啰唣。
薛灵芸本来和君舆边吃边聊,心情不错。却被周围男子苍蝇一样的目光粘得极不舒服。她啐道:“这些人好生无礼,哪有这般盯着人看的?”君舆笑道:“你这样子太过俊俏,若要人家不看你,恐怕明日需拿煤灰把脸涂得黑些。”
薛灵芸装作吃饭,却不回答,想道,如果那样,岂不是你也不看我了?见君舆赞她容颜,她心中暗喜,一时间竟觉得旁人的那些目光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吃毕,君舆道:“旅途劳累,你早些回房歇息吧。我在下边守着就行了。”
薛灵芸嗫嚅了半天,欲言又止,终于答应了一声,上楼去了,君舆无事,便坐在大厅之中,听众人谈话议论,此刻融州府大疫,正是一干人等口中谈资。君舆听了几句,众人都说那瘟疫来得迅猛,短短二十日之间,便扩大到全府之境。
染疾者先是双目赤红,高烧不退,进而口有恶臭,胸腹疼痛,及至皮肤出现斑疮、脓包,则无药可救,全身发赤而死。那瘟疫肆虐的村庄里,十室九空,新茔座座,好不凄凉。君舆心中骇然,想道,瘟疫竟这般厉害?
九成山就在融州府内,难怪师叔不回我的飞鸽传书,想必一定在全力周济灾民。他正寻思间,忽然瞥见薛灵芸在楼上朝他招手。君舆不知何意,便上了楼。薛灵芸道:“君舆哥哥,你也一同进房休息吧。不必在下边劳顿。”
君舆怔了一下,却见那客房立起一块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一端是床榻,另一端的地上,却打扫干净,也铺好了软褥棉被。薛灵芸红着脸道:“在外多有不便,只好如此了,需得委屈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