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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解读《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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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这篇东西会比较长,所以先说点儿重点问题以吸引目光。

    因为受英雄的影响,本以为老谋子不会这么快就拿出好的武侠作品,所以看这部片子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而且只看了下半部分。但结果是看完后马上去买了一张盘,仔细研究起来。我觉得看一部好的电影,第一遍只能感受到作者希望观众感受到的东西,第二遍才可以揣摸到作者的创作意图。而要想写评论的话,那至少要看三遍才可以。我没有写过影评,但这次真的想认认真真地写一个,之所以会这么认真,当然要归功于这部作品的激发。

    首先提几个问题,然后再围绕这几个问题对剧情作深入分析。据说这部片子的片名来源于古曲十面埋伏的意境,但我觉得不是老谋子在故布疑阵,就是高手的作品暗合了某种真理。十面埋伏倒底指什么,这是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卧底与老大都把卧底者当成棋子,这样处理是否妥当,有何利弊,这是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明知的敌人会变成情人,为什么会三天不如三年,这样处理剧情是否符合事实,是否有价值,这是第三个问题。

    在此之前还要对武侠小说这种东西做一个简单的总结,因为这涉及到这部电影的立意问题。以我的理解,武侠小说是一种用假设的东西来演绎事物的文体。我们都知道,用未知数代替真实的数据来演绎现实,也就是用方程式来解决问题比直接的演算更直观更容易理解。而在武侠小说这里,方程中的xyz就由武侠情来代替,最终要传达的不仅仅是一种精彩的过程,好的作品还会包容作者所要传达的无穷数量的信息。

    中国的武侠小说至金庸梁羽生这里集于大成,但直至金梁也始终以传统的武侠小说理念在写作。从语言到人物的思想意识,始终都在追求更多的真实,追求符合特定的历史环境。举个例子,黄老邪这个人物,其思想若放在当世其实很正常,一句反封建意识完全可以代之。但他却处于北宋年间,若想符合这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作者与其本人都无法完美解释,所以只能以一个“邪”字代之。其实能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畴内演绎更多精彩,是作者功力的体现,这也可以让读者从中感受到更多的精彩。但事实上“百年一金庸”几乎已是武侠小说界的共识,难道除金梁以外就没有精彩的武侠小说了吗?

    古龙这位才子则从另一个角度开发出了武侠小说的新境界——扩大外延。如果说金梁是传统武侠小说的集大成,那么古龙则可说是新武侠小说的开山鼻祖。我以为新武侠小说的特点是,从主题到人物的思想都不以符合特定历史环境为准,而适当,甚至完全融入当代以至超越当代的思想意识,以武侠情为载体,无限扩大武侠小说写作的外延,从中演绎精彩世界,表达作者高明的见解。从温瑞安到黄易,莫不如是。当然决定一部武侠作品是否成功的一大要素仍然是是否文以载道,有很多产量颇丰且作品武侠味极浓的作者不能为文学界所认可也是这个原因。

    由此我们可以认定,十面埋伏这部电影从剧本特点来说属新派武侠作品,而且它对人物思想意识的定位是达到甚至超越当代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以色艺为手段的女子可以在那个以女子必须守妇道,遵三从四德的世界里坦然出正义之师,也为我们更好地理解这段平淡而又波澜不断的男女情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既是超越现实的思想意识,从哪里得以表现呢?首先,片中人物心中所存的多是相对完美的世界,这一点在电影中的多处得以流露。比如,小妹在牡丹坊中回答金捕头“何为寻常女子”的提问时所答:“此处的花根本不能算花,真正的花开在山野烂漫处。”及金捕头的答复“只要能让我高兴,我便带你去山野烂漫处。”虽双方均为戏言,但这样的对答即便放在今日也非普通的才子佳人所能生发。同时也为以后二人可能发生的感情纠葛打下伏笔。再比如金捕头在接受卧底任务时说的“这小妹颇有姿色,游戏佳人正是我之所爱”这在现实环境下可能只是一种托辞,但在那个身怀绝技,傲视人间的浪子口中说出,未必便不是一句真话。

    其它这方面的例子很多,这里就不一一点出了。接下来围绕前面提到的三个问题来剖析这个故事。从后面的剧情已知,自金捕头从地牢里救出小妹并双双逃亡开始,双方便明知对方在演戏,虽然这一点在他们心中并未成共识。若以本人的装好人哲学而论,说每个人都生活在戏中也不为过,但这里为便于理解,暂不作此说。但若说每个人都有演戏的时候估计无人可以否认。一个人的戏品可以反映这个人的人品,这也是事实。那么在这一大段的演戏过程中双方都对对方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是完全可能的。尤其小妹洗澡这一段戏中,双方的坦然不但证明着人品,也可以证明我们最初那个关于思想意识的论断。二人对人品的互相了解,是敌人变情人的开端。

    另一方面,因人类思想之复杂,或为生计,或为机遇,多数人一生中并未曾拥有过心目中的红尘知己,这一点虽不能成为很多人滥情的理由,却也是无争的事实。那么在一个理想的条件下,比如十面埋伏所设定的江湖世界中,追求一种极致的理想并甘愿为之放弃生命,这也是一种自然的选择。

    当然,作为一种超越现实的选择,本来源于编剧者的高明,虽然置于现实中也可以让人理解,但想让其变成一种现实也需一个过程。这一过程中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思想波动,对这种波动的刻画是充分展示作者才华的机会。在本片中,作者对这一过程的刻画不但入情入理,且感人至深。无怪乎某编创者之一曾放言“看了不哭来找我”从诱捕金成功后小妹单独见刘时的眼神,到激情时痛苦的眼泪。从刘含泪的哀劝,到处置金时的“换了我也会杀你”无一不是演创者精深才华的体现。正如有些观众所说,只可惜一向风流潇洒的刘帅哥在此片中扮演了一个不够潇洒的角色。

    若说从了解到喜爱就是从敌人到情人的全部理由,那也未免显得有些牵强。若果如此,大义何在,正义何在?当然,编者们若想演绎这样的故事,当然会给出一个符合情节的环境,这就是我们下面要谈到的又一个问题。

    其实从总体上看,这部戏的立意与武侠这种载体稍有不谐之处。武侠这种体载扎根于中国古代环境,而那段历史中的人类文明不仅仅是不完美的问题,而是充满了愚昧。如果把本剧置于星河战队那样的环境可能会更适合。可能编创者们也注意到了这一问题,虽然本剧开头即表明了故事发生于唐朝,但整部片子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一个面有菜色的唐朝百姓。从牡丹坊内的豪华设置,到各主角追求完美的物质精神生活,无一不在表明这是一个虚拟的“未来”环境,只是在假借武侠这一容易出戏的电影体载而已,这与新派武侠小说作者们的追求如出一辙。而对早已适应了新派武侠的人们来说,符合历史环境与否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充分利用各层面思想的碰撞来演绎精彩的故事,而这一点也是能否很好地理解这部片子的前提。

    至此我们可以说,编创者们在这一方面的努力也是比较成功的。因为他们所努力演绎的是一种整体对个体限制压抑的状态,正如剧中金捕头所说“你我都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无人会顾及你我的性命。”客观地说,即使是在未来社会,这样的问题也始终会存在,个人相对于集体,个人相对于人类,理想与责任,无人能够避免——除非你无视它的存在。而从片名的十面埋伏看,这里更强调的是主观的感受。突出地表现在大姐的冷酷与总捕头的冷血作法中。

    提及大姐不得不多言几句。大姐这个角色据说本是为梅艳芳量身定做的,因为一代歌后的意外离去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不得已用了几个特殊的处理方法。张艺谋的作品总是有其自身的特点,从剧本到拍摄都离不开他自己的方式。这部作品虽曾几易其稿,但就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而言,本人估计即使梅还活着也不会有太多出戏的地方,只能是亮一亮歌坛大姐大的风采而已。因为剧情决定,她只能是个铁腕智者的形象而已。与章的角色那种感情波折,细腻相比,没有多少可发挥的余地。当然凭她个人的成就,能为本片的票房创造一定的价值是一定的,很多她的歌迷们可能也在因为没有机会花钱得以一睹她的芳容而感到惋惜,这也是对她价值的另一种肯定吧。

    言归正传,其实至此,前面提到的三个问题已经基本有了答案。敌人之所以会变成情人,因为他们都清醒地知道,在人类社会这部大戏中,从一个特殊角度看,人人都不过是枚棋子,所谓各为其主罢了,不会太过较真。这样处理的结果虽有失厚道,但毕竟也算是某种可以理解的真实。本片最主要的立意是,人本为社会性动物,若想逃离社会,逃离现实,几乎是不可能的。试图逃离者必会遭遇“十面埋伏”有来自现实的,来自社会的,更主要的是来自感情方面自设的许多本为保护自己的人为屏障。片子的结尾那个看似偶然的悲情结局若用辩证法来看则是偶然中蕴含的必然。

    以上所分析的多是针对剧本,至于电影自身那些特殊工具在本片中的运用,有中国第一导演的精彩演绎,没看过的人尽管自己去体会其中的奥妙,我这里不再多说,张的片子在这方面的成就早已人人尽知。据说此片曾几易其名,但我以为最终所定的十面埋伏以及围绕这一主题所展开的故事已经让它有超越类型片之意,难怪在国外的上演中能获得好评如潮。从这一点中也可以看出,国人对电影这一事物的欣赏水平与西人相比还是有着相当的差距。

    论证的过程只是理解这部戏的过程,并非差强人意的解释。实际上一部戏本身若能包含这么多的高明的信息,难道不是这部戏最成功之处吗

    从没写过影评,但估计最后也该发点儿感叹。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生存于戏中,这部戏或称为生存大计,或冠之维护文明。每个人或多或少地也都有逃于戏外,逃往山野烂漫处的想法。但从人类被上帝逐出伊甸始,便是月缺人离,世事难全,令人逃无所逃,避无所避。来自于社会,来自于自然,,来自于爱恨,来自于情仇,人类逃往纯粹理想之途中何止“十面埋伏”便说是千面万面也难道其中之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