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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比乌斯博士,关于你多次帮助律者隐藏身份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宽敞、明亮得几乎不像是审讯室的审讯室内,勒兹伦双手交叉抵住下巴,玩味地看向他正对面的那位绿发“少女”。
“什么叫帮助律者隐瞒身份,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研究律者,和你们的目的不是一样吗?”
梅比乌斯并没有像犯人般被束缚,她甚至还有闲心翘起腿,咬着指甲,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辩解一番。
“可是你并未把对律者的研究资料上传,也从未向逐火之蛾上报过米凯尔的身份。”
“那又如何?逐火之蛾哪一条规章制度写着:遇见律者必须上报,或者对于律者的研究资料必须上传的?”
勒兹伦一愣,这个……好像还真没有。毕竟在设立逐火之蛾规章的时候,人类甚至都不确定律者这种生物的存在……
他惊奇地发现,如果仅从法律的角度上来看,梅比乌斯、甚至卑弥呼、爱莉希雅、樱都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自己顶多从道德层面谴责她们,却无法给予相应的处罚……
……
所以逐火之蛾的规章是时候修改了……
“那梅比乌斯博士,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变年轻了这么多?”
“哦……这个啊……这是米凯尔干的,不关我事。你有问题可以问他。”
“……”
勒兹伦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等到梅比乌斯离开后,立马吐出一口浊气,半靠在椅子上。
一旁的书记官老八忍不住问道:“参谋长,是否还要继续传唤剩下那几个人?”
勒兹伦碧绿的眸子随意瞥了瞥,“有必要吗?卑弥呼以养伤为借口拒绝传唤,爱莉希雅以照顾卑弥呼为借口拒绝传唤,樱甚至都找不到人影……传唤个屁啊!”
这个一向自诩修养满满的贵族男子终于在最后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参谋长,其实处罚一个人,也未必要用正当的手段嘛!比如,把樱、爱莉希雅都调离第五小队,比如切断梅比乌斯博士的资金供给……”
老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勒兹伦打断了:
“你自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呃……”
勒兹伦其实并不想和这个没见识的书记官多说什么,因为放在往常,这种诉说毫无意义,勒兹伦并不差这一点优越感,还往往会被这些心腹的降智言论所烦恼。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三次崩坏宣告结束以来,他的胸口一直向压着什么似的,有很多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可偏偏又不知道说给谁听……
直到这时,他才有些怀念起法玛斯,那个他曾经名义上的上司起来,如果双方愿意抛下许多成见与龌龊,想必那些话,一定可以向他倾诉吧……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首先,第五小队、尤其是那三个女人,她们击杀了第三律者,眼下正是整个逐火之蛾的大功臣,我们本就是联合政府空降而来的,在逐火之蛾中缺乏根基,如今法玛斯一死,权力关系还没彻底理清,我们就急吼吼地向第五小队发难,那其余逐火之蛾的成员会怎么看我们?”
“这倒也是……”老八点了点头。
“况且……”勒兹伦默默将后面一大段话咽了回去,那些话说出来或许会让他显得更高尚一些,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那是否是真心话。
然而老八又问道:“那律者核心怎么办?就仍由梅比乌斯霸占?”
说到这一点,勒兹伦眼前一亮,瞬间从靠背上直起身,优雅与张狂并存的气质重新回归他身。
“律者核心啊……那般令人沉醉的力量,自然不能交付于他人之手……对了,瓦沙克那个老废物呢?”
“他啊……听说这两天天天跑去陪法玛斯。”
“呵呵呵……哈哈哈哈!”勒兹伦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捂着肚子,直到眼角已经挂上泪珠,笑声才逐渐平息。
“人呐……往往直到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能清楚它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说起来,明天就是法玛斯的葬礼了是吧?”
当瓦沙克回到位于基地最底层的办公室时,却发现屋内早已多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站在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前,背对门口站立,这让瓦沙克一时摸不清楚他的身份。
但他的选择很明智——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试图呼叫属下增援,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默默将门反锁。
没必要挣扎,对方既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这里,那他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与其如此,不如坦诚一点。
毕竟对方如果真的带着纯粹的杀意而来,自己在开门的那一刻估计就无了。
当瓦沙克坐回自己的位置,再抬起头,那个身影已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正捧着瓦沙克桌上的一支钢笔仔细端详,行为如他的面容一样,就像个好奇的少年。
可瓦沙克只觉得心脏被人攥了一下,一时间毛骨悚然,差点儿喊出声来!
他用了老大力气,才逐渐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然后以尽可能低沉又平稳的语气问道:
“米凯尔?”
那少年听见瓦沙克叫他,随手将钢笔掷在桌上,不无讥讽地问道:
“这下子,不叫我律者了?”
“你想干什么……不,你怎么还活着?”
瓦沙克承认,此时的自己看上去一定是那么得色厉内荏。
“不不不,瓦沙克,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想做什么?”
瓦沙克紧紧抿着嘴唇,就好像是他曾在审讯室里见过的那些,咬牙不招的犯人一般。
放在此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一个律者面对面,进行着与人类一般无二的交流。
可荒诞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不过这也是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肘部支在大腿上,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引人注目。
米凯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对不起,他实在是忍不住,眼前这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家伙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很难不让他想起曾经课堂上偷偷从桌肚里拿小说或者是零食的自己——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小、天衣无缝,又坐在最后一排,老师肯定不会发现……
呵呵,不发现才有鬼,“瓦沙克大爷,你的眼睛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瞥我一眼,好像生怕我不知道你要干坏事一样!”
瓦沙克的眼睛勐地瞪大,他的手明明已经摸到了手枪存放的位置,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别这么激动啊!”
米凯尔将那把手枪放在了桌上,瓦沙克并不领情,抄起手枪就对着米凯尔的脑袋扣动扳机。
可枪声没有响起。
米凯尔将九颗子弹在桌上一字排开,并不言语。
瓦沙克连忙用颤抖的手将子弹压进弹匣,再次对着米凯尔的脑袋扣动扳机。
但是枪声还是没有响起。
米凯尔右手握拳放在桌面上,随着五指渐松,火药从指缝间流出。
瓦沙克绝望地瘫倒在椅背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谁知米凯尔只是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玩笑!你管这个叫玩笑!”瓦沙克很想这么怒吼一句,可喉咙处的肌肉因为恐惧紧绷,一时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古怪声响。
“好了瓦沙克,我们来谈谈正事吧。”米凯尔的脸色严肃起来,“你是个纯粹的狭隘人类主义者,所以我并不指望能获得你的信任……我只希望你能思考一个问题:我如果真的想对人类不利,我又何必与我的‘同胞’们战斗,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人类?”
“你应该已经见识过第二律者和第三律者的力量了,所以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真的对人类抱有恶意,这个所谓的逐火之蛾总部基地,我甚至可以在一瞬间毁掉,是吧?”
对于米凯尔的质问,瓦沙克只是轻轻回了一声冷哼。
“说不定呢?说不定你们律者之间本就是敌对的关系,你只是想借用我们人类的力量来猎杀你的‘同胞’,以此获取它们的权柄。”
“?”米凯尔在脑海中打出一个问号,这种解释他从来没想到过,而且好像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认真的?如果我真这么想,我难道不可以清洗逐火之蛾甚至联合政府的高层,让剩下来的人成为我的傀儡,那我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吗?”
瓦沙克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你知道这么做没用,没有人是傻子,仅凭你一个人能控制多少人,控制多久?你立起的傀儡真的有领导人类的威望吗?还是你打算亲自下场……你即使能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能保证自己有那样的威望;你即使控制的了逐火之蛾,也控制不了全人类……所以你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你也预料到了——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你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弹压所有人类,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尊你为神——可单个律者的力量虽然强大,却还不止于此。”
忽悠失败,米凯尔无奈地摇了摇头,类似的话他先前也和爱莉说过,果然,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不会有‘以一个律者的力量杀光所有反对派就能轻松领导全人类’的幻觉。
而瓦沙克的反应其实也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不要试图和任何已有偏见的人争论某件事。他的所有观点看法都是建立在已有偏见的基础上,你是争不过他的。
所以米凯尔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惜……再说,没法建立统一战线的话,做些小交易也可以吧?
“交易?”瓦沙克歪着脑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一个律者做交易?”
“哦,那你当我是武力胁迫好了。”
“……”
“瓦沙克,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到了这个地步,你应该不可能再相信以纯粹的人类能够战胜崩坏了吧?”
“……”
瓦沙克闭上眼睛,从亲眼目睹第三律者破坏力的那一刻起,他维持了二十年的信念便已然坍塌瓦解,荡然无存。
没有了信念,他靠什么把这个糟糕的人生继续下去呢……
权力吗?
或许吧,他确实很喜欢权力,不然也不会渴求法玛斯的位置。但当法玛斯的死讯传到他脑海中时……他又觉得权力也不过如此,他还是需要做些什么的——以此来彰显,他曾经作为人类存在过。
米凯尔仔细端详着瓦沙克变换的脸色,心中有了谱:这是个尚处在迷茫阶段的人——很好忽悠。
“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瓦沙克,不论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确实是在对抗崩坏,是吧?”
瓦沙克先是有些迟疑,很快又点了点头,他确实无法否认这一点。
“那也就是说,我们短期内还不算必须置对方于死地的敌人,对吧?你们中大多数人之所以讨厌我,只是出于对异类的排斥和恐惧。”不等瓦沙克反驳,他继续自顾自说道:
“那我走,行吧?既然你们容不下一个律者,那么我就以我自己的方式对抗崩坏。当然,这对你也是一个好事,毕竟研究律者核心是勒兹伦的负责范围,如果第一律者核心突然消失,而后爱莉希雅这个结束了第三次崩坏的功臣也一并消失,还留下一封指责勒兹伦的书信,这对他的声望可是不小的打击。”
“跳出逐火之蛾……我不予评价,但是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他会是两个派系,我们之前合作地可是很好。”
“得了吧,瓦沙克,这个世界上只有同患难,哪有共富贵的?按照你们的暗中交易,你现在应该已经是逐火之蛾的首领了吧?可现在勒兹伦已经成为了总参谋长,可首领之外依旧空悬……啧啧啧……欸不对,你背后的势力不会只有一个里希滕斯泰因家族吧?不会吧、不会吧?”
瓦沙克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字,但他强压下怒火,试探道:“如果我不答应,或者答应之后就把这一切告诉勒兹伦呢?你就不怕这个?”
米凯尔没有说话,他只是打了个响指,一门270mm轨道炮瞬间将整个办公室塞满,炮口直指向瓦沙克——这就是他的回答:炮决。
“好吧,好吧……”瓦沙克平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如果你说的是樱的话,她现在早就不隶属于毒蛹了。”
“不,樱我可自取,我要的是——铃。”
“……”
瓦沙克很无语,这看似只要了一个人,实则是两个吧……不过樱早已是弃子,无所谓了。
“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那我送你一个人,怎么样?”
“谁?”
“哦,是一个很擅长给人递东西的年轻人。”
“我能不要吗……”
“那要不你再帮我一个忙?”
瓦沙克瞪圆了眼睛看向米凯尔,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不是……这个律者,怎么比人类还无耻啊?
“可以啊,但是我也有条件。”
“嗯?”
“你是律者,对崩坏应该有超越我们人类的理解吧,我需要这个。”
米凯尔沉默了几秒,忽然歪着脑袋奇怪地问道:“你确定你是瓦沙克,不是法玛斯假扮的?”
瓦沙克愣住了……
是啊……
*!
我怎么开始变得和那个讨厌的家伙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