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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与昌隆两个县城之间,相距不过百余公里,但在2003年——由于交通不似现在这样便捷,来来回回的换乘——这几十公里的路程,却要花上沈青6个小时的时间。
下午3点出头,破旧的县际大巴才颤颤微微的驶进了庄周汽车站。
不得不说,要不是一路上林佩佩母女的帮助,沈青恐怕要费很大劲才能到达这里。因此,她对林佩佩也不像之前那样的冷漠和讨厌了。
“我这个人真没原则,别人只要给予一点帮助与温暖,我就打心底对人千恩万谢。”沈青看着林佩佩母女忙碌的身影,嘲弄地想着。
“下车啦,下车啦,去庄周师范的,赶紧下车,门口有人接啊!看好你们的行李和钱包,小心车站上的小偷啊!”车刚停稳,司机师傅就习惯性地吆喝起来。
“沈青,这个我帮你拿着吧!妈,那个你拿着!”林佩佩快乐的像一只刚学会飞的鸟儿。
“好好好,我拿着,我拿着.......”林妈妈被女儿使唤的晕头转向,胡乱地提着东西。
一下车,她们就看到出站口挤满了人。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一条写着“燕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欢迎您”(燕州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是庄周师范学院刚批下来的官方称呼,但是直到现在,人们还是习惯性的把它称作庄周师范)的条幅下站着。长长的大红条横幅在人群的上空飘荡着,稳重而又踏实。
走近一看,条幅底下有几个年轻人手里举着几个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小学教育专业(五年制)”、“小学教育(三年制)”、“计算机专业(五年制)”、“计算机专业(三年制)”、“英语教育(五年制)”.......
沈青一行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阵营,就看见三个带着红袖章的男生满脸堆笑的从人群中向她们跑来。
“同学,是去庄周师范报到的03级新生吗?”三个人争先恐后地问。
“是的,我们.......”话音未落,其中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孩伸手就接过沈青手中的行李,高兴的继续问:“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五年制的吧?什么专业?”他虽然用”你们“这个词,但是两只眼睛却一直是看着沈青说的。沈青被看得顿时脸色通红。
”我是计算机专业的,她是小学教育专业的。“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佩佩。
“哈哈......太好了,我是02级计算机专业的,你归我了。”他兴奋地说完,又觉不妥,赶忙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你归我接。”
沈青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哪见过这种情况呢?
“喂,刘鹏,那个女孩是小学教育专业的,你接走吧。我带这个......呃......小师妹去学校了啊。我们那车刚好差一个人就满了,所以,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啊!”他一边冲着另一个男孩得意的说,一边把沈青手里的行李接了过去,径直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那阿姨,佩佩我先去了。”沈青赶忙和林佩佩母女告别,接过她们手中自己那点零星的行李,紧跟了上去。
刚挤出出站口,他忽然停了下来。“对了,你的家人呢?别一着急把他们落下了。”
“我一个人,没有家人送。”沈青淡淡地说。
“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太好了,这样等下上车我也有位置坐了。你不知道,我今天接了一天的人,腿都跑酸了,车辆少,一个专业就安排一辆,每次我都坐不到位置。刚好车上有两个位置,我以为你带着家人,所以跟他们说坐满了,这下我也可以坐着回学校了。”他很快又打破了沉默。
“这离学校很远吗?”沈青问。
“不远,加上红绿灯的时间,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沈青走进了一辆普通客车,车后排有两个空位在等着他们。
车内走道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一个又一个行李,挡住了他们前往目的地的步伐。他们小心谨慎的一个个跨过,像是走在雷区里似的。
“师傅,走吧。”刚一坐好,他就伸着脖子喊了一声。喊完他这才从裤兜里掏出一块蓝色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沈青第一次见用手帕擦脸的男生,不禁呆呆的看了一会儿。
“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问,一边把手帕叠好,装进了裤兜。
“沈青。”沈青忽然间不想和他说话了。在她眼里,他刚才的行为看起来真是流里流气,十分的不靠谱适。
”沈青?哈哈......这个名字可真土啊!你不怕别人叫你‘神经’吗?”他无意的调侃,让沈青感到十分尴尬。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拿她的名字开玩笑。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他看到她愤怒的表情,也有点慌了。
沈青没有理他。
“呃......那个沈同学,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袁少鹏,袁承志的袁,丁鹏的鹏,少主的少。”说完他正襟危坐,右手一伸,接着说,“你好,新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沈青一愣,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个人,还真是......活泼啊!
“从小到大,我没和男孩子握过手。”沈青抗拒着说。“在我们老家,男孩和女孩子是不能手碰手的,会被大人骂的。”
“啊?!你老家在‘桃花源’吧!拜托!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袁少鹏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管怎样,我不会和你握手的!”沈青坚决的说。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车身忽然一转,晃动了起来,乘客们都慌忙用手去扶前面的座位。袁少鹏也趁机把伸出的右手赶忙用来扶着前面的座位,稳住身形。
尴尬似乎解除了。两个人微微相视一笑,转头看向了窗外。
已经立秋了,阳光虽不似盛夏热烈,但是依然耀眼,透过车窗玻璃,闪得让人心慌。
过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庄周师范。
沈青一下车就看到门口两侧金闪闪的“德高为师身正为范”的八个大字,再一抬头,门柱上“燕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几个字,也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大家首先拿着银行缴费单去教务处报到,然后领取你们的门牌钥匙还有学校统一发的东西,然后到2号楼理化系女生宿舍找接待员,你把门牌钥匙拿给他们看,就有人带你们去宿舍......”袁少鹏手里提着沈青那装着两场新棉被的蛇皮塑料袋,在涌动的人流身后大声喊着。
沈青正准备从袁少鹏手里接过行李,打算跟着人流走。袁少鹏却早把她的行李扛在了肩上。
“小师妹,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办手续,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说完,他就笑嘻嘻地往前走了。
沈青看了看手里的行李箱——一个人确实有点吃力——也只好答应了。
“人太多了,你把交学费的银行凭据拿给我,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办,那边人我熟。”进校门后不久,他们就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沈青顺从地从背包里拿出了缴费凭据,递给了他。
袁少鹏接过条子笑着说:“小师妹,就在这等我啊,哪也不要去,不然走丢了,我可不负责啊!”
沈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感动。
“老天爷,你是看我受了太多的苦痛,开始怜悯我,让我感受一下这世间的温暖吗?”她想。
大约过了20分钟,只见袁少鹏双手捧着两个相叠的白盆,胳膊上挂着一个红色的袋子,微笑着大步向她跑过来。
“这是咱们学校统一用的被罩被单,上面还有咱们学校霸气的商标呢。”他向沈青展示着。
“你是说这个吗?”沈青高兴的指了指那些标记着“燕州师范”的符号。
“是啊!咱们学校可不是什么庄周啦,现在是燕州师范,提级了!你们可是提级后的第一批学生!”袁少鹏自豪地介绍着。
沈青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那些图腾,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走吧!”袁少鹏拎起刚才放在板凳上的行李。
夕阳下,他带着沈青向理化系女生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