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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再说一遍,你们必须牢记脑中!”宋统殷骑在马上,向身旁的几名将官阐述着自己的计划:“虎大威领所部为先锋,直逼武乡城而去,其部会先至城下,监视城内武乡贼之动态,以待我大军抵达围城。”
“武乡贼盘踞武乡良久,在此开府建衙、征税募兵......”宋统殷摸着胡子分析着:“此为坐寇也,耗费精力经营如此多日,又怎会舍得轻易弃武乡而走?必然死守武乡城,之前探报说他们弃城而去,应当只是撤离家眷隐蔽而已,贼军主力必然尚在城中。”
“宋巡抚所言乃是正理!”张三开口附和道:“武乡贼在沁源击溃流寇大军,便是靠的据守城池磨尽了流寇的军心士气,武乡城池比沁源坚固广大,武乡贼占据之后又组织过民夫翻修,加之有此等大胜的经验在前,武乡贼必然故技重施。”
“沁源!哼,那姓武的到现在还没来拜会上官,这是铁了心要附贼!”宋统殷冷哼一声,怒道:“待本官攻下武乡、灭了武乡贼,倒要看看那姓武的如何受死!”
宋统殷摆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继续阐述自己的战策:“若武乡贼真弃城而走,各部便分散追击,何处遇贼,便在何处歼灭之!只是注意不要贪功追入太行山中,山中地势复杂,易遭突袭埋伏,武乡贼遁入太行山,我等便先进占武乡城,再组织大军搜山便是。”
一众将官齐声应了,宋统殷点点头,深吸口气压住怦怦跳的心脏,也不知怎么了,他的巡抚之位就是从沙场上赚来的,先剿白莲乱匪、再剿直隶乱民、和农民军连番大战,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如今面对一伙武乡贼,却总是心神不宁的。
“巡抚大人,拐过前面那个口子,便是武乡境内了......”张三回头冲宋统殷说道:“有座名唤西山村的民村和一座名唤王家屯的屯村在县界旁,大军可以在那休整。”
宋统殷点点头,拍马提速向前奔去,拐过官道岔口,眼前豁然一亮,宋统殷嘴微微张着,有些惊诧的扫视着眼前的情形。
他不是个坐在衙门里喝茶的昏官,时常去各地巡查,见过的村寨不少,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小村子房屋总是破破烂烂的,百姓们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自然也没银钱和余力去修理屋宅,能凑合就凑合,不少民屋还是万历年的危宅,摇摇晃晃到处漏水,仿佛大风一吹就能吹倒。
但这西山村的屋宅却完全不同,虽然都是些粗陋的土屋草屋,但明显都是经过翻修的新宅,外表看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还有村里的田地,村民开垦田地缺乏统筹,加之自耕农户和地主官绅家的田土泾渭分明,一般村寨之中的田土都是东割一块、西割一块,零零散散不成形状,加之山西多山,像西山村这种山脚下的村子,形状诡异的“妖田”的不少。
但西山村的田地却是连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显得整齐有序,这证明那些武乡贼在西山村进行过大规模的清丈和公正的均田,并且有着不俗的统筹能力,才能让农户心甘情愿的抹掉分界,将各自的田地连成一片。
不适宜种田的土地上栽种着不少树木,宋统殷盯着一棵树苗发着呆,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棵桑树,西山村这种桑树苗不少,大明的农户都快饿死了,谁还有余钱去买桑树苗栽种?这些桑树苗,只能是武乡贼下拨栽种的。
武乡贼不仅清丈分田,还在鼓励桑蚕,这是真把自己当成官府朝廷在办事!是真要在武乡等地深深扎根!
唯一让宋统殷有些欣慰的,是武乡贼明显没预料到这场雪灾,不少桑树苗被冻死,这无情的老天,让这些贼寇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巡抚大人,村里一个人都没看见,连鸡犬都没见着!”一名探马飞奔而来,宋统殷脸色更加难看,百姓躲兵灾不稀奇,被贼寇蛊惑胁迫逃走也不奇怪,但躲得如此彻底,实在是太过罕见,一般来说,村里总会有不愿走的老人,也会有舍不得家宅悄悄跑回来的村民,更会留下一些不好带走的牲畜,但他们自从进入沁州地区之后,每个村子都逃得干干净净,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找不到村民,也就找不到粮食.....”宋统殷喃喃念了一句,脸上愁容满面,他们携带的军粮只能用四五天,村子里征不到粮,若是攻不下武乡城,恐怕就会面临断粮的危机。
听说入犯沁源的流寇就是因为断粮而溃散的,宋统殷可不想重蹈流寇的覆辙,故而他一面安排人手去平阳府、潞安府等地征粮调粮,以做准备,一面留下幕府师爷和沁州官绅扯皮讨粮,一面派遣麾下最勇猛的将领领精锐家丁作为先锋,希望能看住武乡城内的反贼,免得他们携粮而逃。
宋统殷很清楚,撤离一座城市是个大工程,携粮而走更甚,以大明官府的执行力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武乡贼组织性再怎么强,一些草创的反贼应当也强不到哪去,就算他们真按探报所说,早早就开始撤离,总会有余粮留在城内。
攻陷武乡城、抢夺余粮,只要能支撑到平阳府、潞安府等地的粮草抵达,此战自己就有得胜的把握。
深吸一口气,宋统殷挥挥手让众军解散休整,自己策马向村内祠堂而去,休整的消息一下达,原本还算有个模样的军阵顿时便如蚂蚁窝里灌了热水的群蚁一般散了,不少军卒开始踹门踏户,再简陋的土屋草屋也比野地里能防风抗冻,有些军卒吵嚷着要放饭,有些则四处找酒水喝,乱糟糟毫无纪律。
宋统殷也懒得约束他们,直往祠堂而去,到了祠堂门口跳下马来,准备去拜一拜村民们祭祀的先祖,刚要推门,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心中一惊,慌忙扭头看去,却见附近一所屋子里有几名营兵抬着一名同袍逃了出来,那营兵腿上破了几个血洞,还在不停的流血。
“宋巡抚!武乡贼在村里设了陷阱!”张三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怒气:“还有水缸,里头都是毒水,水井里也下了毒,有几个营兵不备,被当场毒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