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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淑丽和容洛柔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换上拖鞋就要上楼,管家迎上来,对她们说礼服明天中午就能送到。
容洛柔本来被下雨天搅得不高兴,听到管家的话,立马笑逐颜开。
等明天礼服到了,她一定要试试合不合身,争取在钱老寿宴上惊艳出场。
打定了主意,她拿起手机给同学,说明天下午的课不去上了。
两人已经在蒋家吃完了晚饭,所以今天餐桌上只剩下容灵泠和容长砚两个人。
“爸,我有些话想和您说。”吃完饭,容灵泠注视着容长砚的背影,说道。
“去书房说吧。”
容家的书房在三楼,入目就是一套桌椅、一张单人沙发和墙面一侧的书架。
“我明天搬出去住,房子已经收拾好了。”
“为什么,灵泠,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容长砚先是感到意外,接着便是恼怒。
他忽然发现他对容灵泠的了解并不多,他心目中的容灵泠一直是小时候天真乖巧的样子,就算在陆江晚过世后她性子变了许多,可以不会让他担心、失望,除了在她二十岁那年一声不响去了国外。
但现在这件事的情况又与四年前不一样,四年前她是为了求学,如今是为了什么?
“爸,您知道的,我对这里,早就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了。”容灵泠放低声音,别开脸。
她不想和他争吵,但又不能告诉他具体原因,只能这么说。
她的一切打算,都只能由她自己来完成,看不到终点的路上,从来都不会有帮手。
容长砚深深看着她,眼中的惊怒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心酸苦涩。
“其实你心底,还是怨恨我的吧?”
十四年前,如果不是他和陆江晚置气离开家门,陆江晚急着找他,或许就不会出车祸,也就不会……
他开始自责。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因为是他让原配妻子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让小小年纪的容灵泠没了母亲!
闻言,容灵泠缓缓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在窗外麻雀的鸣叫声中,他听见她的声音清晰传来,“您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所以我依旧愿意尊敬您,但是——”
她话锋一转,握紧了拳头,眼尾泛着红,她仰起头,强行忍下泪意,声音冷硬如尖刀,“我妈的死,到底是和您脱不开关系的!”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年的景象,她的妈妈倒在血泊中,鲜红温热的血浸湿她身穿的校服,她张了张嘴,眼神依旧温柔,似乎是想安慰惊吓过度的她别哭。
可是,血从她嘴角淌下,除了“嗬嗬”的声音,她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最终没有坚持到救护车赶来。那双永远温柔的眼睛最终阖上的时候,容灵泠就知道,她的妈妈心里是装着遗憾的。
她既没有看到自己的丈夫最后一眼,也没有想起她梦中见到的那些人的名字。
“是我的错。”
容长砚想,自己是没有辩解的理由的,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他很想问容灵泠,如果当年他没有和蒋淑丽扯上关系,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但很可惜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如果,世事环环相扣,时间不能倒退。
“所以我必须搬出去,您和蒋淑丽的事,我改变不了,但我不能接受!”
不谈其它的,仅仅是蒋淑丽与她母亲去世有关,她就不能对蒋淑丽妥协。
虽然容长砚以为陆江晚的离世只是一场意外,虽然她手中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她就是断定。
她调查过她。蒋淑丽的背后,除了蒋家,还有更为神秘的存在。
容长砚移开视线,低着头,双手放在桌上,无意识地磨动。
他当年和蒋淑丽结婚的时候,蒋淑丽是怀孕了的,虽然那个孩子意外流产,但他却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和她离婚。
即便他心里对陆江晚心存愧疚。
当年他选择和蒋淑丽结婚,也是因为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私生子。
犯错在所难免,却不能一错再错。
容灵泠推开门走出去,留下容长砚一个人在书房发呆。
她的行李还剩下一些没有收拾,不管容长砚在这件事之后对她是态度不变还是彻底失望,她都不想再做出任何解释。
行李箱放在卧室正中央,她和陆江晚的那张旧照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夜风渐起,她拎着车钥匙出了门。
无边夜色中,红色兰博基尼驶上高速。
她打定了主意要发泄,因此即便是在转弯处也没有降低车速,后面的车被她越拉越远。
车窗降下,夜风拼命灌进来,吹乱她的头发。
在这个雨后风凉的夜里,跑车的性能被她发挥到极致。
远处有灯火闪烁,鬼使神差的,她下了高速,循着灯光的方向来到一个地方。
将车停在路边,她孤身向前走。
这里是一处墓园,并且是埋葬着她妈妈的墓园。
“妈妈,是您想念了我了对吗?”
不然她怎么会特别巧的来到这里?
没有人会喜欢在夜里来到墓园这种想起来便觉得阴森森的地方,可是此刻的容灵泠却并不觉得畏惧,记忆指引她来到陆江晚的墓碑前。
她弯膝跪下去,在这一刻,她终于没有了禁锢眼泪的理由。
“四年没有来看过您了,我是不是很不好……我还是没有找到证据,也没有帮您找到家人……”
她泪眼婆娑,颤抖的手指抚着冰冷的墓碑上黑白的遗像。
陆江晚在遇见容长砚之前,就已经失忆了。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家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是如何来到帝都,她只记得自己姓“陆”。
“我已经有了能力,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
“是容小姐吗?”熟悉而清越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容灵泠抹了把脸,回过头。
男人站在月光下,光晕披在他身上,夜色朦胧中他的面容比平时更显清冷。
修身的手工西装使他的身形更加挺拔,他单手抱着一束白菊,另一只手随意插在口袋里,深色的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表,清贵至极也随性至极。
是墨池风。
“墨先生?”情绪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嗓音沙哑,带着点鼻音。
“我来看看陆姨。”
容灵泠侧过身,他弯下腰,对陆江晚的遗像鞠了一躬,然后将那束白菊放到墓碑前。
“您和我母亲,就算到了那边,也还是好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