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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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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栗雪要胁巴昂答应娶她为妻的那个瞬间,她心里绝对没有一丝半点真的想嫁给他的念头。

    念头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是折磨人的念头。

    她要他以为自己爱他爱得痴狂,不惜以解药相逼,也要嫁给他。

    她要他因此对她撤下心防,倾心相许,毫无保留地爱上她。

    她要他一日无她不欢,看不到她就不安,片刻也少不了她。

    然后,她要吸干他的内力,再抛弃他。

    世人会知道是她打败了他,而他则是从此过着想着她、念着她,却见不到她的日子——以一个废人的身份,尊严尽丧地苟活于世。

    定下这个计划的同时,栗雪尝到复仇的甜美。

    这是预支即将到来的胜利滋味。

    在千岌的秘传媚术之前,男人不消多时便会化为绕指柔。

    胜利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当巴昂半点留恋也无地掉头而去,栗雪的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她的世界塌了。

    而且就塌在她的脚边。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整个人卷在柔软的被褥中,停止运作的脑海里只有这五个字不断盘旋。

    巴昂的举止已不能用“以貌取人”一笔带过。

    她投人身体直接决战,而他不但没有欲火焚身,甚至是波纹不兴!

    脸对他没有吸引力,肉体总有吧?

    男人不都是随便一点火星,就会欲火燎原的吗?师父是这么说的。

    可是,他他却

    被千岌女挑上床的人,终究是逃不出受辱遭弃的命运。

    这回,感到深深屈辱与被弃的难受,却是千岌女之一的自己。

    在层层叠叠的床褥中翻了个身,栗雪烦恼地咬着手指甲。

    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中破坏指甲的外观,连忙停止。

    该怎么做,他才会看她真正的她?

    该怎么做,他才会对她情生意动?

    抱着这些难题,栗雪昏昏沉沉地人眠。

    这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隔天早上,巴昂决定上雅味轩回味一下旧情人的手艺。

    很少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念旧的人。

    然而,才走过几条巷道,他就开始头痛了。

    停步,转身——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方法厂长叹。

    扯着自己衣角的人儿,其理直气壮的神态,仿佛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让她拽着衣角般。

    “不好吗?”

    “这样不好走路,你还是放开吧。”

    ‘“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甩开我。”

    “这样子不觉得丢脸吗?”

    “你觉得丢脸?”栗雪睨着巴昂。

    “呃,有点。”

    “那就早点为我兴奋起来!”

    巴昂苦笑:“有些事不是说一说就能办到的。”

    “那你只好认命了。”拽住衣角的手握得更紧。

    “唉,你这是摆明了要缠我嘛。”

    “谁叫你对我没反应。”

    对,栗雪决定了。

    她要彻底缠着他!

    没法子让他对自己一见钟情,还有招日久生情可用。

    虽然这类细水长流的招式向来为师门所不齿,总以为身为美女的使命,就是创造那惊艳的一瞥——只消一眼,便让男人产生宿命的错觉,从此飞蛾扑火,甘心做自己爱的奴隶。

    然而巴昂的出现却使栗雪不得不推翻常识,走上极端。

    呵,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呢!

    “算了,随你高兴。”巴昂掉转方向,继续前行。

    “我们要上哪去?”

    “雅味轩。”

    “拜托,展现一下君子风度吧!当年你既然输给了人家,不管理由是什么,输了就是输了,何必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栗雪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把他骂了个十足。

    喜欢丑女还能解释成个人品味的不同,但是,对别人的妻子纠缠不清,可就欠揍得很了。

    “万嵘本来就是邪魔外道,我干吗充什么君子?”

    “你就那么喜欢那位红姑娘?”栗雪忽然感到一阵黯然。

    别问她理由,她也不知道。

    “红夫人。”巴昂纠正道。

    “你不是说什么也不喊她夫人的吗?”有些惊讶了。

    “那家伙说对了一件事,红姑娘既然已嫁作人妇,旁人对她的称呼也该作点修正,不过我是绝不会叫她李夫人的。”

    “你还是承认他们的关系嘛。”

    “这是当然,我对红姑红夫人,只是念旧。”

    巴昂对她的话感到意外。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觊觎他人妻室的人吗?昨天与李大厨师那番对阵,仅仅是找点小碴,玩玩罢了。

    栗雪扬眉:“只是念旧?”

    “只是念旧。”巴昂很肯定地重复。

    “那你还巴着人家不放!”

    栗雪嘴上不信,不可否认心里某个结却松开了。

    “嘿嘿,那是习惯啦。男人只要一看到美女,都会习惯性地扑上去,我也是男人,不奇怪,不奇怪。”

    “喔,原来你对红夫人毛手毛脚,又对人家的丈夫百般挑衅,都是出自于男儿本色。”栗雪嘴角一歪,如果这不奇怪,那才叫怪事。

    “这哪是毛手毛脚,真正的毛手毛脚是”巴昂打住。

    下意识地望向栗雪曲线玲珑的娇躯,吞了吞口水。

    那晚热情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平心而论“小雪”是他有过的女人里,最能让他燃烧的一个。

    是小雪,不是栗雪。

    巴昂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好想念小雪啊!

    另一边,栗雪也没闲着。

    巴昂忙着哀声叹气之时,栗雪眼尖地瞥见前方路中央有个凹坑。

    十余年的训练让她反射性地想在那个坑上跌个无伤大雅的小跤,展现自己楚楚可怜、弱不胜衣的娇柔风情。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与他初次相会的惨痛记忆。

    是,-是她刻意制造擦撞,跌到地上,这她承认。

    可他既没道歉也不搀扶,也是铁打的事实。

    这坑,还是算了吧。

    栗雪没打算用那坑洞让自己丢脸,有人却用了。

    “巴昂,交出吹心来!”

    两柄飞刀随着这声大喝直袭巴昂颜面。

    “哎呀,我这趟没带出来,偏偏人人都向我讨。”

    巴昂往旁一闪,认出掷刀者是日前的少年。“喔喔,是你呀,吉利姑娘有来吗?”

    “公子是在问我吗?”伴随这声轻笑的,是一柄去势如虹的长剑。

    “哼,这女人交给我!”

    栗雪抽力格住吉利攻向巴昂背后的剑,这声冷哼却是因巴昂一见吉利入场便双眸闪亮而发。

    “敢情你嫉妒我?”吉利又笑。

    “谁会嫉妒一个丑八怪!”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接近巴昂?”

    “他是我的厂

    巴昂轻松地应付少年,一面插起嘴来:“你又来了!吉利姑娘,别听她的,我还是自由之身,千万不要客气。”

    “我没有客气啊。”吉利声色——变,沉声道:“事关我师门荣辱,无论如何我都得取到吹心,还是请你乖乖交出来吧!”左手突然冒出另一把剑,形成以一敌二的态势。

    “你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客气,向人要东西是这种要法吗?”栗雪心下暗惊,这女人虽然长得丑,身手却是惊人的好!

    “我说栗雪,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人家只不过要我的毒,你可是狮子大开口,强订下我整个人哪。”

    巴昂也感到己方的防御正被迅速削薄,还得分神应付少年,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已开始盘算撒麻粉的时机。

    栗雪也往他那边瞧去,居然能意会他的心思。

    巴昂看进她的眼,了解她明白自己的打算,将眼着做应变。

    没必要继续缠斗了。

    “你要吹心,我就给你吹心!”

    巴昂一场衣袖,吉利和少年立刻后退。

    栗雪却是挥刀袭向吉利。

    绝不能让这般高手缠住巴昂!

    吉利在后退过程中骤然遇袭,一时分神,脚下竟被栗雪看中的坑洞一绊,身体失去平衡。

    栗雪看准时机,劈头就是一刀,吉利勉强避过脑门开花之祸,闪躲间却被栗雪的刀尖挑去脸上的人皮面具。

    “你这是”巴昂讶呼。“把面具还我!”脱去面具的脸孔清秀白皙,竟是个美人胚子;

    栗雪本来还愣愣地瞧着手里的而具,闻言笑丁起来。

    “这么精致的面具,可不是随便一个路人做得出来的。要我还你可以,只要你发誓不再来骚扰巴昴。”

    “只要我拿回面具,我再也不会见他的面。”

    吉利急了,这丽具并非金钱能买到的俗物,而是师门一位长辈的得意之作,万万丢失不得。

    “你们也该听听我的意见吧?”

    巴昂无奈地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

    一旁,少年已被他点了穴道,只能干瞪眼。

    “你怎么说?”栗雪问着。

    “没什么好说,你知道我的喜好。”

    活声刚落,大袖挥往吉利所站的方向。

    这回挥的不是空气,而是真的麻粉。

    因为这场刀光剑影,路人早巳做鸟兽散,整条大街只剩他们四个人——两个躺着,两个站着。

    见栗雪似乎对吉利的项上人头颇感兴趣,巴昂赶紧出言阻止道:“人都已经被你打昏了还杀她做啥,我们离开吧。”

    “你以为这两人会就此罢手?这吉利的身手你也见识到了,我们两个加起来还不是人家的对手,现在不除,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栗雪瞪着眼,气上心头。

    他以为她是为了谁要杀人?才大刺刺地赶了上去。

    就连叫喊的声音也是那么理直气壮。

    “喂,等等我!”

    从雅味轩回来的途中,巴昂发现一件不吐不快的事。

    “什么那么有趣?瞧你笑的。”

    “很多人都说我笑起来格外漂亮,你说呢?”栗雪笑盈盈地问。

    “要听真活,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的。”

    巴昂笑眯眯地答:“你笑起来还真是倾城倾国呢。”

    “你真的这么想?”栗雪受宠若惊。

    “你多笑几次,包准那些固若金汤的城墙一一被你吓倒,再多找几座敌城去笑,不就是倾城倾国吗?”

    “呵,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改变。”

    巴昂扬眉。居然没生气?要是以前的她,早就发火了。‘

    这下他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

    “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呵呵,看到你那位吉利姑娘原形毕露,脱去面具居然是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我心里开心不行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巴昂不满地咕哝。

    “高兴世上少了一个丑女啊!”“才不呢,我觉得好看得很。”

    想给吉利辩解,巴昂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真正想维护的是那张人皮面具,而不是戴着面具的人。

    他从来不觉得以貌取人有什么不对,天底下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他那位不准儿子娶丑媳的门主老爹便是一例。

    可是,在那张有着令自己着迷的朝天鼻的“脸”被栗雪的刀尖挑下来的那一刻,巴昂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眨眼的事,要他从此大彻大悟,放下自己的执着,视众生为平等,可还差得远了。

    “你以前就赞美过吉利不,那张面具的朝天鼻,是不是意谓你特别喜欢那样的容貌?”栗雪不自觉按紧藏在怀中的面具。

    “是很特别没错,我就是喜欢与众不同的特别,那个朝天鼻是,小雪的大疙瘩也是。”

    巴昂说着忍不住往栗雪眼上曾有着疙瘩的地方瞧去,触目所及一片光滑柔细,令他不禁黯然一叹。

    “说正格的,你扮的那个小雪,可是我最喜欢的长相啊!要是能守着那样一个美人白头到老,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如果我戴上这人皮面具,你会喜欢我吗?”拿出那张偷偷藏起来的丑面具,栗雪不假思索地问。

    戴面具绝对要比在脸上抹十几层涂料宋得轻松。

    而且还原只要伸手一掀,比起先前自己必须擦擦洗洗,更是便利数倍。

    栗雪忙着比较两种易容法的差异,没有留意到这种言论根本是大大贬低自己的价值,岂止是贬低,儿乎是全盘否认。

    巴昂注意到了,所以他很惊讶。

    为了他,她连容貌都愿意舍弃?!

    “以后你要永远戴着人皮面具?”

    他特别强调“永远”这两个字。

    栗雪愕然,永远是种好长久好长久的说法,自己有这个准备吗?她只是想要他喜欢她,要他在看她的时候,着迷地转不开目光

    惊觉自己的想法似乎逐渐走偏,栗雪赶紧导正自己。

    这一切全是为了让他落人她掌心的一环!

    再三提醒自己之后,栗雪抬起脸,给了巴昂一个深情款款又不失楚楚可怜的微笑,坚定无比地吐出谎言:

    “我愿意。”

    “你真傻。”巴昂被感动了。

    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以他那种只对自己认定的美人深情,其他人一律绝情相待的个性,竟然会为着一个长得没啥特色的丑女心动。

    证据是,巴昂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捧起了票雪那张看在他眼中实在是丑得可以的脸蛋,而他那只对美人有兴趣的嘴唇更是高揭叛军旗帜,吻上栗雪不设防的唇瓣

    被巴昂这么一吻,栗雪的脑袋立刻陷入雾茫茫的浑沌状态。

    还没戴上面具,他就吻了她!

    栗雪眼前忽然冒出一大片凭空而降的飘雪落花,活了二十个年头,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喜从天降!

    高兴得晕头转向的栗雪,自然不会去探究心底那片热滚滚的情潮跟计谋得逞的自得感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此时此刻,她只感受得到一件事巴昂在吻她,真正的、并未易容的她。

    可惜这分喜悦并没有持续下去。

    下一刻,巴昂突兀地放开栗雪泛红的脸庞,后退两步,看似不解地歪着头,瞧着栗雪的目光中也是满满的疑问。

    “怎么了?”栗雪双颊已有红晕。

    如果栗雪以为巴昂会宣扬他突然涌现的爱意,她就只能失望了。

    “你吻起来感觉真的是很不错。”

    “那就多吻几次吧。”不仅是“不错”还是“很不错”!呵呵。

    “可惜还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什么地方?”形状优美的柳眉蹙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从巴昂接下来所说的话,可以发现一个真理。

    热情可以依靠刹那的错觉加以点燃,想延续这分热力却需要一些比错觉更真实的其它东西。

    即使有着苹果般可口诱人的脸蛋及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一旦碰上巴昂这个异于常人的怪胎,也只有吃瘪的分。

    “你还是把面具戴起来吧。”

    “啥?”

    有时候,从云端掉进地狱,也只在弹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