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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啊!
师明阳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以这种处境来面对无颜。
这是他来过无数次的留仙岛,地处世界尽头,周围万里全是海水,那是一种蓝到发黑的水域,而在这一望无际的水域之中,便耸立着一座岛,因专门用来关押触犯了天条的神仙,因此,被称作留仙岛。
所有被打入留仙岛的神仙,都以为,自己有刑满释放,重登仙途的那一天,但实际上,这里的神仙,与世隔绝,不受凡人祭拜,没有香火,在逐渐被人遗忘的过程中,法力消散殆尽。
这里的时间,比其他地方,要快上十倍,这就意味着,无颜被判处的一千年,实际上,意味着她要在这里,度过一万年的时光。
没有谁能撑过毫无希望的万年,但天庭不想让困在这里的神仙失去希望。
没有希望,就意味着绝望,而绝望,有导致爆发的可能。
因此,天界宣称,每五百年,会到留仙岛,来检验大家的忏悔情况,那些能够表述出自己衷心的神仙,将会被允许回到天界。
在后来的操作中,这一项传闻,又被更改为,每五百年为天神献上祭品最多的人,会被认为最具忏悔之心,他们,会重新返回天界。
当然,仙界不会这么仁慈,留仙岛,从没有能回到天界的神仙,所谓的忏悔之人,只不过是天庭为了避免,即使在隔绝凡人信念的地方,依然有人能从天地法则中吸收法力。
因此,所谓的五百年之期,并不是救赎,反而,是将艰难度过五百年,仍旧心怀不甘的神仙,统一带走处死。
而至于祭品这一项,自然是来此负责处死之人,为了榨取最后的油水,编造的美妙谎言。
师明阳是留仙岛的负责人,这是他曾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太上真仙手里夺回来的。
他多番考察,推测临真幻境的位置,应该在留仙岛附近,但是千百年来,他始终没有找到入口。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将临真大帝,从幻境里拯救出来。
但现实却是,他把无颜用捆仙绳捆得严严实实,带入了留仙岛。
为了防止神仙逃跑,被打入留仙岛的神仙,将会在这里,被剥去仙骨。
他脸色苍白,在一头白发的映照下,更显得形销骨立。
无颜依旧一言不发,冷漠的看着他,连自己到这里来,会有什么结局都懒得问他。
师明阳嘴唇动了两下,一番心头血梗在喉头,也沉默着不开腔。
抽仙骨,是他的拿手好戏,祝香神女和太华真人都盯着他,仿佛时刻注意他是否会叛变。
他嘴角勾起,微微冷笑。
天帝啊!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和临真大帝,有那么一段过往。
原来,他那么放纵自己,不过是为了心里那一点点妒忌。
他是这几天,才体会到,天帝对临真大帝的嫉恨。
难怪他那么轻松就当上了财神,受封明阳真君,承接天界众人,经常出现在天帝面前。
他以前以为是自己实力强,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源于天帝对临真大帝深深的妒忌。
天帝知道自己崇拜临真大帝,所以,他想要得到自己的敬仰。
从昨天他那拙劣模仿的表情里,师明阳才发现,原来,天帝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一切。
亏他还以为,自己把这份感情,藏了几千年。
却没想到,天帝一直在他面前,与临真大帝较劲。
真是可笑!
天帝再强又如何,谋虑再无敌又如何,他永远是一副虚假的躯壳,永远没有临真大帝的肆意洒脱。
就算他承认,某些方面,天帝做的,确实比临真大帝好。
但是潇洒和魅力,是学不来的。
迷人和勾魂,这些都是天生的。
他可以不计后果,不管前途,抛却一切,只想给无颜做些什么。
这种无怨无悔的付出,这种不及得失的付出,非常不符合他财神的定位,但这又如何,他从来不是一个谋略全局再出手的幕后大佬。
他只不过,是在一次次风险和危机中,活下来的赌徒。
“两位,我的抽骨之术,密不外传,还请回避一下!”
他风轻云淡的说着,眼下的黑眼圈,却泄露几分疲惫。
祝香神女和太华真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肯走,坚持说道:
“明阳真君放心,我们俩绝对不看。”
呵呵,师明阳发出冷笑,又淡淡说了一句:
“哦,可是,我这抽骨大法,威力生猛,难以控制,只怕会不小心,把你们二人,也抽走几根,那就不太好意思了。”
神仙仙体,皆系与雷劫淬炼的仙骨,那是法力运转驻存的主要位置,失了仙骨,神仙,就成了废仙,除了不老不死,与常人无异,再无法使用仙术。
哪怕是少了一根,也意味着自身修为损失了巨大一截,而且是不可逆的损失。
祝香神女和太华真人不想冒这个险,退出了行刑屋。
师明阳满眼关怀,走上前,给无颜一点一点解开捆仙绳。
但是很快,他发现,天帝的捆仙绳上,竟然加了三道禁制,他根本打不开。
他这突如起来的行动,让无颜吃了一惊,看着师明阳逐渐慌张的脸,她的眼里又闪过一丝光亮,但那光亮,很快便沉了下去。
时隔三天,她首次开口:
“我师妹怎么样了?”
她没问,师明阳,你那天说的话是不是骗我?
因为,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她再次眼睁睁看着师妹掉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清秀的眉拧着,任由痛苦在身体里翻滚。
自己为什么总是轻易相信别人?
为什么一次次害得师妹受伤?
“对不起!”
师明阳红了眼,双手颤抖得厉害,更是解不开那捆仙绳。
“别装了!”
无颜低沉的发出声音,不管师明阳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天帝那一箭,即使是自己,也扛不住。
更何况,无忧还只是御气五阶。
她好不容易从群妖手里活下来的师妹,就这么轻易的,又被自己葬送了。
“滚,你滚!”
她轻轻的说出这几个字,恨不得师明阳马上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我要救你,你会死在这里的!”
师明阳心抽搐着疼痛,但是他没有时间安慰自己,试图解开天帝的禁制。
死?
无颜突然感觉,死亡,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师父,师伯,渡劫真君,师妹,这些人,她终究,一个都没把握住。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从前那样孤寂的日子,还要再重复几千年,这样的生活,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让我死吧!”
她突然有些自暴自弃,抓不住温暖的自己,不如长眠于世。
“不,不可以,我不允许。”
师明阳红着眼,脸上青色血管暴起,犹如鬼魂,为了解开一层禁制,他耗费了一半法力。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信任的代价,太过惨痛,她承受不起,也不想再分辨,只想结束这痛苦的一生。
无颜简单的话语,将师明阳的心,旋转着破开,血花四溅,他喷出一口血,解开了第二层禁制。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我当这几千年的天神,早就当够了,我一定要救你。”
他幸福的微笑着,不惜豁出一切,也要解开第三层禁制。
无颜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把戏。
师明阳也不管,疯狂的催发心头血,试图消融第三层禁制。
“明阳真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天帝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过来,巨大的阴影,将二人笼罩其中。
师明阳刚回头,立刻被天帝打飞一旁,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挣扎着爬起来,虽然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他仍旧笑着,嘲讽天帝: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临真大帝,不喜欢你么?”
天帝没有回答,但他显然在听。
师明阳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擦掉嘴角鲜血,恢复了浪荡不羁的表情:
“因为,无论他天帝做得如何,他都真,不像你,根本就是一个假人。”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明白,你在虚假的空壳上,是如何建立自己的王国的。”
“就像你那老婆,你还说自己喜欢她,用姻缘线,生生世世跟你绑在一起,但是你看看,她哪一世活过了三十五,你真的爱他吗?”
“你只爱你自己罢了,口口声声的六界,天庭,洛离,有哪一个,你真心对待过?”
“临清,我不知道,你活得这么假,到底有什么意思?”
天帝和善了笑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洛离的名字,瞬间让他失控,几乎是瞬间,他出现在了师明阳身边,对着他的脸,一拳砸了下去。
收回拳头,擦掉上面沾染的血迹,他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完全没必要动怒的。
血迹擦净,他恢复了和善的笑容。
试图将地上血肉模糊的师明阳扶起来。
然而师明阳疯狂的大笑着,对无颜喊道:
“跑,快跑,我成功了。”
他无比得意,自己趁天帝分神,用尽所有法力,终于解开了第三层禁制。
睁开鲜血浸染的双眼,他呆滞的发现,即使没有捆仙绳,无颜也仍旧一动不动,像个冰雕一般,立在那里。
“无药可救!”
天帝鄙夷的看了一眼师明阳,仿佛在看什么垃圾。
“祝香神女,太华真人,来,把他拖下去,关入留仙岛。”
三人走后,他一脸和善的看着无颜,整个人显得略微有些害羞:
“无颜,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无颜忍不住笑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她算是开了眼了。
“你杀了我师妹,还想让我跟你做交易?”
天帝有些为难的看着无颜,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
见无颜没有反应,他开口直截了当的说:
“她应该没死,地府没有收到她的魂魄!你把你的仙骨留下,我放你走,找不找得到她,就看你自己本事。”
无颜又被他气笑了,还有脸在她面前提无忧的魂魄:
“她魂魄里的妖魂,是你融合的吗?”
天帝一脸无辜:
“她魂魄里有妖魂?我不知道啊!”
他略微思索,微微点头,突然问道:
“她的妖魂,是不是有朱雀,有狐狸,有龙,还有玄武?”
无颜看不懂他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天帝一拍脑袋,说道:
“那些妖王,的确是我杀的,但妖魂,不是我融合的,我曾经把朱雀的羽毛做成扇子,送给了太上真人,顺便让他把大妖的妖魂都处理好。”
他痛心疾首的说道:
“哎呀,糊涂啊,我早跟他说过,不能这样做,妖魂没有实体附着容易消散,但与人体融合之后,人身妖魂,迟早会异化成妖,他难不成,想将妖魂困在女童体内一起炼化?”
他言辞恳切,无颜都要怀疑,他是真的不知情。
难道这一切,都是太上真仙自己做的?
她有些犹豫,同时,又担心自己再次受骗。
“你要我仙骨做什么?”
天帝深深叹气,看着无颜,红了眼眶:
“你也知道,洛离身体一直不好,从归云城回来之后,更是一落千丈,最近几日,更是起不来床,我只怕,她又要离开我。”
说起洛离,无颜就想起归云城,那一场鹅毛大雪。
洛离,确实,在雪中,行走太久。
天帝故意隐去自己与洛离每日欢好过多,掏空她本来就不厚实的身子骨,他也不明白,别人家的老婆,都是越欢好越千娇百媚。
偏偏他那冷淡至极的老婆,但是自己的宠爱,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这一切,都被他归咎为,洛离不是仙体,承受不住他。
可是该死的渡劫真君,硬是不让洛离飞升。
仙缘仙缘,什么是仙缘,洛离跟自己这么多世,她怎么可能会没有仙缘?
“无颜,我求求你,把仙骨给我好不好,我发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再干涉你和你师妹的生活。”
“我发誓,你师妹的魂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天帝城府极深,他情根深种的模样,没有丝毫表演迹象,见无颜有些犹豫,他诱惑道:
“无颜,其实洛离一直很喜欢你,如果不是渡劫真君,她也不用世世早亡,我只是想借你仙骨,让她成仙,能够永远的陪在我身边。”
“你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你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