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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命逃离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来自身后威力巨大的腾腾杀气!心中大喊一声,大事不妙,搞不好今天要交待在这里。那车夫却将她如陀螺一般地拨开,欺身向前,将她护在身后,身形如流云一般肆意洒脱,抬手便接了那江三爷一掌!砰得一声巨响,听见骨头碎裂的咔嚓之声。
那江三爷柱子般定在车厢中,口中鲜血直流,已将胸前雪白的衣襟洇染得触目惊心!他的一只手耷拉着,手骨已碎得不成样子。
花萼楼前本来人来人往、红男绿女热闹非凡的,那些来逛窑子的男人一个个看到那血腥场面估计都吓瘫了。
阿七更是惊愕得不知所措。
他……他死了?
他确实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车夫见她几乎是吓傻掉了,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浑身颤栗如花飘零。他看了她一眼,一手扯过她的手腕,将她进了花萼楼!
你做什么?放开我!
然那车夫劲道极大,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挣脱不了。
王妈妈倚在二楼栏杆之上,一眼望见那被强行拖进来的阿七,提着裙摆便飞奔下来。
哟,姑娘真是能耐啊!真当自己能逃出生天啊!
王妈妈叉着腰霸气地拉扯着她的长发,一脸得意洋洋。
只片刻,她便笑不出来,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打得她找不到北。
王妈妈愣在当场,那小小车夫竟敢……
待她看清楚斗笠后的那张脸,顿时萎靡倒地叩头如捣蒜。
楼主!楼主息怒!
如此看来,这位姑娘所言非虚!
话音未落,他已运掌如刀,生生地劈了下去。
这一掌,直将那王妈妈五脏六肺震得稀碎。
楼主!
偌大的花萼楼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阿七手脚冰冷地立在那硕大的枝状花灯之下,满眼的鲜血,蔓延到她脚下,她虽有手持利刃劫持别人的胆量,但当真看到这人手不血刃地连毙两人,她还是吓得手脚发软,不省人事地瘫软在地。那车夫随手一把捞面条似地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谁能想到,声名显赫、威震四方的花萼楼楼主沈青月,竟是一位如此年轻如此俊俏的少年郎!
那车夫一脸煞气,取下头上斗笠,往那王妈妈脸上一抛,拖着那瘫软如泥的小丫头,往楼上慢慢走去。
叫玉如烟来见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整座花萼楼的喧嚣。
秀娘躲在角落的光影里,半张脸惨白如雪,婀娜身姿隐匿在黑暗中,抚摸着颈脖上缠着的柔细的纱布,瑟瑟发抖。那丫头发疯发狂的样子仍在脑海里盘旋。那个臭丫头竟想要她的命!沈青月竟如此维护她,青月公子的狠戾,她只在传言中听闻,没想到,传言竟然非虚。
玉如烟的为人秀娘是再清楚不过,如今王妈妈已死,玉如烟作为二楼主自然会把这些推得一干二净。
秀娘倚靠在墙壁之上,冷汗涔涔,手指冰冷,心思运转如飞,她想也不想地蹿回自己房内,收拾了几件细软,几件漂亮的衣裳,包袱一卷,窗户一推,准备溜之大吉。
淡淡的星光之下,飞檐翘角之上,沈青月白衣似雪地端坐在那冷冷夜色之中,凉风乍起,当真如鬼魅一般。
秀娘浑身冰冷地倚在窗前,如十一月的茄子被霜冻住了一般。
楼……楼主……
簪子不错,新得的?
沈青月眼风淡淡一瞥,遥遥望见她头上那支造型别致的发簪,正随着她身体颤栗不住地摇晃着。
楼……楼主喜欢的话,秀娘自然奉上……
她果真毫不犹豫地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双手捧上。但那张原本极漂亮的脸却铁青难看得要死,她甚至听到自己上下牙齿咔咔打架的声音。齿关咯咯作响,寒意打心中阵阵涌起。秀娘甚至未能看清楚他的脸,只觉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那乌木莲花簪已然稳稳地卧在他掌心。
沈青月自圆窗外掠进来,端坐在桌前,圆桌上一瓶簌簌的白色银铃花更衬得他肤白似雪。
我知,纵然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做下这等下作之事。我花萼楼虽是烟花之地,却绝不做那逼良为娼的龌蹉之事。
那乌木簪在他手中辗转、摇曳,散发着琉璃般清澈的光芒。
楼主饶命!不关我事,是玉……玉如烟,全是玉如烟的主意!求楼主宽恕!
秀娘跪倒在他脚下,磕头如捣蒜。
画舫上是否真的有一位年幼的孩子?被你们扔江里了?
沈青月面如寒水。
是……王妈妈说这孩子留着是个大麻烦,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扔了江里喂王八。就……就……迷晕了,给扔江里了。
现在,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了。怪不得人人都抱怨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沈青月手里捏着那古朴典雅的簪子,慢慢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泠泠星光,叹息不已!
这些年你在花萼楼想必攒下不菲身家,我若是你,情愿一个子儿也不留下全数捐给怜孤堂,舍下身家财富,也未必能赎你那一身的罪孽。
沈青月临窗望着那湛蓝的夜空,手中婉转的玉簪映着熠熠灯光,甚是璀璨耀眼。
属下全听楼主的,我捐,半个子儿也不敢留下。
秀娘说着便颤颤地将手上金镯指上玉指环并脖子上金钏儿耳上耳环一溜儿全挼了下来!放在一条锦帕里装好了,和自己那堆金银行细软一并放在他面前,定定地跪在他脚下。
她是个聪明女人,钱财与性命相较,自然是性命要金贵许多。
沈青月淡淡地看了那堆首饰一眼,从中拨弄出三五片金灿的小叶子来。他心里一紧,拿簪子将那金叶子拨开,拿在手里,每一片都精致无伦,这样的小玩意儿,他再熟悉不过了。为何会落到这女人手里?
这些金叶子哪来的?
他冷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女人颈脖受了伤,缠着细纱布,跪在灯影之中。
这……这是玉楼主……玉如烟赏奴家的……
秀娘仓皇不安地看着那冷面郎君。
沈青月将那些金叶子收起,怔怔地望着手上的发簪,那剔透的莲花,碧绿的莲蓬上一道细如发丝甚至不仔细都不能轻易觉察到的修补痕迹!这样的工艺,除了宝香斋的大师傅还有谁能有这等精巧的手艺。沈青月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秀娘不敢动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中的簪子,轻声道:这发簪是小茉莉那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