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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微真人连夜被带到提督大人府。祝应山一路战战兢兢,汗水早已经打湿了衣袄。
提督府内,灯火通明,刺客(实在想不起名字来了,记得当年干父说他好像姓张,绰号小蝴蝶)早已被打得体无完肤,但求一死而矣。
提督大人足足审视了温睿祥一分钟,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凝眉道:“温真人,你我也算有过一面之识,想请您老人家大驾金身实在是颇费周折呀,咱们长话短说,今晚有刺客行刺,已经伏法认罪,并且直指真人你就是幕后指使。我是不敢偏听偏信的,只好请您深夜来此做客,本官我相信,真人你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呢?你先想好再说,证人就在那跪着呢!”
只见温真人面不改色,凛然而立,背负绑绳,一身慷慨,道:“提督大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提督给左右一个眼色,道:“松绑!”
温真人道:“不必劳驾了!”
言罢,口中念咒,绳索已然脱落。众卫兵数十条枪,立即对准真人,一时间枪栓拉起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厅内一片紧张气氛。
提督大人举手示意,卫兵们的枪口缓缓放下,但都警戒地围拢在提督大人左近,时刻防范。提督连连拍手称快:“好道术!今天本官算是开了眼了,不过今天既然进了我的提督府,谅你也插翅难飞!”说罢又一个手势,就见一队侍卫手中捧着大大小小的脸盆,将道长围在正中。
祝应山一见便知,那盆中盛的必是朱砂狗血女子天癸等民间俗称辟邪之物,想是有一知半解之徒给提督大人出的馊主意,力图制服温睿祥道长的道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温睿祥一副正气,旁若无人地说道:“提督大人,贫道未出三清观,已知城中乱。中央政府拨给数百万山东灾民父老的赈灾银,在你处截下了多少,你不说也没关系,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看看,平日里混在城中的无赖张蝴蝶都要杀你的狗头以谢天下!实言对你讲,贫道是一心修戒体,无意恋红尘。但你要问罪魁祸首,我也不想真的让你找到背后的英雄,姑且算在我头上便了!”
这几句话干板夺字,义正言辞,令在场众人也多有为之动容。提督大人只气得火冒三丈,咬碎钢牙,怒道:“很好!痛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既然精微真人想要为了齐鲁百姓舍身取义,本官就成全你!我到要看看山东第一道士高到什么程度!来人,上道热菜给道爷解乏!”
话音刚落,就见一队人已准备好刑具,祝应山一看,不禁心中一凛,原来那是用于刑讯逼供的一套铁刷子,专门扒皮挠骨,碎人筋肉,真可说是极刑了。
就见道爷不用他人,几步走上前,躺在铁床上,对着屋顶道:“我修行七世,早已成不坏戒体,你焉能伤我!今日叫汝等见见何为真人!”言罢,对身不远处将自己抓到此处的武将官说道:“你三日内必受血肉之灾,万望小心!”
提督大人道:“不要听他妖言惑众,速速行刑,我倒要开开眼界!”就见行刑官紧咬嘴唇,伸开铁刷紧攥把手,一下下开始向温道爷身上刷去。厅内依稀可以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
一刻钟后,温道爷已是全身血肉模糊,胆小者纷纷掩面,不忍直视。祝应山瞪着双眼,以免泪水流出。就见有人提供出来一桶盐水,猛地劈头盖脸向道爷身上泼去,。
忽听道爷做歌声从屋顶传来:“我本天地一真灵,七世修成不死翁,奈何贼子行艰险,从来妖魔化虚空!”
众人正在纳闷,就见铁床之上那武将官不知何时正躺在上面,浑身上下哪有一块好肉,早已疼得昏厥过去了。
提督大人急忙伸手掏出随身的火器,抬手指向温真人,怒道:“好妖道,在我面前卖弄旁门左道,岂能容你害人,你受死吧!”话说完,枪声响,三枪过后,屋梁上只有一件道袍左右飘摆,哪里还有温真人到影子?
“气煞我也!传令官,速去下达命令,全城搜捕所有道家打扮的出家人,务必一个不剩,统统抓来问斩!温老道,你派人行刺害我在先,大闹提督府在后,我不杀你几百门徒,倒叫你笑我是善人!”提督大人话音刚落,就见从天井中阴影处,恍恍惚惚转出温睿祥真人。
众人如见鬼魅,纷纷后退。就见温真人席地而坐,闭目打问讯,自言道:“天意如此,岂是道法能脱?奈何百千条性命为我所伤,其心何忍偷生!提督大人,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待到恶贯满盈,自然瓜熟蒂落,须知功名利禄,终究化作地狱门中一堆业火!贫僧为这一众徒子徒孙,怎可以道法自避其难,来吧,以火焚我,方快你心!”说罢无语。
提督大人急忙叫手下人准备灯球火把、亮子油松,顷刻间干材罗立在真人周围,提督大人一声命下,数条火龙沸腾,几股烈焰飞空,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皮肉炙烤声,温真人戒体消陨。
天明时,炭火焚尽,众人散去,祝应山强打精神,主动提出来监督清理现场,以免早出异事,大人应允。
祝应山走过去拨弄灰烬,哪里有半点残留,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又默念:“睿祥我兄,真灵不远,弟心实疼死也!”唯恐被提督大人亲信所疑,连忙揩干眼泪,失魂落魄般转回家中。
家中祝夫人见丈夫一夜未归,又听闻提督府一夜不得安宁,正自提心吊胆,忽见夫君回转,连忙过来嘘寒问暖,打听夜晚之事。祝应山喝退左右下人,只带夫人来到书房,紧闭门窗,将前文所述之事简述告知。又急忙打起精神,从怀中掏出来精微真人临危托付给自己的那张纸团。
借着窗棂处透入的晨曦,展开纸笺,见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下面用正楷写着几句话:“料知大数使然,终究难脱祸端,我兄服此符灰,续我大道千年!”见字体撇撇如刀点点似桃,银钩铁划遒劲有力,正是温睿祥所书无疑!见字如见故友,不由得祝应山泪水再次如泉涌般奔流。
回想起三清观中的场景,显是温真人在三个徒弟面前有难言之隐,不便说破,唯恐一身千年大道引起徒子徒孙争相抢夺,故此以跪拜为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纸笺送入他手。看字面意思,这道符烧过后借水服下,可得温真人千年大道!
此事非同小可,只宜从长计议。祝应山又是多年苦修,深知道法功力对修行人意义非凡,终究是心如火焚,要说不想得此贵过天材地宝的一千年真功,那是弥天大谎。最后一咬牙一狠心,既然道兄传我也是机缘巧合,学道最讲究法不传六耳,缘分最是难得,那老夫我就却之不恭了!
想到此处,净手焚香祷告已毕,引火焚符,化水入碗,正要一饮而尽,忽听书房外有家人报信:“提督大人到,已经进了跨院!”
一时间,祝应山如坐针毡,赶紧放下水碗出去迎接。原来提督大人终究被昨晚这山东第一道士的行为吓破了胆,一大早又来找祝应山讨主意,看日后如何防范。两人密室内私语半晌,终究是苦无良计保身,无奈何,提督大人打道回府。
祝应山送罢客,慌张张赶到书房,推开门一看,大叫一声“哎呀不好!”只见小孙子祝春元手持水碗,已然喝光了拿碗中之水!
正是:脚踏黄土背苍天,机缘之中有机缘,三岁孩童无心求,偏得大道一千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幕府闹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