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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秀丽的灵枢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山脚下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庄园——灵枢山庄。庄内建筑错落有致,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一应俱全,美不胜收。
马车辚辚,驶进灵枢山庄。高大的牌楼上刻着“灵枢山庄”四个俊逸的大字。
“阿七姑娘,有一件事,我得要事先跟你言明。”张灵枢看了一眼身边昏睡的少年,往她身边挪了又挪,“我有一个妹妹啊,她叫阿离,这位阿默兄正是她的心上人。你呢,只是我的一个病人,仅此而已,万万莫让我家阿离看出阿默喜欢你。”
“你说什么?”阿七靠在车壁之上,风拂开细软的车窗帘,一阵水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荷叶香。“这是哪里?”
“欢迎光临灵枢山庄,你一定会爱死这里的,有山有水有有帅哥有美人儿。就是可惜了,你是个瞎子,啥也看不到。”张灵枢连连叹息,他探头望着车窗外灿烂的景致,心情大好,“老秦,走快快走,终于回家了,我要给阿离一个天大的惊喜。她要是知道我把这小子带来了,她得高兴坏了。”
阿七靠在车壁上,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家是别人的,喜悦亦是别人的。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猛地往一倾,毫无防备地摔倒,覆住那柔软的一团。身底下的一双手迅速地一把搂住她,唇间一片柔软,肌肤相亲的温热从脸上传来,一缕清新淡雅的香气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草药味儿,扑鼻而来。
“你……你松手……”她终于回过神来,惊慌失措、脸红心跳地挣扎着试图推开他。但身底下的那人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张灵枢,她……她是谁?”那紫衣女子站在洞开的车厢外,美目圆睁,满脸怒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阿……阿离,我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张灵枢忙跳起来放下车帘,嘻笑着张开手臂,似要拥抱、似要拦住她,堵在车门前。
“张灵枢,你居然带了一个女人回来!我问你,她,是,谁?”那紫衣姑娘正是张灵枢的亲妹子张离歌,她一把揪住张灵枢的脖子,抓猫抓狗一般将人扔进院门内。
“哎哟,你这丫头这么凶这么野哪个男人眼瞎能看上你?”张灵枢四肢仰叉躺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
张离歌已气势汹汹地掀开帘子,当她看清倚在车壁上的白衣少年那张明朗如玉的脸时,原本怒火中烧的一双杏目,霎时变得娇艳明媚,“阿寒哥哥!”那姑娘飞扑入内,一把将他死死抱住。“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阿离,好久不见。”那少年低沉着嗓音,慢慢地推开她,眼睛却飘向那浑身颤栗扶着车壁正要往下踏空而去的红衣女孩儿。他起身利落地一把将那抹红色流云一般的女孩儿拉向怀里。
“这个瞎子是谁?”张离歌没好气地嚷嚷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古怪的味道。
张灵枢尴尬地看着阿离那张铁青的脸,“阿离,阿离!莫生气,莫生气,脸上要长皱纹了。”张灵枢伸手去揉她的脸,“这位姑娘呢,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你看哈,她目不能视物,不良于行,所以,阿寒才抱她进去,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哈!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张离歌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阿寒哥哥……”那女孩涕泗横流地站在马车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那叶寒凉一把将人横腰抱起,踏下车厢,走进院中。
“阿寒哥哥,她是谁啊?”张离歌泪流满面心碎成灰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耳畔传来那女孩儿的尖叫声。
那女孩尖叫着拍打着他的胸口挠着他的脸,“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叶寒凉隐忍着胸口的疼痛,任凭她如何折腾就是不松手。
“听话,别闹了!”那低沉的声音消融在耳中,如那湖面荡漾的涟漪。
那女孩儿怔忡地“望着”那张看不见的脸,定住了,手指触到他胸口的伤,那沉沉的闷哼声,令她心头一悸。
“叶寒凉?是你吗?”她伸出微凉的手,在那张脸上,抖抖索索地摸索着,他的眉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双唇,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指腹掠过他眼角的疤痕,如花蕊绽放,如春水消融。
“对不起,那天在凤吟谷……我们不该扔下你。那位前辈她……她怎么样了?”阿七倚靠在他怀中。
“什么前辈?那女人蛇蝎心肠,她分明想要取你性命。”叶寒凉愤然道,他抱着她,穿廊过院进入一间名为寒水轩的小楼。
她沉默着,面色哀婉,听着他的脚步,轻轻缓缓。
“她以为我……我杀了你……”她叹息着,满心歉然,“对不起,我……我太冲动了。你的伤,为何这许久了还不见好?”她轻声道。
叶寒凉抱着她,看着那张脸,五内如焚。那日在船上,她听闻那人坠落山崖,丝毫不给他分辩的机会。在她心里,他的性命,比她自己还远胜万分。他又算得了什么?
他轻轻将她放在榻上,“我没事了,你安心歇着。这里是我的住所。你暂时在这里住着,你眼睛看不到,不要乱跑,乖乖在房间里待着。”他起身,望见窗外一脸哀怨望着他的张离歌。“阿离与我自小相识,她心眼不坏,就是爱耍小孩脾气。莫怕,有我在,她不敢为难你。”
“叶寒凉!”阿七如鲠在心,心中刺痛不已。“你……你不必如此……”
“如此怎样?”他坐在她身边,看着那额上一点朱红。
“如此执迷……”她仰头“看”他,眼底下是一团漆黑,“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是……”她一只细白的手按在心口,哀哀地道:“可是,你来晚了,这里,已经没有位置空留给他人了。”
“我来晚了?!”他一把攥紧她的手,“我在钱塘湖畔识得你的时候,他在哪里?”他恨声道:“颜汐,你到现在还要装作不曾认得我?”
“有些事……我不记得了……”她颤巍巍地“望着”他。
“那你总记得,是谁弃你不管不顾?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傅大少主!又是谁给你下的雪上一枝春?!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那从小将他带大的奶娘!”叶寒凉又悲又愤恨铁不成钢地抓着她柔弱的双肩。“你醒醒吧!他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在乎你!当日是谁将你独自一人扔在昆仑宫?是他!他收到平阳坞的急件催促他即刻返家,以他父亲病重为由!还有,游丝针并非无解,平阳坞的烈阳掌便可解,但需九重以上的功力方可,你知道他为何没有救你?因为他的弟弟也受了重伤!他救了他的弟弟。在他眼里,谁也没有他的亲人重要!你,在他心里,并不那么重要!你在汐云楼,过得并不如意,对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弃你而去!是谁,执迷不悟?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是她,一直都是她,那个身陷泥潭的人,一直都是她!
她“看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淌下来。已经,觉不出疼痛了,只是好难受,她喘不过气来。心口悸动着,那缕绝望在黑暗里徘徊了许久,就是找不到出路。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闷哼一声,心疼地看着她如被打碎的玉石,再也回不到当初模样。
“我不信,我不信,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一口嫣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身满脸都是……
“啊——”张离歌捂着嘴巴尖叫起来。
“阿七!阿七!”叶寒凉看着怀中昏死过去的女孩儿,惊惶失措地擦拭着她嘴角的鲜血。“张灵枢,张灵枢你死哪去了?!”
张离歌走了进来,茫然地望着他和他怀中的女孩儿。
“阿寒哥哥……”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怔忡地站在那里。
张灵枢飞步而来,看到那满心悲痛满身鲜血的叶寒凉,以及满脸茫然的张离歌,“这是怎么了嘛?快她放下来!”张灵枢抬袖修长的手指搭在那女孩微凉的手腕之上。“没事啊,莫惊,莫怕!有我在,万事大吉!”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嘴角一扬,笑得极苦极涩。
“她……她怎么样了?”望着眼前那张毫无血色、如蜡般惨白沾染着点点血迹的脸,叶寒凉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忍,潮水一般涌动的懊悔与自责之情将他那颗敏感的心填塞殆尽。他悔恨不已,实不该对她说那些话!
“气血攻心,你对她说了什么了?那雪上一枝春的毒本就未解,这下可好了,前功尽弃……”张灵枢叹息一声,歉意满满地望着他。
叶寒凉弯腰去抱她,张灵枢一把拉住他。
“你要做什么?”
“去平阳坞!你既然无能救不了她,我难道要任她死在这里吗?”他一把抱起她,张灵枢张臂拦住他。
“去平阳坞也……也没用了!你又何必去送死?”
“张灵枢,你不听本宫命令,擅自做主改变行车路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让你灵枢山庄合庄陪葬!”他怒极,此刻,理智全无。
“不知你在说什么,灵枢山庄不也是你昆仑宫的产业么?你要灭自己满门啊!?”张灵枢撇撇嘴,满心不悦。“你把她放下吧!瞎折腾什么?别说她这半死不活的!活人都要被你折腾死了。”张灵枢嘀咕着,“药王谷有件镇谷之宝,蓝晶石棺,据说可解百毒。药王谷声名远在我们灵枢山庄之上,可不就凭着那具破棺材吗?药王谷离灵枢山庄不远,若求得石棺,也许,也许她还有得救。”
“还愣着干嘛?备车,去药王谷啊!”叶寒凉怒吼着,将那软绵绵的人抱起,大步出了寒水轩。
“张灵枢,他怎么这样啊?”张离歌眼泪汪汪地跟了上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了院门。
老秦不知所以,方将马车停去了马厩,庄主又让他换马重新套上马车,说要去药王谷一趟。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出了山庄,往药王谷而去。
大小姐扁着嘴,红着眼睛坐在他身边。手上抱着一大罐子蜜饯在吃,一粒粒一颗颗地往嘴里塞着。老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哎,这位大小姐一不开心就拼命吃蜜饯。嘴角沾染着点点蜜汁,红艳可爱。
“老秦……”张离歌满嘴塞满了甜滋滋的蜜饯,嘟囔着,“你吃不吃?”她将那装着蜜饯的罐子递到车夫老秦眼下,老秦讪笑着,捏了一粒,搁嘴里吃着,“谢谢大小姐,真甜!”
“不甜。”那女孩儿呜呜地哭起来,“一点也不甜。”说着将那只天青色瓷罐随手扔在路边的草丛里。
“哎大小姐——”老秦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一罐蜜饯,他勒住马,健马嘶鸣,马车停了下来。
“老秦,怎么不走了?”张灵枢探头一望,看见张离歌坐在马车前面,“你跟来做甚?”
“不要你管,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爱去哪就去哪?”张离歌哀哀而泣。
老秦已从草丛里扒拉回那只装着蜜饯的瓷罐,憨笑着递给张灵枢,“扔了可惜,扔了可惜。”张灵枢负气般地接过蜜饯罐子,坐回马车,气呼呼地打开盖子,吃着那些甜津津的蜜饯果子。马车摇摇地往前驶去。
叶寒凉满身是血地抱着那女孩儿坐在马车上,满心的悲伤,悔恨交加。他以为将事实真相生生地撕毁在她面前,她就会死心,就会回心转意。可结果却是如此……令人绝望。眼角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滴在她的脸上。怀中的女孩儿身体渐冷,气息全无。
“阿……阿寒……你别这样,怪吓人的。”张灵枢抱着那烟青色瓷罐,“你要不吃点?一路奔波,滴水未进,你不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