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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柒。你在哪?
他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追寻到她的踪迹哪怕一丝一缕一点她的气息。
车行到路之尽头,再无去路。
一幢漆黑古怪的建筑阴森诡异地立在眼前。
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自他脸边肃肃刮过。
铁锈斑斑的大铁门花枝缠绕,紫得发黑的花儿低低垂下来,长长的柔藤,像妖怪的触手,漫天漫地地延展开来来。
大门上方拱形门楣之上,赫然书写着三个大字:平阳坞!
裴绾推开那斑驳的大铁门,走进那荒芜萧瑟的庭院,头顶一轮明月洒下清冷的光辉。月色溶溶如水淙淙,倾泻在院墙之上。青色的院墙上镶嵌着数百盏朦朦胧胧的小灯,圆如明月,灿若繁星,密密麻麻好不浮夸。细细看去,竟是一颗颗夜明珠点缀其中!如此豪横的手笔!
他想不到偌大的麒麟市除了他莲花坞还有谁会如此骄奢淫逸!
裴绾径直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大厅,挂满了雪白的帷幔,阴风阵阵从四面八方涌起。
乌黑的墙壁上,可怖的浮雕,或哀或怜,或断头或去肢,或青面或獠牙,狼烟遍地,恶鬼四行,乌青的爬藤虬枝蔓蔓,一条条缠绕在那些浮雕之上,藤上烂漫开着雪白细碎似雪的花朵,如一幅人间鬼域图。
他全无心思去细看墙壁上的杰作,大厅的正中赫然立着一个圆形的祭坛,青石所砌,九层圆台,一层一层如薄饼似的累叠而上。
裴绾拾阶而上,圆形祭坛最高处摆放着一具半透明的水晶棺材,美丽动人的女孩静静地躺在铺满鲜花的棺材之中,表情安定温婉,活脱脱的就是童话中的睡美人儿。那脸色苍白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和那赵柒年纪一般大。
本该像花一样绽放的年纪,却死寂地躺在这诡异邪性的地方。
他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这女孩早已死去多时。
赵柒!
他心中一紧。
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地之大,没有谁是他感应不到的。然那赵柒却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那晶莹的水晶棺,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裴绾绕着水晶棺慢慢地察看了一圈,水晶棺上繁杂的朱色符文,以及祭坛上古老的图案,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诡谲骇人。
他镇定着心神,试图将这千丝万缕的蛛丝马迹关联起来。
凭空消失的赵柒,古怪骇人的城堡,诡异的祭坛,和她年纪一般大却死去多时的女孩,水晶棺和祭坛上的回转符。
有人正在施行逆天改命的术法。
起死回生。
死去的人何能复生?
哼哼,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满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执念罢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于非命,你会愿意打破自然法则,一命抵一命,救我吗?
赵柒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他未能回应她。
因为他不愿意,他情愿与她同生同死,她若真的死了,他也不愿意苟活。反正他早就活得够够的了。
水晶棺上方圆形穹顶上,烁烁金粉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裴绾冷笑一声,意念之间,抬手之际,一道刺目的光芒自指间倾泻而出,头顶的金粉如流星殒落,飘飘洒洒。随着穹顶符文被损坏殆尽,水晶棺内容颜如生的女孩瞬间化作一具森森枯骨。
偌大的殿堂内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哀鸣,那墙壁上栩栩如生的恶鬼浮雕,纷纷幻化出实体来,一只只腾空而起,乌压压地朝他扑来。
穹顶金粉转瞬化作青蓝色冰冷的雪花,漫天飘洒。那些恶鬼穿过青色的雪,转眼便到他跟前。
裴绾屏住呼吸,耳畔无形的风没有尽头地在身边呼啸,那纷扬的青蓝之雪落在他手背上,沁骨的寒意,陡然生起,将他残破的心,紧紧包裹。那种噬骨的冷,从心口漫延至指尖。
放肆!
他大吼一声,声振寰宇,气撼九幽。
数重金光自他体内散发出来,如金莲一茎,光芒四溅。那些欺身而近的恶鬼,在那纯粹的金光之中,纷纷化作齑粉。
裴绾使出全身力量,奋力一掌将那水晶棺击得粉碎,那承托着水晶棺的祭坛也四分五裂,一个巨大的漆黑如夜的洞口空悬在他脚下,宛如一片落叶,不经意间离了枝头。
那白衣少年如一片雪花,飘飘荡荡地坠落坛底,周身瞬间幽暗淹没。
醒来时,铁链加身。
他试图挣脱束缚,然一切不过徒劳。
一条乌黑锃亮的玄铁链将他锁在一座青石壁下,脚下是一眼幽凉的寒泉。销魂噬骨的寒意自脚底弥漫全身。他乏力地倚靠在青石台上,身处之地赫然正是一座圆形地宫,宛若回音壁似的结构,青石墙上挂着数十盏麒麟造型的青铜灯盏,灯光摇曳。地宫正中是一口圆不溜丢的池子,池水澄碧,寒气四溢。
裴绾惊骇得倒出一口凉气,这是什么鬼地方?
在他茫然无措之际,远处幽幽飘来的一盏灯笼。那红色的灯越来越近,顷刻靠近眼前,一白衣似雪一青衣如海的古装女子提着灯笼捧着食盒,步态轻盈地走到他面前。
少主!少主!
那两位美艳无边的少女款步走至寒潭边,细细打量着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都三天三夜了,怎么还没醒啊?
就是啊,照说他也该醒了。
……
那少年微闭了双眼,适应着那灯光似雪,心头却攒着无以发泄的怒火,颇不耐烦地听着那两个长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女人叽叽喳喳聒噪不休。
吵死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腕一抖,铁链铮然。
白衣女子又惊又喜地看着那张冷漠妖冶的脸,不顾一切地扑身上前,抱着他即虚弱又结实的身体,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一面扭头一面大声疾呼。
阿青,阿青,少主他醒了!
裴绾随手一推,他想象中那女人手残脚断甚至魂飞魄散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他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情况?他那无所不能的神力呢?
这少年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嫌厌地别过脸去,口中毫不客气地怒喝道:
滚开!
那白衣女子惊愕地松开手,慌忙松开怀抱,扑通一声跪倒在寒潭中。
少主息怒!阿素惹少主生气了,奴罪该万死!
而那青衣女子,见此情状,忙放下手中灯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了又看。
他,好像不太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头。
青衣女子扶起那跪伏在寒潭中的妹妹,哀戚地望着那被锁镣锁在潭中的少年。
少主,你这是怎么啦?你以前可不这么凶的。
我怎么在这里?
他奋力挣扎着,那铮然的玄铁链即冷又硬,扼得他双腕生疼。
少主,您……您不会忘了吧!您惹家主生气了,正家法伺候您呢!
白衣女子半截衣裙皆湿淋淋的,一双俏丽的杏眼幽幽地望着他。
裴绾倚靠在坚硬的石壁之上,头痛欲裂,五内俱焚,脚下那寒潭却寒意侵骨。他莫不是挖了人祖坟,才会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