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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豹压低身段,眯下双眸,一副蓄势待发似的潜伏著;它竖起了花纹毛梢,等候著猎物。
涂媚,二十五岁,职业伴游。美艳正如其名,但,她的看家本领可不容小觑,空手道、柔道、中国武术,无一不精通,堪称武打女将。有工作,她“应召”;没工作,她在山林里练功。
涂媚刚由汐止山区回来,便见工作台上的终端机传来一张她的工作订单。
抹去一身汗,她看仔细case,嘴里喃喃:“黎翰洋,三十三岁,远扬船务机构总裁,原因遭受匿名恐吓。”
一张彩色照片随即映入她的眼帘。涂媚不禁低声吹了声口哨:“帅哥耶!”
不过,再酷再帅的男人也打动不了她的心,谁教她是个绝缘体。
她的金主清一色是女人,连这一回也不例外;虽然案主是个男的,然而她的委托者却是男主角的未婚妻舒纯柔。
未婚妻子担心未来老公的安全,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谁都不希望,婚没结成、老公未嫁,便成了讣闻上的未亡人。
解下绣著白莲花的功夫装,换上她的伪装,娇艳妩媚的美人儿再度粉墨登场。
来到约定的见面场所;那是一家高级俱乐部,会员卡还是舒纯柔给的。
来到了指定的包厢,她看见了案主黎翰洋,本人比照片真实,也帅多了。
当舒纯柔看见涂媚的刹那,她好想收回成命。这个女保镳太美、太亮丽了,这她没把握翰洋是否把持得住,但——“翰洋,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涂小姐,你今后的保镳。”
黎翰洋看向自己高贵的未婚妻的眼光是全然的难以置信,而心中浮上来的疑问是,她请的究竟是保镳,还是情妇?
眼前的女子,既没结实的肌肉,也没有矫捷的身手,瞧她和一般的美丽女子同一个模样,除了姣好的身材与出俗的脸蛋之外,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
该不会,她比一般的美女多了分“毒”是个蛇蝎美人吧?黎翰洋忍不住这么猜测起来。
“小柔,我看不用了吧。”
他并不顶在意那封匿名的信件。要炸他的船?请便;要伤他的人,大可放马过来,他黎翰洋几时怕过了?立足于船业龙头之位,心里早有个底,想挖他的人太多,如果真为了区区一封不入流的威胁信函便自乱阵脚,他黎翰洋早该在乳臭未干之际,便被复杂的社会文化压得撑不起身来了。如果不是小柔坚持为他雇用高手保命,他是不可能去理会这一套的。
“翰洋,涂小姐是真人不露相,你可别小看她哦!”舒纯柔可不准他好不容易被说服的心再生变数。
雇用她之前,她可费了挺大的心思去了解她的底细的,光凭涂媚辉煌的战果,便教她心服,再加上,她不近男色的声名,更让她放心地极力揽她接下这份任务。
有了涂媚,她才可安心地让翰洋一个人侍在台湾。
因为父亲的关系,她得出国半年,即使百般不愿,但出嫁前仍得从父;父亲的命令,她抗旨不得,逼不得已,只好忍痛与翰洋分开一阵子。
至于翰洋这边,他也同意未来丈人的深思远虑。现在他的身边危机四伏,有纯柔在,是碍手了些;她的离开,才不会增加他的负担。但,她的保镳计划,著实让他头痛,尤其在看到保镳之后,他就更是不敢恭维了。
瞧这涂小姐,一身高开叉的合身洋装,足履三寸细跟鞋,他不禁怀疑,当状况来时,她可跑得动?需要展露身手时,她是否施展得开恐怕、恐怕,状况来时,他这个被保护的人得与她角色互换了。黎翰洋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柔,你可别对涂小姐抱太大希望,以防希望愈高,失望也就愈大。”
此番泄气话,一点也影响不到涂媚的心情。类似的话,她听太多了,每个初与她见面的人,都会给予相同的评价;但,每每任务完成,她看见的佩服与崇拜之情,便更能满足她的虚荣心与成就感。
“黎先生,往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涂媚先友善地与他交握。要看本事,往后多得是瞧到的机会。自信泛上她娇艳的脸孔,嘴角亦牵扯出淡淡的微笑。
黎翰洋看了舒纯柔一眼,她所投来的也是相同的“信任她”三个字。他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来,不过,也随即开腔:“别高兴得太早,我是不会允许不具能力之人在我的企业中生存。”
不具能力?这四个字在涂媚的字典中早被剔除。对于他的声明,她只是美艳地眨眨眼,所表露出的讯息是清楚可见的——走着瞧!
没有签约的仪式,更没付现的场景出现,他们的交易就这么开始了。
涂媚进驻黎翰洋的住处。
当然,在尚未出国前,舒纯柔也不忘先来监看涂媚的表现,以免她前脚一出,涂小姐便鸠占鹊巢,到时,她的局玩完了,她也要哭死了。
黎宅很大,是一栋古别墅,但维修得很好,没有危楼的影子,倒有古迹重现的复古感。
楼下的客厅摆放著新式的欧化家具,长长的弧梯通往二楼;涂媚的房间在二楼,与男主人的寝室遥遥对望。
涂媚从不在乎住处的良窳,即使和佣人同挤一张木板床,她也无所谓。但这回,主人所给的居住待遇却是高级的,她的房间有二十坪大,客房便如此,可想而知,主人房所占的空间必定惊人了。
待在这个房里,她都可以不用出门了,因为她的房内有十分齐全的设备,连三餐都可在房中解决。然而,她老板的未婚夫似乎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规定一大早便得全员到齐地齐聚餐厅用餐。集合之后,涂媚才知道他养的人可多了;光穿制服的就有六人,司机、园丁、保全人员一、二十人,现在又加上她一个,二十来张口嗷嗷待他喂哺,真是难以想像。
而涂媚没见过像他那么拘礼的男人了,也想像不到,现代的男人还可以这么的——贵族化、也拘礼得不像话。
来了一天,竟没见到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出现过亲匿的举止,没有了ki 、没有搂抱,更别说是一起进房。他们两人比起陌生人更加的拘礼,连她这个不喜男色的女人也看不惯,由此可见他们的怪异了。
用完早餐,便开始她的工作,陪他上班,与他同进出,犹如影子般的贴着他。
他是很忙的人,一会赶码头、一会到渔港;一会去台北、一会至基隆,光是坐在车上的时间,就占去他绝大部分的行程。不过他这人倒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亏待人,无论是吃、用,陪侍在侧的涂媚一样也不缺。别看她轻轻松松地伴随在旁,她那一双到处扫射的媚眼,可不是在放电,而是紧密地搜寻猎物、提防遭到袭击。
不过黎翰洋这人也怪,说他命在旦夕,却只见他不管到哪上哪,一样的不加防备,一样的自由自在。也不知他是仗势著有她这个保镳在,还是存心想一窥她的本事,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
今天的她,又是一袭两件式的连身窄裙,比普通人更正式了些的衣著,黎翰洋光看她脚底的三寸鞋,也只能摇头表示无望。
风和日丽,秋风送爽,该是美好的一天。然而就在他欲步入办公大楼时——“砰!砰!砰!”连著三发的枪响,教人不得不清醒。
在对方扣扳机的刹那,涂媚已推开了他,故三枪子弹在防弹玻璃的阻碍下停顿了下来,并未伤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歹徒是驾车离去,故涂媚并未瞧仔细歹徒的长相,然而枪声乍响,也提高她沉顿多时的战斗力。而这事也是在舒纯柔出国的同一日发生。
这一回,黎翰洋已不再小觑她的本事与专业了。
西装是沾了点灰,不过总算不是染上了血,所以他并不在乎。不过这样的状况倒也激出他的警觉心。究竟谁想杀他?那封恐吓信并非只是唬唬他的,原来当真有人想玩他!ok,要玩,他也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拉整了外套,他看见涂媚的双眸中,不再是媚眼如丝,取而代之的是宛如逮住猎物的花豹!
一只女花豹,无论是遭受什么攻击,反击的力道绝对不容轻忽。
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也不再轻易地在外抛头露面,总趁清闲之际,仔细在脑子里搜寻,自己到底是得罪何方人物。
黎翰洋的家庭背景十分简单。他是个孤儿,自小由一名外国商贾收养,他不仅教会他船技,在生活上亦给他优渥的条件;栽培他进入高等学院,更在过世之后遗留足以让他成立一个王国的财富。这些好运道并未让他自恃过高,反而成了他发挥长才的催化剂,他以金钱制造了台湾船业的奇迹。他的崛起并不特殊,但他的成功却是个传奇。
年方三十二,便拥有龙头地位,觊觎他的人,自不在少数。但他一向视此为殊荣,毕竟只有庸才才不会遭嫉;他的成就愈高,嫉妒者就愈众。
例如这一次的事件,早在半个月前,他便收到了这封匿名信,看完之后,他还一笑置之地搁到一旁不予理会。也不知纯柔哪来的灵通眼线,竟有法子知道他遭到恐吓,她是神经质的人,哪禁得起一丝骚动,闷不吭声的,也没找他商量,便雇用来了这名姓涂的女人。
这事还是在临见面的前一刻她才告知了他,说是人找来了,教他去瞧瞧他的保镳。不瞧还好,这一瞧,天呀!小柔竟帮他找来个女保镳,如果她身著干练的功夫装,或许他可以接受;可她不,穿著打扮活像个风尘女郎似的,时髦的打扮再配上美艳无比的面孔,根本像是雇来当伴游的嘛!
原本他还打算暂时顺从小柔的“好意”待她一出国,便与这位涂小姐解约,并理清关系。谁知话还没出口,便遭杀手杀上门来,连放三枪冷枪,亲身经历一幅惊心动魄的场面,为此,他不得不妥协了——小命留著好用。
有她在身边,怪不自在的,要挽她的手不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他倒像个黑道大哥似的!这也不行,那个不可,这个又不通,他该如何摆姿态是好?想想心也只能大叹小柔给他添个大麻烦。
别光说他,涂媚也觉怪异,好好的老板属下职称,姓黎的干嘛搞得拘束得紧,一会走在她的身旁,一会又赶紧超到前面,看在她眼底,真是啼笑皆非的。说到底,她不过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何必一副她会要他命似的对她保持cool到最高点的脸色呢?再说,她今天也不光是为了赚钱,卯足劲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也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威名不坠罢了,他何苦摆出“你别碍著我”的神情看待她?
不管是心理战,还是他自个内心的不自在战,全滚一边去!她既已接下这档case,就有必要完成任务,他黎大老板有什么异议,尽管找她的头头——舒纯柔小姐去;凭他个人就想解聘、摆脱她?门都没有!
涂媚决心死赖活缠地保护他,以不负舒大小姐的金钱托付。
现在,涂媚就踩著三寸细跟鞋,倚在门边“盯”著她的保护人。
黎翰洋实在很想告诉她,请她收回她的电眼,不过,最后还是决定闭口不提,免得她认为自己在意她的“盯”视。
埋首文件、卷宗内,终不得其果,偶尔还是忍不住地抬头望她一两眼,一旦对上她的视线,又笨拙地、自以为不著痕迹地四处瞧着,假装他正陷于思索状态中。
两人好似大玩你盯我瞟的追逐战,好一会,他倏然起身——“这里空气太沉闷了,我要出去走走。”
老板开口,她也不好阻止,只是站直了身。“请便。”
两人一前一后,时快时慢,不是下楼,他竟往楼上走去。
远扬船务的办公大楼有二十三层高,站在顶楼,有惧高症的人恐怕是待不久的。
幸亏她不属那一族群,要不怎么陪著事主上山下海的?
顶楼四周以三寸厚的不锈钢围栏围住四周,以防想不开的人拿这当跳楼的好地点。不过这栏高却不影响鸟瞰台北市的景观。
百来坪大的空中花园,玻璃房内有一组藤编的座椅,他迳自坐了下来,翘高了二郎腿,悠哉地看着涂媚。
一向不多话的涂媚突然开口:“你知道吗?在超过一百公尺远的大楼上方,如果藏著手拿长距枪的狙击手,一样可以教你脑袋开花,一枪毙命。”
他饶富兴味地摇头。“谁会这么无聊在空中交战?”
他的警觉性之低,让涂媚备感失望。面色一整,严肃地说道:“偏偏就有人会这么无聊!”
语毕,忽地飞快将他推翻至藤椅后。
弹头狠准地穿越栏杆并刺穿玻璃,涂媚是趴在他的身上没错,但这种情形,可没什么暧昧能滋长。
黎翰洋先是惊讶她的鲁莽,但在知道自己又成了别人的肉靶时,愕然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在他恢复镇定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几乎虽然不是完全地密合在一块,但她那国际级的乳房正压在他的上方蠢动著。
涂媚一心只想护主,其它的,压根不在她的注意范围。此刻的她,只是敏锐地探寻著杀手究竟隐身何处;同时,脑筋亦不停地转著,两次的狙击是否受同一人指使?
黎翰洋一向洁身自爱,但她的“挑衅”却令他无法控制。“你确定不会有事了吗?”
“怎么?”涂媚回过头来问。
他指指她的肩,涂媚才发现,现在的状况比刚刚的子弹伺候还危急,为了不使他再有后续动作,她立即起身,不过仍保持低姿势,沉声表示:“太远了,不保证人已走掉。”太多的障碍物,很难看清楚对方的进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人喽!”涂媚拍拍身上的污尘。
这时反倒是她轻松自在地在广庭上走动,也不怕余孽尚未撤离;反倒是黎翰洋跌坐在地,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你打算在这过夜吗?”走了好一段路,她回头说道。
他忙起身问道:“你真的确定他们走了?”
“再不走,我可不敢保证今天不睡这了。”涂媚淡淡地放冷枪。
一语奏效,黎翰洋随即赶了上来,语带不满的:“喂!你可是我的保镳耶!”
一转身,露出妩媚动人的笑容。
“你终于肯承认我的身份了?”
笑?她还有心思笑?他黎翰洋从不曾发生有失身份的举动,第一次被吓得坐倒在地就让她目睹,愈想愈气之下,只能自顾自地掉身走人。
孩子气的举动,让跟在后头的涂媚大笑不已。
当杀手回报狙击失败,他沉下面容。
这,不过是个开端!指使者的手结成了拳,喃喃说道:“好戏还在后头,我要慢慢地玩死你,你等著受吧!”
阴狠的诡计,冉冉升起,漫布在整个空间。
远在美国加州的舒纯柔,每天一通电话,为的只是问问他的情况。
与他订婚至今三年,但黎翰洋的心思始终不放在这桩婚事之上。起初,她也怀疑他的性向与喜好,然而事实证明,黎翰洋在高中时代就交过女友,大学时代更是校园中的票选情人,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同性恋。当他爽快答应只有数面之缘的舒右昌所提出的合婚要求时,著实令舒纯柔开心好一阵子。
然而这三年来,淡如水的未婚夫妻对待方式让她疑惑了他对女孩子到底行不行两人之间的亲密,仅止于简单的亲吻和拥抱,再下来的,就让他技巧地推拒了,这么不伤人、这么不著痕迹,也总一回又一回地安抚她略微高涨的怒颜。
当然,舒父也会不时地问起,何时举办婚事?但舒纯柔面对疼宠她的父亲,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解释他们之间的淡陌感觉,只能任此事一拖再拖。
她的沉默给了黎翰洋很大的空间,他亦向她保证,再候个几年,只要属于他的小港湾开发成功,而他的慈善投资也如期竣工了,她便是个现成的女主人。
好大的一块饼!可惜它没有香喷喷的气味,只是一张画,目前只能看;何时可尝?遥遥无期。
拨通了国际线——“喂!翰洋在家吗?”
管家听出了她的声音来。“纯柔小姐,是你吗?”
舒纯柔不算生人,来往黎宅三年,只差没个正式的纸上名份,要不,早成了黎家的女主人了。
“阿嫂,少爷在吗?”
“在、在、在”一连三个在,便听见喊人的声音。不一会,他来到了话筒边。
“小柔。”
他总是这么的轻柔、这么的尊贵,舒纯柔有时会将对他的感觉升华为对神似的崇拜,并不忍亵渎他的高贵。
“翰洋,你还好吧?”
好?他不敢说,若让她知道这接连所发生的险事,不心急如焚地赶回来,那她就不是舒纯柔了。
“我好极了,你呢?”
“好极了?”这话说得两极,但她不愿也不敢多疑,只是柔顺地回应:“我也是。”
“你好,便好了。”
想起台湾的风雨,他挺怀念美国温暖的阳光。飞来横祸是他目前最佳的写照。
舒纯柔似乎察觉出他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翰洋,涂小姐身手不错吧?”
套他?他规避道:“她很尽责,你不用担心。”说起她,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瞄向她的方向。
涂媚不难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就是自己。啧,连谈个电话也少了卿卿我我,她不禁为舒小姐感叹,感叹她如何受得了这种关系。如果可以劝她,她绝对会请她伸出腿来将他踢开,另觅良人才是。
她轻蔑的表情看在他的眼里,教他心中顿起疙瘩。
“小柔,如果没有其它事,我想挂电话了。”
嘲弄的目光扫射,即使是再好的心情都要被破坏殆尽。说来也怪她不得,她的真本事确实不容小觑,谁教他之前贬她在先;事到临头,才不得不自打嘴巴承认,他确实错看她涂大小姐了。而她为了表示自己不受污蔑,是以决定以讽刺的眼光钉死他这个事主。
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哪受得她“随便”的目光乱扫,可是要他放下身段与她一般见识,这又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闷不吭声的便自顾自地上楼,打算不理会她以回应她的轻蔑态度。
连待在黎宅服侍多年的佣人也感觉到了,少爷他似乎改变了!至于怎么个变法,大伙也很难说清楚,毕竟少爷平日的行事作风就少人懂了。
没人知道涂媚的出身,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那一身的好武艺,全来自一位孤僻的老头子;老头子姓古,至于他的名讳,她也不知道。
涂媚只知,当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便待在他的身边。怎么会来?又来自何处?她便完全不知道。久了,她也安于这个环境,古师父没亏待她,有吃有住,又传给她一身登峰造极的好功夫。
汐止山上的十三年光阴,或许是空气清新、环境清幽,孕育出她的姣美与好肤质。
书,她读得比任何人都多,然而学历却比任可人都低,只因为她是一个失落一段记忆的女人。
即使如此,她也不会怨天尤人,更不具什么强烈的七情六欲、好与坏、成与败,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她的人生,是没有大多的拖累。
古师父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与他生活多年,她该成为自闭儿才是正常,偏偏上天赋予她自救的本能,天生丽质再加上聪颖过人,便成就出一位天下无双的涂媚。
与古师父生活的那段日子,她有如一只翩飞的彩蝶,爱上哪就上哪,他完全不会拘束她的行为。不过自由还是有其规范,至少一天之中有两个时段中,她是属于古师父的;一是清晨两点,一是傍晚时分,这两段时候都是她特训的地狱时间。挨不完的打、受不完的闷记,刚开始,她也会心萌怯意,但当她看见师父眼中的执著与认真,她也只能强忍著受虐的苦涩挺著过。
嘿,时间证明她的苦没白吃!她成功了,她学的一身防身之技,成了她财源滚滚的工具,经由师父生前的好友为媒介,她自另一个经纪人、也就是她的个人电脑为她接洽客源。
出道三年,接过大小无数的case。当然喽,过去的辉煌战果,是事主乐意捧钱求她的招牌;她是不至于狮子大开口,但六位数的底线是绝对少不了的。
也许是她的本事还满管用的,成功率将近百份之百,是以她涂媚的名号,在某一阶层上,可称得上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
回到自己的寝室,解下罗裳,只著白色的丝质亵衣在这空间中走动。
别说她自恋,她的身材、脸蛋,就是美神维娜斯看了也要赶紧找块布料好遮掩自己臃肿的赘肉以遮羞呢!
这样的她,是绝对有其自恋的本钱的!凝望镜中的自己,每一寸、每一毫厘,无不是经过精雕细琢般的完美,就连丁点疤痕也舍不得在她身上滞留;说到这个,也算是项奇迹吧,否则依她的职业,就算有个“刀疤涂媚”的绰号也不为过。
她的美艳,有时亦招惹委托人的动心,可惜,她对示爱不懂;对性暗示没兴趣;
对性骚扰更是直接予以痛击,时至今日,尚未有哪个高人攀得上峭壁高崖摘取她这朵多刺的玫瑰。
在曼妙的胴体上做过一番的巡礼后,才进到充满水气的浴堂中洗去一日的疲惫与沾惹身上的尘埃。
沐浴后步出了浴池,披上绸质睡袍,拢拢沾了水珠的秀发,一手倚在阳台窗栏上,无声无息地仔细观察了四下环境。
在确定安全之后,才慵懒地躺至床上休息。
黎翰洋最受不了涂媚的,便是她嘲弄的眼神了。想想自己长这么大来,还没人敢这么露骨地藐视他,而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展露如此之神态,思及此,一双大手也握成两个不悦的钢拳。
照惯例,他该静下神来好好阅读一本书,但此刻,再精采、再动人的文章也难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更可恨的是,她的身影还霸道地占著他的注意力不散。
他压根没想过,这会是代表著什么,只清楚地知道,涂媚是个过分又傲慢、不懂气质为何物的女人,不过让她施展丁点真本事,便一副瞧扁他的自大。哼,他黎翰洋可不是什么三脚猫,在这方面不行,可在做生意的脑筋上,他可是顶尖的!放眼全台,还找不出几人可以和他平起平坐,而她竟敢小觑他的天资。
信步来到阳台处,陷入冥思中。
大清晨,一向是涂媚徜徉在新鲜自然的早晨中,贪婪地汲取清新气息的时刻。
楼下仍然不传半点声响,而她已换上一袭粉紫的复古式短窄裙洋装。下楼后,推开铜制大门,步出了黎宅。
早晨的街道,只有早起运动的老人家或中年夫妻外,极少出现像她这年纪的年轻人,甚至可说是看不到。能不贪睡再加上她的打扮又这么的花俏,猜她从事八大行业也不为过,然而绝俗的容颜显不出丝毫的风尘味,所以指指点点之外,倒也没人敢乱猜她的来历。
即使是在漫步的当口,涂媚也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外人看她悠哉游哉的,实际上她可是全神贯注。
绕了大半圈,六点半回进到黎宅。
当她推门而入,佣人们看着她的眼神仿若瞧着外星人似的大惊小怪——管家嗫嚅地问她:“涂小姐,你——”
涂媚自然地答道:“运动。”
太吓人了吧!她不像时下年轻人一样好吃懒做又贪睡也就罢了,还有精力学人做养生,太难得了!不过她这一身的花俏,说是运动那也太奇怪了。
“涂小姐,少爷马上下来了,你就先等一会。”
涂媚真看不惯这姓黎的男人,专制霸道也就算了,连最平常不过的用饭也有那么多的规矩,一点也不民主,更别说有什么自由了。涂媚纵使有千百个不愿,但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受雇于人的下属,下属是没资格数落老板的。不过,不用口,也可以用眼瞪他、瞄他、斜视他,直教他受不了为止!
准时的,他下楼来,一秒也不差。至少这一点,多少可以弥补他的缺点。
黎翰洋老远见她气呼呼的,心中纳闷,他又哪里犯著她了?要不,她怎会无礼地在他黎宅大厅之上“结面腔”给他看?何况,现在不过清早六点五十六分罢了,一大清早便给他一个“红龟”脸,今天肯定没什么好心情了。
先按下心中的那点不悦,缓缓地走进餐室。
佣人见少爷坐定,也趋向前来。“涂小姐,请上座。”
涂媚并不打算让佣人难堪,随即跟了进去。
本来与他一同进食是件烦闷之事,今晨再加上闷气在前,不闷透才怪。
在沉闷的气氛下,涂媚才静下心来找出她“闷”的理由。
怪怪,这黎先生也没亏待过她,顶多只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污了她的耳朵,按理说,她实在没有理由自掘闷坑闷死自己的,过去什么大大小小的人物没见过?
“身经百战”一词用来形容她的阅历实在不为过,何以一个小小的黎翰洋公子,便可惹得她不开心?再说,替他工作以来,他也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非分的举动,她是没理由找他的习惯扣罪名,好生他的气、找他的碴。
这么一总归来、又综合去,没事,全没事,是自己太过无聊了。这阵子真的是太闲了,闲得连脑子也开始搞名堂来骚扰自己的理智。
坐在她对面的他还纳闷著,刚刚的敌意比上了天还冲,怎么才沉默个五、六分钟,一张阎王娘子面又回复原来的娇俏美颜?又不经意地多瞧她几眼——喝!那对杏眼立即投来颇具威力的必死光。
涂媚还替他找理由为他们之间的不愉快“脱罪”哪知——台湾真没三日好风景,才刚平心下来,他又犯x。算了,看来自己是白费心机,当烂好人了。
一顿饭下来,两人各怀心思,内心自我交战了不知多少回合。
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在报章上大肆渲染黎翰洋另结新欢,黎翰洋是斥之无稽,但涂媚可感受不到丝毫的伤害,以往所接任务,类似的传闻,早让她麻木了。
再说,他们两人出门,身边总有四、五名人员随行,而她与黎翰洋总保持著半公尺远的距离,会有这样的传闻,那操笔者的想像力也算惊人的了。
操笔者捕风捉影,说黎公子与舒大小姐散了、吹了,才教她这来历不明且名不经传的涂姓小人物给篡位了;还有版本说她涂小姐施媚术,硬生生地把正正经经的黎大少给勾引了来,打算鸠占鹊巢,当起名正言顺的当家少奶奶说来说去,没人说他黎少爷错了,反而将所有的罪行扣到她这外型妖冶艳丽的不明女子身上。
哼!他们也不打听打听,她涂媚不近男色的风评可是远近驰名,说她搞同性恋,她还觉得他们捕风有理、捉影有据,但说她魅惑男人?去,这永远不会是既成的事实。
坐在他的宾士车内,明明只差个两人的空位,她也可以拉大成三人空间的大距离,他们两人之间会爆火花、搞情爱,只有瞎了汪汪大眼的好事之徒才会乱传绯闻、乱搞谣言。
如此乌烟瘴气的流言自然在他们之间蔓延著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黎先生,上哪?”司机回过头来问主子。
黎翰洋考虑了一会。“去舒家吧!”
和舒纯柔订婚也有段时日,然而到过舒家的次数是五根手指头数得出来的。说真的,若非舒右昌开口,要他与其女结成连理好和他舒右昌的事业连成一线,在近期内,他是没打算考虑婚事的。
车行至舒家。
喝!他家可热闹了。一辆辆黑色的宾士排排放,瞧这光景,也知道他那未来的丈人正忙著。
“回公司吧!”未作停留,一行人又原途折返。
黎翰洋是单纯地认为舒右昌忙著正事,可涂媚就不这么认为。舒右昌不过是个小角色,然而门口如此大的阵仗,让她嗅出不祥之气息。
她是有所警觉,但打草惊蛇?宁可选择静观其变。
来到公司,不再贸然地自大门而入;自出事以来,这几天他们都是由后门出入。
意外的,就在他们进入电梯的刹那,一名身著保全服装的人员,两把冷枪已抵在他的双肋。黎翰洋的异状并未维持几秒钟,涂媚已自眼角的余光察觉出危机,立刻紧靠著他,不动声色地为他挡住枪口。
随身保镳还错愕于她大胆的刹那,她再以妩媚之姿搂抱住他的双臀,实际上她是以此动作撑开他的双腿,宛若挑情的浪女似,三寸金鞋已悄悄上扬。别瞧她那一身妖艳是中看不中用的打扮,全身上下可全是机关,一把寸半的利刀已往那人的命根戳入,才几秒光景,枪只已垂下。
其实,当涂媚以手握住枪口时,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顿时愣住了!他怎相信会有人笨到以双手挡枪?要不,短短的十秒钟,已够他杀了黎翰洋;而涂媚也盘算著,她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可以拦下此次的狙杀行动。
而她所冒的险是,从此以后,可能要晃著一双打了洞的手示人,然而她的职业道德却不容她多作考虑。
当敌人倒地之时,他们也步出了电梯。千钧一发的紧张,只有黎翰洋与涂媚深深感受,其他人可还没搞清楚状况。可怜敌人遭她利刃这么一戳,下半辈子肯定与性事绝缘了。
当他们步出电梯,身后的保镳还紧张地对他们老板说道:“黎先生,那保全人员——”
涂媚冷冷地回道:“晕梯吧!不用理他,不过,趁门还没关上,先抄掉他的家伙,免得又伤到你们老板。”
众人经她指点,迅速转头过去,果见两把黑星手枪正压在那人的双膝下,只露了点影子出来。
在往他的办公室途中,黎翰洋心存感激的:“这一回,如果没有你,恐怕小命是不保了。”
对于他的感激,她并不领情。受雇于人,理应为人消灾,倘若他今天真的在她面前遭人枪杀,那她涂媚岂不是要归隐山林拆招牌了?
“这是我的责任。”
简单的一句责任,便能教她舍生?他真不敢相信,眼前叫这位美艳女子的心底,是存在著怎样一颗认真的心?
同日下午,一封匿名恐吓信又静悄悄地躺在他的桌上,这封信已让警卫、秘书先行阅览过了。
哼!这狂徒可真大胆,伤不了他,竟动起他的投资事业来了。竟然扬言炸掉他最新的企划——开发c区的港湾。这个case可是他费尽心思打通关才核发下来的超大型投资,怎可因猖狂恶徒的一封信而停摆?
他静静地斜坐在大沙发中,犀利的眼神直盯大楼外的另一片蔚蓝。
“黎先生,怎么办?”
港湾的驻守人员忧心忡忡地问他,而这问题他也没个头绪。也许是信任吧,他的眼神很自然地投向涂媚。
她一直是他们之中表现得最清闲的人,不是倚在门边,便是坐在沙发另一端修指甲、搽指甲油或阅读杂志。即使他因自身安全与事业受威胁而千头万绪、思绪纠结、心头烦躁之际,她还是一派的自我优闲。
涂媚闷不吭声,仍是保持著优美的娇态。
“看我做啥?要炸随便他去,我只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并没责任连带保护你的财产。”她嘴里说得轻松,可心底早有盘算,只是这种盘算,却不是她的主人可以参与的。
她的回答令他失望极了。他还以为她的聪明可以“顺便”应用至此,看来他是高估她了。
手中的磨指甲刀每刷过一回,计划便更完整一些。涂媚最受不了耍心机的恶人,来人有胆派来千军,她便准备个万马压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