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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以月为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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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芜不解地看着他,端起酒杯,遥遥敬了他一杯。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嗜杀如命的冷面宫主,怎么瞧怎么都不对劲儿!

    傅流云心思深沉,胃口全无。如今他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平阳坞急件催命符一般催他回家,他如何放心把阿七独自一人留在这北疆之地。那昆仑宫主丝毫不提为她解毒疗伤之事!他若走了,那魔头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却又如何是好?那时她岂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宫主。

    傅流云自己倒了一杯酒,擎起酒杯,眉眼间带着苦笑。

    在下为昨日的鲁莽冲动致歉,尊驾大人大量勿与裴绾计较!

    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喂,你身上有伤,喝不得酒……

    阿七站起来,未能制止他。

    叶寒凉举杯畅饮,嘴角微微上扬。

    裴绾家中有急事,明日将返程中原,阿七之事,还望宫主援手!

    他端着空杯,拱手,躬身,极诚恳地说道。

    叶寒凉转着酒杯,沉默不语。寂静无声。只有烤炉中的炭火发出哔剥之声。

    世人无知,皆以为寒冰魄阵有药可医,事实上,根本无药可医……

    叶寒凉顿了顿,眼神冷冷地看了傅流云一眼。

    你说什么?无药可医?那阿七……

    傅流云的心冷到极致,手中的酒杯啪地滑落在地,跌了个粉碎!他不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无药可医?

    况且,我数年来都未曾踏足中原,敢问姑娘你是如何中了那寒冰魄阵的?

    他幽幽地望着她,纵观整个江湖,唯有他昆仑宫唯一的传人才会这阴邪无比的寒冰魄阵。

    阿七站在雪亮的灯光之下,望着在座的众人,烤炉中的火光,照映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

    你是说……只有你才会那邪恶的功法?那……那……伤我之人……确实不是你……

    那人是谁?

    傅流云死死地盯着她。

    阿七摇摇头,默默地坐下来,一抹凄苦的笑意流上嘴角。

    我记不得了,天太黑,看不清楚。那说不定是江湖上又传出来的另一种邪门功法,这个……这个……哎呀,不管它了,咱们喝酒,吃肉。

    她打了个哈哈,极力想掩饰内心的恐慌与不安。要死啊!这下可不得死得不明不白的了,那红衣人……

    阿七咬着筷子思忖着那夜之情景,时间太过久远,好些细节,她都记不太清楚了。唯一记住的,便是那股彻骨的寒意、撕心裂肺的痛感,还有,那少年涓涓流下的泪水,以及,温暖如春的怀抱。他曾救她一命,她亦救他一命,一命换一命,各不相欠,老天爷是公平的。

    阿七失望透顶。

    没想到一路奔波却是这样的结局。她苦笑着,下意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胡说!我在爷爷的医典中读过,寒冰魄阵是可以祛除的,只是其法非常非常复杂……

    花非花几乎跳起来。作为药王山庄的弟子,她对世间任何解毒疗伤之法都有莫大的兴趣!

    叶寒凉不吱声,默然地执杯饮酒。

    阿七的心陡然坠入冰雪中一般,透骨凉。握着酒杯的手,不住地颤栗着。她眼角带笑,眼中清光流转,本欲强作欢颜,谁承想一汪清泪却汹涌而出。

    来!喝酒!

    阿七起身,亲执酒壶给那叶寒凉倒了一杯酒。

    叨扰你清静,已是我的不对,是我太天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啦!不过呢,尽人事,听天命!我也不算白跑一趟,你这风景真的不错!还有,这鳜鱼真的好好吃。

    阿七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那……今晚就算为我自个儿饯行了,哈哈……我不行了,你们尽兴啊!抱歉,我出去……醒醒酒!

    她笑着,满脸泪水。蹒跚着推开院门,孑然而去!明晃晃的月亮照着花树,照着明月湖边的青石。

    阿七坐在青石上,看着月亮,月亮也看着她。

    我其实……一点也不怕死……我说的话,你不信?她看着那朦胧的月亮,恕叨着。

    阿娘死的那天,我的心就死了。老天爷,你虽然眼瞎,可我不怪你!

    今夜,她喝了不少,以她三杯倒的德性,早该倒下了!她伏在冰凉的石头上,哇啦哇啦地吐了个干净!酒劲上头,浑身炽热,干脆四脚趴在那光滑的大石上。头顶明月当空,面前湖水浩淼!

    阿爷,阿娘,小汐很快就来陪你们了。阿七翻了个身,大青石宽阔如床,足够她翻腾了。

    月亮月亮你真好看啊!以后,你不会孤单了!等我死后,就葬在这湖边,以湖为坟,以月为碑,月亮啊月亮,你说好不好?以后我们两个作伴……

    月儿明亮如雪,照着满湖澄碧的湖水,照着那满湖摇曳的莲叶,照着石上洒然而卧的少女。

    傅流云远远地站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她。月光洒落,头顶花簌簌,如此良宵美景,他却在此懊恼不已!他默默地走了过去,寂然地站在青石边。

    白衣似雪的阿七,蜷在巨石之上,风拂过她满头长发,青丝翩跹若蝶起舞。她依然醉着,神思迷离。

    下雪了啊!

    阿七喃喃低语着,紧紧抱住自己,如婴儿一般,脆弱易碎。月华如练,确如下雪一样。寒冰魄阵发作之时,于她而言,那是比下雪还难忍的寒冷。

    阿七?!

    傅流云上前握住她的手,果如冰块一般,寒意阵阵直沁入骨髓!他弯腰一把抱住她,那渐渐变冷的身躯。

    阿娘、阿娘!小汐不想死……

    她瑟瑟发抖着,在他怀里如一枝经霜的桔梗花,惨白,忧伤,沐浴着凉凉月色,脸上霜华渐起,她打着冷战,牙齿磕着牙齿,紧紧地搂抱住他,贪恋着他怀里那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傅流云的脸贴着她的脸,眼角的泪水,轰然而落!那女孩身上的寒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却并不觉得冷,胸口涌起一阵融融暖意,消融着那股浓浓的寒意!一念陡起,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火灵丹的效力怕已然失去。叶寒凉见死不救,他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阿七,你别怕!有我在……

    密密的汗珠顺着他那光洁的额头,滑落下来。他一手搂抱住她,一手安放在胸口,意念所及,痛彻心扉,他的世界,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