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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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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需要用充满希望的双眼穿过悲伤的镜框去寻寻觅觅。

    1

    李玲木呆呆子坐在床沿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不足5平方米的房子,房间的大小和布局李玲没有一点在乎的心思。满头的黑发有一半变得灰白,半年前发生的事情,把一个一直生活在天堂中的她瞬间打入地狱,她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失独家庭。

    那个长成1米75个头的16岁的儿子,在一个去上学的清晨被一辆渣土车卷到车轮里。交警从孩子的书包里找到地址联系上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车祸现场的,儿子被一块裹尸布盖着,为不让她看到儿子的惨象,包括交警在内随去的亲人朋友一直死死拽住她。那个给她生命注入新鲜血液的离去的儿子,留给她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绵绵无期的回忆。她的脑海中永远定格在儿子背着书包出门,留着时下小哥们流行的李玲叫不出名字的发型。年纪轻轻的儿子已经到了爱美的阶段,每天可以不洗脸,但那头发是每天都要清洗的,不时甩甩前额的刘海,刘海总比其它的头发长些,儿子自如地摆动着灵巧的脑袋,对着镜子得意地问:“妈妈,我帅不帅?”不容置疑的发问。李玲一边欣赏着她和老公张海的佳作,一边打击地说:“男孩子不能光有一幅皮囊,一定要与本事,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才能找到老婆。”儿子搞怪地翻着白眼说:“妈妈,你啊,好流氓,天天就是找老婆。”突然儿子冷不丁地一个转身俯身背起李玲,李玲一边大笑一边爱怜地叫喊:“儿子,快放下妈妈,妈妈要把胃里的东西翻出来了”

    儿子在刚刚进入高中时,李玲为联系儿子方便给孩子配了手机。原本是为了方便,谁知那熊孩子却迷恋上了游戏。开始时孩子没有干什么,只是接听爸妈的电话,他班上的孩子个个手机都是苹果的,她的儿子也不例外。这些小毛毛娃们捣鼓这些手机简直是天才,同学之间的相互点拨,儿子很快地陷进游戏里,手机里下了很多种游戏,一个月流量高得离谱。早晨李玲叫儿子起床,一遍两遍儿子没有反应,李玲总要声声地吼叫,儿子揉着肿肿的眼皮,呵气连天的,坐在在马桶上拉屎还闭着眼睛眯觉。放学回来儿子也不和李玲两口子说话,你问一句他像没听到一样无动于衷,张海和李玲都警觉地嗅出儿子出了问题,张海去电信局查看儿子的手机信息和话费单,在儿子晚上睡觉时,李玲以关心儿子要不要开点窗户为由,进儿子房间视察一番。自从儿子迷上游戏,这孩子现在睡觉时,总要关上门,但他不敢锁门。估计在凌晨一点时,李玲悄悄地推开儿子的房间,可恨的孩子把头蒙在被窝里,那被窝一闪闪的发着绿光,李玲愤怒地掀开被窝,儿子的手机滚烫滚烫的李玲没有言语,无声地坐在儿子的床沿上默默地流泪,儿子做起来,他也流泪,所有的根源都有了答案。怪不得说网络是把双刃剑,张海一脸愁容地跟进儿子的房间。李玲收走了儿子的手机,两口子一夜无眠,商议是继续给儿子手机,给他非智能的还是不给,商来议去决定就把恶人做到底,彻彻底底地断绝儿子对游戏的念想。第二天儿子知道自己的错误,一声不啃地吃完早餐,照例去摆弄一下头发,没提手机的事,李玲也不无话找话,看着儿子离开家门。

    自从没收了儿子的手机,李玲两口子每天用心良苦地观察儿子的言行举动,开始几天儿子回到家总是沉默寡言的,张海总是找话,在餐桌上故意品价李玲的厨艺,拿李玲切菜的刀工说出个事情来,要不说:“儿子,你看看你妈妈切的菜,品形不一,大小不一,小的犹如发丝,大的如拇指粗;要是让你妈妈去开饭店,三天客人就跑光了。”李玲知道张海是故意调节餐桌气氛,佯装生气并偷偷查看儿子的反应,儿子有时会赏脸地哦哦两声,有时头也不抬地闷头吃饭。张海讪媚地拍着儿子的肩膀说:“看我儿子,长得多棒,肩膀多宽,头发多黑,把儿子的头发给我一点,我就成为美男子!”提到头发时,儿子会发生共鸣的微笑。儿子有了微笑,张海和李玲想得到赏赐似的,赶紧露出会心的笑。

    一个星期以后,儿子适应了没有手机,没有游戏的日子。一次李玲在给儿子收拾房间时,在儿子凌乱的书桌上有个揉成一团的纸条,李玲把它展开,上面赫然地写着儿子的誓言:以后决不玩游戏,好好学习!李玲的眼泪夺眶而出,儿子终于逃离游戏这个魔鬼控制着的心智。儿子变了,早晨起来不再朦胧欲朦胧的,有那么一两次,李玲想视察视察儿子,估摸在儿子关灯的半个小时后,李玲以窗户关好为由,溜进儿子的房间,脚步走向窗户,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儿子的面庞,这次儿子是真的在睡觉,呼吸均匀,好看的头发撒在有几颗赤红的青春痘的额头上,李玲欣慰地笑了,一下子觉得生活真好啊,这是个聪明健康的儿子,只要儿子听话,认真学习,一家人的日子定是其乐融融的,儿子就是家庭的名片,有什么样的孩子就有什么样的家庭,李玲美滋滋地想自己家里的名片一定是拿得出手的。

    2

    李玲是一家社区医院里的全科医生。工作相对于大医院无疑是轻松的。社区医生偶尔要到社区义诊,李玲喜欢自己的工作,既轻松又能胜任。丈夫张海的工作要比李玲繁忙许多,张海在一家央企的垄断集团上班,已经熬到了一官半职的地位,收入远远高于李玲。张海是个传统的居家男人,虽然在外有头有脸,在家绝对是个完美的好爸爸,没有异性缘,从没折腾出一点花絮来。在年轻时,俩人经人介绍相识相恋,和大多数夫妻一样,俩人从刚结婚时的适应磨合,到闹别扭吵架,甚至来场俩人的武斗,离婚的话题在口边窜出多次,直到儿子长成高大帅的小伙子,俩人依旧在一起生活着,俩人心灵的契约也修炼的相当融通,人家说情侣之间用眼神交流,可夫妻到了一定的年限,一个眼神甚至就能洞晓对方下一步要干啥。时间的变迁,俩人的注意力和希望都统统交集在在儿子身上,儿子进步,他们欢笑,儿子不开心,他们犯愁。儿子就是他们生活的核心和重心之重。

    同无数个早晨一样,李玲早早起床为儿子准备早餐,叫醒孩子做着早晨的流水事情,叮嘱几句,看着儿子离开家门。学校离家近,只有三站路段距离,儿子每天都是自己骑车上学,帅气的儿子骑辆变速赛车,李玲觉得儿子骑车酷酷的样子,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儿子走得早,李玲准备把儿子的房间收拾收拾,臭美的儿子一晚上能把房间糟蹋成猪窝模样,李玲经常是一边骂着一边心甘情愿地给儿子整理房间。张海不时地谄媚地说:“珍惜现在打扫的机会,以后儿子上大学走了;儿子娶了媳妇,你就没有机会了,想干也不成。”瞧瞧那家伙还真会逗李玲开心。每天为儿子整理房间成了李玲必修课,儿子就在这个房间里从嘤嘤啼哭的婴孩窜成一个高大帅的小伙子,儿子是上苍降给李玲的恩赏。

    李玲的幸福生活在今天早晨的某点某时戛然而止。一个仓促的电话剿灭了李玲的心智。儿子,帅气的儿子,连人带车被活生生地卷在庞大的渣土车轮下,李玲和张海的世界彻底毁灭!

    45岁的李玲在瞬时彻头彻尾地击垮,撕心裂肺的痛哭。心甘情愿地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儿子生命,李玲心里无数次祷告:宁愿自己碾压在厚重的车轮下,让她来换取儿子鲜活的生命,纵使把她打到十八层地狱,只要能换回儿子,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满头黑发的李玲一夜间疯长出灰白的头发,眼窝深深凹陷,原本润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张海总是痴痴呆呆的,脸上的泪水像永不枯竭的河流。

    必须走完的程序,即使再痛苦再肝胆欲裂,李玲夫妻总之是个有理智明事理的人,带着伤痛把那些既定的程序完成,儿子入土了。

    儿子走了,家被活生生地掏空。李玲的眼里脑里无处没有儿子的身影,儿子的笑,儿子的调皮,儿子漂亮的刘海。亲戚同事担心李玲想不开,怕她出事。儿子出事的几天,李玲的身边总有人陪伴,陪着李玲一起落泪,李玲的妈妈更是揪心,外孙走了,她不能再失去女儿。妈妈声声苦劝李玲,让李玲的兄弟轮番守护在李玲身边,李玲看着满头白发,走路蹒跚的老母,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心疼地对妈妈说:“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去死的,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去死,失去孩子,母亲的心有多痛,我不能让你心痛!妈妈,我一定做到不去死!”李玲的姊妹们知道李玲的个性,知道李玲是孝顺的女儿,她能说道做到,李玲不会离开他们的。一个月过去,李玲说服身边的亲朋们,让他们都回归自己的生活。张海比儿子出事前回家的时间总是早些,可是夫妻俩坐在空空的家里,不吃饭不做饭,既不开灯也不想洗涑,张海抱着李玲,俩人默然地流泪流泪,谁也不劝谁,惟有喷涌的眼泪是他们最知心的交流方式

    3

    李玲不知白天黑夜浑浑噩噩地在家熬过三个月,一天的日子亦是迢迢千年的难熬。社区医院的领导关心地让同事来询问:不要一个人呆在家里,上班和大家在一起消磨时间,可以不坐诊,干干杂活。李玲深知是领导和同事关心她,让她来消磨时间。整个人经历了一场地狱般煎熬的李玲去上班了,她仍活着,这个世上她活着,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真情实意地关心着她,无论怎样,她都得苟且地活着。她的qq上记着最后的签名“我的世界没了颜色,我苟延残喘地活着”关掉qq。

    上班了,李玲的整个身心都飘忽不定,领导安排李玲和搞居民健康档案的人一起到社区走访。李玲明白这是领导不让她一个人的空闲时间太多,跟着健康档案的人走访,分散分散注意力。所有的同事以全部的同情心接纳李玲,在李玲面前大家像预先商议好的一样,平时这些女人们空闲下来,就会大谈特谈自家的孩子,现在她们都个个缄默,不提孩子的事。为照顾李玲的情绪,大家都保持着一种凝重严肃的神态,办公室里的气氛凝滞窒息,大家即使说话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痛了李玲的神经。一天两天过去了,李玲觉得因为自己哀伤情绪的缘故而给大家带来的沉闷,心里很是故意不去,自己的苦难别人没有必要跟着受牵连。在档案室里同事只是让她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譬如查查哪个小区的60岁以上的男女老人有多少患高血压的,李玲尽量克制混乱的思维,力求把同事分给自己的事情做好。李玲发现只要她一出办公室的门,同事们的嗓门就提高了八度,甚至有欢笑。来办健康档案的都是附近小区的人,大家彼此熟悉,那些大妈大爷们一个个都对李玲报以深深的同情眼神。李玲一踏进办公室,大家都自觉地压低嗓门。

    张海白天在单位吃午饭,属于早出晚归的那种。李玲最害怕晚上的时间,那个难挨的劲,满脑子都是儿子的情形,从自己十月怀胎到儿子呱呱落地,蹒跚学路咿呀学语,三岁开始给儿子上的画画兴趣班,到儿子长着漂亮的小胡子和她较劲的模样,像一幅幅电影的画面不间断地在李玲的脑海里放映,泪水不自觉地打湿了被角。当张海扳着李玲的肩膀时,夫妻俩人相互触碰的都是湿漉漉的脸颊,原先1米80,体重有200斤的张海,现在甚至都佝偻着背,凸肚胖脸消失殆尽,沧桑之极。李玲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个才48岁的正值黄金段的男人,被这异常灾难摧毁得变形,这个男人他可以重活一次。

    “对,让这个男人重活一次。”李玲像醍醐般的醒悟,这个决断的决定在李玲心里酝酿着,她要和张海离婚,俩个痛苦的人呆在一起会加重痛苦的程度,放手,让张海结婚,找个年龄小点女人,生个孩子,张海就可以从灾难中走出来。至于自己,李玲有自己的规划,给了妈妈的誓言要活着,起码在妈妈没去世之前自己得活着,哪怕仅仅是躯体上的存活。

    第二天李玲拟好了离婚协议。当张海晚上回来时,李玲心平气和地把协议展给张海,张海一头雾水地看完协议,继而愤怒地撕毁,厉声地说:“你这是怎么啦,把我当作什么样的男人,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分开,我们应该紧紧地相互搀扶啊!”李玲从容不迫地拿出另外的备份“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我们分开,你成家生个孩子,我岁数太大生不了孩子,再说我也不想生了,那套出租的小房子归你,现在的住房给我,家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假如我们有存款,你再给我5—10万就行了,我要这钱是备着急用,是给妈妈准备的,我自己有钱无钱都一个样。离婚之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一定要和我离婚!”李玲冷静地坚定地对张海说,竟然没掉一滴眼泪“你签字吧!”“不签!”张海语气坚决。

    “一定要离婚,李玲揉揉胸口想,我得用办法张海才能屈就。”李玲和单位请了假。在张海老总的办公室里,李玲镇静自如明明白白地告诉老总,要和张海离婚,完全是她自己的个人行为,她不能和张海过下去,儿子的阴影会一直一直笼罩着他们的生活,他们要彼此放手,这样双方才有活路。老总明白李玲来意,极力劝解说张海是怎样的好,怎样负责的好男人,让李玲三思,让他们调整好,过个三年五载的,可以考虑再要个孩子。可李玲的心意已决,他要老总把张海叫到办公室。张海一进来,李玲便说:“我和老总已经沟通了,离婚是我提出的,你就签字吧!”张海咆哮着:“离什么婚,你还嫌痛苦不够吗?”张海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泪水瞬间汩出。李玲咬咬牙,屏住随时夺眶的眼泪说:“我就要离婚,我要摆脱痛苦,我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和你离婚,和你在一起,只会增加我的痛苦!”“回家吧,回家,我们再说。”张海调换了另外一个语调说。“不行,你当着领导的面必须签字!李玲迅速地移到窗户面前说,张海,你要是不签,我立即从这十楼跳下去,我说到做到,决不开玩笑!”屋里的俩男人立即慌乱地说:“李玲,不要乱来,再商量商量!”“不用商量,张海签字就行了!”李玲不依不饶的,张海铁青着脸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张海有自己的打算:回到家趁李玲不注意,把这张签字的协议撕毁,先安抚李玲,以免她在自己的单位纠缠下去。李玲迅速收好这张协议,终于完成一件压在心头的大事,这个心力交瘁的女人舒了口气。

    下一步她要去自己的单位。在医院书记那里,李玲平静地和书记叙述自己要和张海离婚的缘由,一个劲重申之所以离婚完全是她自己的强硬,要给张海和自己的余生在时间的冲淡下,活得不再那么悲伤;她想办个内退,抑或是停薪下岗,要逃离这个熟络的环境。书记静静听完李玲的诉说,感觉她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书记知道眼前的李玲已经做好了准备,起码在心理上已具备。书记给李玲指出要办理下岗的程序,并要李玲做重大决定要谨慎些,他可以不和上级报告李玲要离开的事,要李玲回去再冷静三天。李玲说:“不用思考了,也不会犹豫的,我不再这里工作,我肯定不能让自己闲着,我要找份一天忙到晚的工作,为的是让自己不要停下来,忙碌才能使我忘却一切。李玲告诉书记,张海已经把离婚协议签了,是自己逼迫张海离婚的,完全是她一人操纵的。李玲把协议拿给书记看,书记和张海很熟悉,书记明白他们的孩子要是不出事,这俩人这一辈子会和和美美地过完,天灾人祸,导致一个家庭在这悲壮中瓦解。书记说:“不论你们两人如何,你们仍是我们医院的同事朋友,你们自己觉得怎样比较心安,就采取合适你们的生活方式,医院的环境太熟悉,换个环境,你的心情会有所改变,只要上级能够同意你下岗,我们医院领导班开会研究,只要你好好活着生活,我们大家不会为难你的”

    李玲下岗的事很快办好了。所有人都期盼李玲要好好活。

    李玲对张海说:“给你半个月时间找房子收拾,我们把离婚证领了。”张海看着这个在儿子没出事前,大事小事都听自己的,像个极没有主见的女人,经了这场浩劫之后,这个女人变得咄咄逼人了,变得有计有划的,且做事立竿见影的。张海说:“我们俩人就这样结伴过完下半生,不要再折腾了,你那么大岁数,听说你还办下岗,也不和我商量,这么大的事,你自己决定,将来你可怎么办?”李玲语气坚定地说:“我不用你管,我会活的很好,我有父母姐妹侄儿侄女,老了,他们会管我的。你离开我,找个年轻的女人,你们生个孩子,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和心情生孩子,我们俩要是就这样不死不活地生活在一起,终于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天,像每天的每天一样,我们是伴着悲伤和空虚度过,与其那样,不如趁早分开,市里一套出租的小房子给你,你把它卖了,再买套大房子。衣物我帮你整理,家里的东西你尽管拿,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准备,然后我就把门锁换掉。分开后,我们都积极生活,我们相互间不要打听,就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我们分开是必然的,你也不要在做徒劳的事,以前都是我听你的,现在你就听听我的。”

    自从张海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李玲绝然地和张海分开睡。为防止张海半夜跑进房间,李玲反锁上自己的房间,她要做到狠毒,虽然每夜她都是彻夜难眠,这家的一切,和张海刚认识的情形,儿子的身影,无时不再李玲的脑海中涌现。这个家将从世界上消亡

    4

    李玲从网上搜到市南郊一家儿童孤独症康复机构。这是一家民营的康复机构,有几个固定的志愿者。李玲从网上了解了它的情况,和创办者通电话时,李玲毫不忌讳地告诉园长自己独特的情况,并恳请园长,自己去她那里工作,她能提供什么样的待遇就提供什么,自己绝不提出过高的要求,工资方面反正自己有下岗工资,虽然少毕竟有,钱对李玲来说已经用不上派场了。张海给她留些钱,李玲觉得那些钱,足够自己赡养妈妈的,自己没有了对物欲的一切向往。

    李玲是全科医生,对推拿方面也会一二。李玲和园长敲定好时间到南郊的“一点一滴”康复机构见面。王园长是位五十开外的热情干练的女人,她自己有个二十五的儿子,因为患有孤独症,王园长从自己切身的体验中,家里有个孤独症孩子的劳心劳神的艰辛,着手创办了“一点一滴”康复机构。因为有个孤独症的儿子,成就了王园长的事业,陪伴儿子的点点滴滴,王园长深知一个家庭要有这样的孩子,付出的艰辛和困苦是不言而喻的,摸索锲而不舍的探究,现在王园长的儿子和他爸爸打理一个小型超市,儿子能像常人那样自食其力,这是王园长所期盼的,在儿子漫漫成长中,王园长和孤独症孩子的父母们常常凑在一起,探讨促进孩子康复的良法,正是和这些家长在一起,所有的人都真正的感同身受。儿子终于成了一个有用之人,王园长非常欣慰。在不断涌出的相似的家长中,有家长提议让她创办专门训练孤独症儿童的机构,这群特殊的父母眼中透出的无奈与绝望,家里有这“别样的天使”而失去希望的战斗,深深地抨击着王园长的心,决定创办“一点一滴”康复机构。当时市里关于孤独症儿童康复机构几乎没有,王园长办这个机构,总体来说还比较顺利,也得到市里残联的帮助“一点一滴”开班那天,总共来了三个孩子,他们的家长聚在一起,情不自禁地流泪。王园长也是百感交集“一点一滴”刚开始没有老师,残联就从别的特教学校抽调老师来帮助,家长们也自发地成为“一点一滴”的志愿者。老师,孩子们渐渐多了,年轻的志愿者络绎不绝地参与。马路对面的蓝天幼儿园还和“一点一滴”结成对子“一点一滴”的孩子可以不定期的,到蓝天和正常的儿童玩耍。

    李玲了解了王园长和她的“一点一滴”越发对“一点一滴”有着不尽的温暖。就让这“别样的天使”来温暖李玲行之将死的心;让“别样的天使”来拯救李玲行尸走肉的躯体。

    李玲把单位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办好,更换手机号,她不想让张海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想让张海知道自己的新号码,她把手机号仅仅告诉医院的兰,兰和李玲差不多前后一起进医院心的,俩人一直很对眼,是肝胆相照的闺蜜。李玲要兰不要把自己的去向和手机号告诉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张海。李玲告诉娘家人对张海是实行严格的封锁消息,为的是让张海重新开始人生。将来李玲在医院需要办理的事情,全权交由兰负责。原先的房子李玲暂且让它空置着,那里有过李玲一辈子割舍不掉的,天堂到地狱的人生,这座曾经熟悉而安逸的房子,让它漫漫沉淀。

    5

    李玲正式到“一点一滴”康复机构上班。“一点一滴”是租住在南郊的一栋民房,共四间教室,有个可供孩子游戏玩耍的院子。现在有15个孩子,这些孩子当中有本市的晚上接回家的,外地的是要住宿的,老师晚上和住宿的孩子们住在一起,晚上住宿有三个孩子。有训练教室,那些康复训练的器械,王园长说都是好心人士捐助的。李玲看到这些孩子,有的孩子的衣着就和正规幼儿园的孩子一样粉雕玉琢的,只是他们毫无生机的脸上显示他们与别的幼儿不同。李玲一颗母爱的心收的紧紧的,她发誓余生要和这样的孩子们在一起,让他们来填缺停滞的母爱,让麻木的心和身体得以重生。

    李玲需要忙碌,她害怕清闲。王园长从见面的第一眼就对李玲充满信任,她知道一个失去孩子的中年女性一定有个慈悲心肠和绵长的耐心,加之李玲还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李玲自己能养活自己,这样一个不需要给予的志愿者“一点一滴”当然是拱手接纳。园长单独给李玲一间房子,李玲要长年累月地呆在“一点一滴”她租辆小货车拉些日用品和被褥书籍,有个落脚点她就知足了。

    第一天李玲跟着陈老师一起上课,陈老师是退休的小学老师,又是王园长的妈妈,陈老师义务来“一点一滴为”女儿帮忙的,另外有两个志愿者,现在加上李玲共有四位老师,有个阿姨负责做饭,帮忙打扫卫。今天陈老师要上语言课,在一间教室里一个叫天天的小男孩安安静静地坐着,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课桌,陈老师抚摸着天天的脑袋说:“天天,天天真棒,今天的衣服好漂亮,小脸干干净净的陈老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蓝色小汽车,我们天天小朋友最喜欢汽车,我们来学习汽车,天天会说“汽车”老师就把漂亮的小汽车奖励给天天,好不好啊!”陈老师热情洋溢地说着,可天天却冷如冰霜。陈老师示意李玲坐在孩子身边,李玲不自觉地把手轻轻地搭在孩子的肩膀上“汽车,汽——车,汽——车跟着老师念,天天,看老师张嘴。”李玲扳起低头的孩子,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教孩子语言课,即使一个字,想让孩子开口,得说上千遍万遍,老师要张嘴,让孩子看到老师的舌头,摸着孩子的喉管,循序渐进地,千万不要急躁,因为他们是星星的孩子,是上帝给人间别致的天使,我们就用不一样的方式跟他们交流做朋友,和别致的天使在一起,我们尽量用身体触碰他们,让他们感觉到温暖。”李玲认真地聆听着陈老师的话。李玲把天天抱到自己的腿上,用下巴摩挲孩子柔软的头发,孩子没有抗拒。有孩子家长参与到教学当中来。王园长鼓励家长来“一点一滴”互动。家长们在一起相互交流时,每个人的眼神都饱含着殷殷的期盼,李玲想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

    下午李玲到有器械装备的教室里实习。有一个孩子有自残行为,老师一刻不离地跟着他。这些器械都是些简单的,有练习腿脚力度的训练器,有训练抓握能力的,特别是训练手眼协调的串珠连接,那珠子的洞孔有鹌鹑蛋那么大,串珠的绳子有食指粗,就是这样的串珠连接,一岁孩子即可完成的事,对这些“别样天使”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绳子总不能穿进珠子的洞孔里,要不仅仅能把绳子对准洞孔。李玲看着老师不厌其烦地示范给孩子,一遍,两遍,孩子纵使把绳子塞进珠子一点点,老师高兴地报以鼓掌奖励,在孩子的光亮的额头上贴上一个小红花。

    李玲默默地下定决心:余生就在这里,和这里天使们朝夕相伴吧。

    6

    李玲视“一点一滴”为自己的营地。一天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即使口干舌燥,哪怕四肢酸痛,只有这样没有间隙的劳碌,不要停下,她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到儿子,念起张海。晚上她陪“别样天使”睡觉,天使即使睡着了也不得安静,留心他的被褥,半夜得叫起撒尿。李玲在工作中俯拾皆是的精巧和投入,让王园长非常赞赏,来回变动的家长们对李玲爱孩子的热情非常钦佩,所有的人都喜欢这个平时不多言语,头发半百的李老师。李老师对孩子的关照那是无可挑剔的。

    除园长外谁也不知李玲的经历。园长像知心大姐姐那样关照李玲。5年的时间李玲全身心地投入到“别样天使”的康复训练中,只有和这群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在一起,李玲感觉到自己是活着。这期间她没有刻意打听过张海的生活,在没离婚之前婆婆已经不在人世,和张海分开后她去看望过公公,公公是个老教师,理解李玲所做的一切,叮嘱李玲要时常回家看看他,公公告诉她,张海和她离婚后从原先的单位辞职不干了,到南方经商去了。李玲告诉公公,自己现在也相对安定,在一家单位上班,每天很忙碌充实。公公说:“我也不问你的去处和电话号码,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随时都可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李玲噙着泪点头答应。

    李玲知道在这个二线城市要想存心打探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当初那么决绝地和张海离婚,为的是俩人不要有一点儿的交集,要是藕断丝连的,定会有万般的不舍与放心不下,这5年俩人从没有照过面,彼此没有通过一次电话,但是两人之间的信息总是若有若隐地知道些。

    一天中午午休时孩子们都安顿好之后,王园长把李玲悄悄拽到办公室,很郑重地语气不容置疑地对李玲说:“李老师,给你找个老伴吧!”李玲惊愕地看着王园长说:“园长,我从没想过,我的心已经死了,情感成了灰烬,我现在过得很好,和孩子们在一起我不孤独,我从没有想要离开,除非园长你要开除我,我不想成家,没有那个心情。”园长拉着李玲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那个天堂的孩子一定不想妈妈过得很苦和老年孤苦无依的,他一定希望妈妈开开心心的,找个老伴处处,将来也有个说说话的,头疼脑热的也有个端茶递水的。我有个表弟今年55岁,是个中学老师,他老婆多年前因乳腺癌去世,表弟有个女儿孩子已经成家,她也希望爸爸找个老伴,希望爸爸幸福,你们俩可以凑成一对,和表弟见个面看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能一个劲地生活在过往中,对不起,我已经把你的情况简单地给跟表弟说了,表弟很愿意和你见面聊聊”李玲面红耳赤地说:“园长,你怎么擅自把我的个人情况告诉别人,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不是同情而是生活得继续,活着不能太悲苦,表弟的女儿没有妈妈,你正好没有孩子,你们俩是苍天的又一次眷顾,周末你的课我来带,你和表弟见见,你们俩人合适,我让表弟给你打电话约你,你要给我面子啊,李老师!今晚孩子们家长都过来接,我带你去把头发染染黑,修理修理后李老师绝对是个有魅力的中年女性园长大有一切包揽之意。“园长,我再怎么捯饬都是中年大妈一个,你表弟看上就看上,看不上就拉到,懒得折腾。”园长一听李玲的话有了松动,赶紧说:“当然要搞搞,我介绍的女子,不是女中豪杰亦是人间仙子,哪能让我表弟小瞧我,给我面子吧,今晚我陪你折腾啊”李玲5年来没在美发店里认认真真做过头发,刘海长了,自己随便拿个剪刀剪剪,有时马尾束长了,也让孩子家长剪剪短了事,头发斑白了李玲任由她们自由的退变,也有子家长好言相劝说;“李老师这五官长得挺好看的,去把头头染色,一定会显得很年轻。”通常情况下李玲只是笑笑并不作答,孩子们的家长一致认为,这李老师是个节俭又对孩子有着无穷爱心的优秀老师。

    园长和理发师看样子很熟悉,对着理发师说:“把我们老师的头发一定要打理得漂亮,把白发染色,染个咖啡色还是酒红色呢?酒红色显年轻,那就染酒红色。”“园长,我就染黑的,别的什么色也不搞,像个妖精。”李玲连连摆手说。园长很会下台阶地说:“行行,就染黑,黑色看起来端庄,符合你到身份。”理发师的剪刀在李玲的头上娴熟地工作着。李玲在心里对儿子说:“儿子,妈妈要开始重新生活了,你也要好好的,对不起,妈妈一直到现在还活着,居然活得要收拾打扮自己了。”大镜子里的李玲,一张清瘦的脸上有痛苦遗留的秘密细纹,像她一样年纪的女人,大部分开始发福有肚腩,由于李玲身心的痛苦,她依然有个凸凹有致的身材。园长坐在李玲的对面,不时的冲李玲笑笑,园长想:“这个女人能坚强地活着,一定要让她得到越来越多的滋养和鼓舞,而不是沮丧。”

    经过美发师的妙手,李玲一捯饬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连李玲自己都认不得自己,甚至还不大习惯,觉得自己这样很对不住天堂中的儿子。园长笑哈哈地说:“这个俏模样一定让我那傻弟弟着迷的,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他好早就想给你打电话,我没让。我现在告诉他,可以打电话和你约见面。”

    7

    李玲接到园长表弟陈山的电话邀请。电话里陈山的语言陈恳,让李玲觉得陈山是厚道笃实的男人。

    这个周六的中午,陈山约李玲到溪水淙淙酒店208包间吃中午饭,李玲答应了。她不能一个劲地辜负园长的一片好意,见面就见面,如相互看不上,在园长那也有个交代,李玲撇撇嘴,心想这个小老头还挺大方的,溪水淙淙酒店是本市上档次的一家。周六园长心知肚明的没给李玲排课,约莫差不多的时间,李玲穿件还算大半新的灰色过膝长袖裙子,外面罩件卡其色的风衣,加厚的长筒丝袜,一双老年女人的平底黑皮鞋,这五年时间她几乎没有添置新衣服,刚刚打理的头发让李玲看上去风韵犹存,出门时园长向她伸出胜利的手势,李玲不敢确定自己今天迈出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坐公交很容易到溪水淙淙。在酒店门口,李玲看到酒店门楣上的led显示屏上有一行显目的祝贺语“张小果宝宝百日宴爸爸张海妈妈王慧祝宝宝健康快乐成长”李玲心头一惊,她的的儿子叫张果,这个孩子和儿子只相差一个字,儿子的爸爸也叫张海。李玲想事情不会巧合成这样的天衣无缝吧,只是同名罢了。

    李玲胡思乱想的,刚想跨进酒店,一抬头一张熟悉的5年未见的面孔活脱脱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张海,李玲,是你!”俩人不约而同地失声喊出对方的名字,正是彼此。张海,这个梦里无数次出现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虽然张海要比五年前消瘦些,也沧桑了许多,两鬓有了明显的白发,无论外形的怎么改变,他们在瞬间依旧认出彼此!张海的脸上露出难以表述的表情来,喏喏地说:“你怎么来了?”李玲用手指指二楼说:“我上去,不知道你今天给宝宝庆百日宴。”“哦,是个女儿,叫张小果,我带你去看看孩子。”李玲顺从地跟在张海身后,粉嘟嘟的孩子躺在婴儿车里睡着了,旁边坐着孩子的妈妈王慧,王慧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的模样,虽在哺乳期身材还没有恢复,五官长得端庄。张海大方地给两个女人作了介绍,李玲冲王慧笑笑,王慧站起身来对李玲友好地说:“你好,你坐坐。”李玲说:“我是碰巧的,我要到二楼去,我有个朋友在上面等我,因为不知道,也没给宝宝准备礼物。”说着李玲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元放到婴儿车上,李玲对孩子的面容不自觉的有种亲近感,孩子看上去和儿子某些方面有些相似,王慧赶紧和李玲拉扯:“哪能让你随礼呢,以后来看看孩子就行了。”“我也没带很多的钱,一点点,你们给宝宝买点东西,我要上去了。李玲从容不迫地说。那张海默默地站在旁边,木呆呆的,一句话不说。李玲逃跑似的离开大厅,一行热泪竟然汩汩而出。她对自己说,为什么要流泪,这不就是自己要给张海的生活吗?王慧一定知道自己是谁,从她刚才淡定从容的神态来看,张海一定向她说起过自己,李玲断定王慧一定是位贤淑的女人,张海娶她一定过得幸福

    李玲慌慌张张地来到208包间。陈山迎面而起,用老师特有的温和说:“你来啦,坐吧,我给你倒杯水。”俩人的情况,通过王园长彼此都知晓了。陈山的妻子因为胃癌去世的,在妻子生病的期间,陈山悉心照料至终,妻子离世前交代已经长大的女儿陈露露:“将来你爸爸找个阿姨相互照应,你作为爸爸的女儿,一定要支持,妈妈希望你爸爸老年不要孤独”也对前来看望的王园长嘱托,碰到好的女人要给陈山介绍。陈露露知书达理,理解妈妈的一番心意,真心地答应妈妈,要妈妈好好养病,爸爸将来做什么样的选择,她都支持。陈山的妻子在陈山的呵护中安然离世。王园长始终记住陈露露妈妈的嘱托,她在等时间,当时间这剂药方慢慢为这俩个人治疗得不再那么锐痛时,便有意要撮合这俩个人。

    李玲和陈山面对面地坐着,一种怪怪的情愫油然而生,觉得对方就像熟识多年的亲人朋友,李玲不觉得拘谨,陈山也很随意。陈山个头不高,看上去却很儒雅,说话温和,脊背有点佝偻。李玲想是不是以前照顾妻子太操劳了,背都驼了,对妻子那样尽心,一定是个善良的男人。陈山看着对面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经历真悲惨,放手丈夫,让他过幸福天伦的日子,却苦了自己,这个女人心肠真好,我要和这个女人结婚,一定好好待她”

    “李玲,今天,我们的彩头很好,陈山突然说,我们第一见面就能碰到喜事,下面的大厅有个宝宝过百日宴,这不是给我们添喜吗。”李玲怔了一会说:“很碰巧,下面那个宝宝是我前夫张海的,我碰到他,五年里这是第一次碰到。”李玲很惊愕,自己说这话一点也没觉得口难开,很自然地道出。“哦,是吗!真是巧合。”陈山也不觉得大惊小怪的。俩人第一次见面能敞开心扉地聊聊,五年以来,这是李玲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近距离的聊自己,那个一度死去的心再度唤醒和激发

    8

    俩人有了第一见面之后,都有意继续发展下去。陈山在休息时会到“一点一滴”来兜兜转转,李玲不抗拒和陈山接触。园长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举世无双的大好事。陈山一到康复机构,园长像是无意却是有意地让两人独处,有时陈山拿出本行的特色,帮助李玲辅导孩子。陈山说:“等我还有几年退休了,也到表姐这里来上班,把剩余的热能奉献给这里。”园长打趣地说:“你要是义务的,我就要,我是不发工资的,但可以保证优待与你,给你和李老师有自己的房间。”和陈山不间断的交往中,俩人能顺畅自然的交流,过往的事情都能据实相告,以前的困苦俩人都能安之如素。一个中年丧妻,一个中年丧子的男女终于找到了情感的共鸣。张海的生活达成了李玲想要的目标,在刚刚见到张海一家三口时,李玲的心里曾翻腾出一股酸楚的滋味,不过这种滋味很快被李玲摈弃,当初的离婚,就是要成全张海的,俩人要是一直这么悲苦地捆绑在一起,谁也没有希望和未来,总算张海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这也不枉五年前的决定,李玲释然地想。

    陈山在和李玲的接触中,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可以携手共度余生的。李玲的兄弟姐妹们还有老妈妈一直盼着李玲能从阴影中走出来,能遇到可靠的男人。妈妈一见到李玲不厌其烦地说:“我死也不闭眼,你什么时候有个家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李玲总是宽慰妈妈,自己现在挺好的,每天很忙碌,没有时间想这个事情。如今的陈山,让李玲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可靠的容器,来容纳处理和收藏自己的过往和未来。

    半年的交往中,李玲认识了陈山的女儿陈璐璐,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孩。阿姨长阿姨短的,让李玲有种感觉,这个女孩妈妈不在了,上帝让她来代替她妈妈的位置,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自己将来一定要做好这个女孩的妈妈。陈露露说:“阿姨,只要你和爸爸能在一起好好生活,你们互相能照应,我不用你们操心。我都成家了,收入也不错,不需要靠爸爸,我将来会像孝顺妈妈那样孝顺你的。”李玲说:“阿姨也是讲道理的人,和你爸爸结婚,我会用心和你爸爸好好过的,你将来有孩子,我像妈妈那样照顾你,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

    李玲把陈山带回老家,了却妈妈的心事。全家人非常满意陈山,说他有文化对李玲的伤痛会理解的;人老实,李玲的下半辈子会安宁的。耳背的妈妈拉着陈山的手一个地掉眼泪,李玲知道妈妈在喜极而泣,从心中涌出万般的对不住妈妈。

    王园长张罗着,在俩人拿结婚证的那天,把两家的至亲叫到一起吃个饭,两家皆大欢喜,陈露露和丈夫当场便改口叫李玲妈妈,李玲满眼含泪地应着。

    婚后,王园长实现了她的诺言,真的给李玲一个小套间的房子,房子虽小,里面厕所厨房都有,李玲很满足。李玲说,她想一直在“一点一滴”干下去,除非干不动。陈山打趣地说:“现在你更要继续下去,再过五年,我退休了,你还可以拉个下线过来,我陪你,一个小老头和一个小老太太在这里并肩战斗,那将成为“一点一滴”的前沿风景线”

    9

    像成千上万的小老头小老太太们一样,在“别样的天使”们都回家时,傍晚陈山和李玲就在康复机构傍边慢慢地踱步,他们不赶时间,时间也不催促他们,生活平静。

    陈山对李玲在遭遇厄运的生活中,能坚挺过来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有着百般的心疼,俩人像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惺惺相惜,共同生活三年。这三年夫妻也有家常里短的,鸡毛蒜皮的争吵,好在彼此能相互体谅,很快地就烟消云散,所有认识他们,知道他们情况的人,都由衷地认为这俩人后半辈子是绝配。

    一天晚饭过后,俩人照例要出去散步,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出现在李玲面前,那女人失声地冲着李玲喊“大姐”李玲吃惊地望着来者,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听那女人说:“大姐,不认得我啦,我是张海的老婆王慧啊!”“是你!”李玲这才回过神,怪不得有点面熟,陈山赶紧把王慧请进屋。王慧看着陈山欲言又止,李玲说:“王慧,你有什么事可以放心地当着我和老陈面前说。”“大姐,张海他现在急需要手术,王慧噙着眼泪说,他得了肺癌。”“张海得了肺癌!”李玲喃喃自语,她清楚肺癌是癌症中凶险的癌种,治愈和存活都不乐观,要是在发病的早期积极手术,病情非常乐观的。“他为什么不手术,孩子那么小,怎么能没有爸爸呢?”李玲像在质问王慧。“大姐,可他现在完全不管这些,还一个劲地说,让他早死就可以早点去陪儿子,没有一点斗志,完完全全的颓废沮丧,动不动偷偷拿出你们那时的三个人合影默默流泪。张海他一天天地消瘦,经常喊全身的骨头痛,大姐,我看着心疼,可又劝不动他,帮帮我吧,他现在肯定能听你的话,动员他到医院接受手术治疗。”王慧双眼含泪地恳求。

    李玲拨通了张海的电话,张海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有更换,8年来李玲也不曾忘记这个号码。张海有气无力地“嗨”了一声,当李玲听到那疲软软的声音时,喉头立即哽住,强忍住说:“张海,你怎么样?我是李玲。”电话那头竟然立即恢复生机“啊,是你,你怎么给我来电话!”李玲说:“我现在已经和陈山结婚了,一个很好的中学老师,王慧来找我了,说你生病了,你要听医生的话,要为家庭和女儿着想,女儿这么小要有爸爸呵护才行,你不能活生生地等死,你多么不负责任啊!”“李玲,我只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不如一死百了。”“张海,不要这么沮丧,你现在有妻女,怎能那么自私地把这俩个人丢下不管,好好活着,看着女儿上学,工作结婚生子,立即去住院,我和陈山一定去看你。”李玲在电话里好言哄着。“好吧,李玲,说好了,我住院你一定要来!”张海真的被李玲劝动了。

    李玲到医院看望张海,第一次是陈山陪着去的。这两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会在医院的病房里,张海消瘦得变了形,俩个男人彼此审视地对望,陈山诚心地让张海注意休息,安心养病。张海像李玲的兄长那样审查起陈山在哪所学校工作?什么学历,孩子大小,家里有无负担。俩个男人说话时都把目光不时地瞟向李玲,不管谁说话问答,李玲始终保持微微笑,王慧在一旁有腔没腔地搭上一句。眼下大家最最关心的是当下张海要抓紧手术,要在最佳时期治疗。

    张海手术前,李玲一个人去看望张海,这是得到陈山的认可的,陈山说“李玲,我认定张海一定希望你单独去看他。”李玲反驳:“怎么会呢?我现在有你了,他有家庭,我和他不要单独见面为好,即使他生病了。”陈山说:“都什么时候了,王慧不是也毫无顾忌地来找你劝说张海治病吗?我相信你,你们毕竟做过夫妻,又是在情不得已的情况下分开的,他一定有话对你说,能让他轻松治病是大家一致的心愿,单独见见他,我想王慧也不会说什么的,一看王慧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来通知王慧,哪天你一个人去看看张海”

    在看似无意却是有意的安排下,李玲真的一个人去看张海。如陈山所说张海真的希望他们单独见面一次。刚一见面俩人颇显尴尬,张海习惯地不停地用左食指摩挲左边鼻翼,好像要把鼻翼旁的汗毛斩尽杀绝,李玲对张海这个独一无二的习惯一直记忆犹新。张海坐在床上,低着头轻声地说:“你来了,你坐。”示意李玲坐在床边。李玲嗯了一声,坐在陪护椅子上,望着这个头顶已经稀疏的,两鬓泛白的消瘦的半老男人,心里陡然地酸楚起来:要是没有那场天崩地裂的灾难,自己和这个男人应该像千万个这个年纪的家庭一样,孩子上大学或是工作了,俩个“空巢老人”上上班,健健身,打打牌,潇洒地过日子。命运弄人,曾经的夫妻有了各自的世界。“傻妈,”突然张海低低地唤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昵称,那时因为李玲经常算不清买菜的小账,张海和儿子在高兴时就这样称呼李玲。低低的一声,李玲的眼泪差点要喷涌而出。但是李玲立即唬住张海说:“不要乱叫,我们现在各自有家庭,彼此忠诚于家庭。”张海继续说:“我这个电话号码从没有更换,就是怕你哪天找我,一直一直给你留着,你可真狠心啊,这8年,我知道你在哪里,你过得怎么样,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这个城市就这么一点大,找个人还是容易的,再说我和你娘家从没有断过,我向他们你打听你到近况,他们都告诉我,他们知道你脾气倔强,要我保守秘密,不要打搅你,我也承诺,强忍住不让自己去找你,我到外面打拼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忘记你。遇到了王慧,王慧的嘴角和你很相似,都是微微上翘的嘴唇,然后我接纳了她,有了孩子,我回到这个城市,我孜孜不倦达成的目标正式你所期盼的,本想我们的下半辈子就这样过完,可我得了这癌症。”

    李玲听完张海的话,心里像五味杂陈似的难受,8年中自己何尝不知道张海的行踪呢?旁敲侧击的,总会知晓张海的枝枝叶叶,因为希望对方能早点摆脱痛苦,有重新生活的勇气,才那么狠心地不去联络,要说会忘掉彼此,李玲自己非常清楚,死了也不会忘记的。李玲幡然醒悟镇定自如地说:“张海,我们现在没有不要再叙叙过去,过去的权当是一场梦吧,你和我要对现在的人生负责,你要对王慧和女儿负责,我要对陈山负责,最主要的你要对你的身体负责,你一定要做手术,做手术的头几天,陈山说我是医生,懂得照顾,他让我来照顾你。”“哦,陈老师真不错,李玲,我听你的,你要我手术,我愿意接受,但是头几天,我要你来照顾,这是我的自私,王慧一个人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我,我怕她会垮下的。”“你放心,陈山也会来帮忙的。”李玲补充说。“陈老师啊,我不大喜欢他来,他非要来,不嫌辛苦,那就让他来吧,总之我不喜欢另外一个男人在你身边打转。”张海醋溜溜地难得见笑地说。

    10

    张海择期手术那天,李玲、陈山、王慧一直焦虑地守在手术室的门外。期间手术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医生说:“患者的整体情况不好,癌细胞转移了,且广泛转移,必须进行淋巴清扫,即使这样病人的预后不乐观”王慧已经泣不成声,李玲心如刀绞。当初那么一个神气十足的男人,现在竟然要和死神赛跑。李玲走过去轻轻地揽住王慧的肩头,这俩个女人为同一个男人而啜泣。还是陈山冷静,他说:“你们要打起精神,等会手术完,病人出来,你们还要照顾呢!”

    张海插着胸引管、鼻饲管、尿管、吸着氧气,24小时的心电监护仪。麻醉没有醒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王慧不时地轻呼着张海,满脸透着绝望。王慧甚至没有心思吃饭,陈山好言相劝说:“王慧,吃饭吧,你不能倒下,这个时候张海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是顶梁柱,吃饭了才有精力顶住这一切啊!”王慧好歹扒拉几口饭。到了晚上,张海从麻醉中渐渐醒来,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张开一双凹陷的眼睛,迷茫地在有限的病房里搜寻,当他把没有生气的目光停留在李玲身上时虚弱地说:“李玲,我两个腿好麻,你给我揉揉。”李玲心头一惊,她没有料到张海不叫王慧去做这事,反而叫她,且当着陈山和王慧的面,即使张海是在特殊的情境下,李玲觉得张海也不应提出超出范围的帮助。李玲不知所措地望望陈山,又瞄瞄王慧。陈山识大体地说:“他现在最需要温暖,李玲,你是按摩医生,当然要你揉揉,因你最专业啊,我和王慧都没有这个资格,我们是外行,手脚不知轻重。”可王慧的脸色远不如陈山的明亮。王慧冷着脸说:“大姐,他到这个时候,第一想到的人还是你,我王慧始终没有得到他的爱。”陈山赶紧打圆场说:“王慧,你不要想多了,李玲和我是夫妻,我一点额外的想法也没有,我们要齐心协力帮张海度过困难。”李玲感激地冲陈山笑笑。“李玲,病人要你揉腿,快啊!”陈山催促着。晚上10点钟,病房里不能留过多的陪护,李玲想自己是离开还是留下呢?值班护士也在催促让多余的家属离开。这时,陈山说:“王慧,你要是放心,今晚就让我和李玲在这照顾张海,你家里还有孩子,孩子一整天没见妈妈了,爷爷岁数大了,晚上估计照顾不过来。李玲是医生,懂得术后的护理,有事我们随时联络你,回去照顾孩子吧,把这交给我们俩。”陈山俯身把头凑到张海的脸旁轻轻地耳语着,只见张海轻轻地点头,王慧没有过多的推辞,临走前说:“大姐、陈老师麻烦你们了,辛苦了,谢谢啊。”悲悲戚戚地离开。

    王慧前脚走,李玲压低嗓门责问陈山:“你怎么能自己做主让我留下,我留下不合适,应该他老婆在他身边,王慧会不高兴的。”陈山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张海百分之百的希望你留下,不要忘了,你是注册执业医师,专业人士哦,你照顾病人最合适,再说了这个时候,什么对病人有利就采取什么,还在乎合适不合适的,我打包票,我这个决定病人保证满意,我满意。”陈山的话刚一落音,张海迅速以一个微微颔首为回应。

    一整夜,张海闹腾个不停,一会说伤口痛要医生来打止痛针,一会麻药的呕吐反应。张海示意背痛,李玲就把手伸到张海的后背给他摩挲,陈山也不闲着,看着吊瓶的液体以防输完,陈山看着李玲放空尿袋一次,尿袋再满时,陈山便去放空。张海呕吐,陈山积极地和李玲帮着擦拭张海的嘴角,像在对待自己的至亲。李玲很奇怪地想照顾张海自己一点都不嫌弃,他的污物一切都信手拈来的自然,就像是他们从没有分开过。张海的疼痛牵拉着李玲的神经,张海的呻吟声声嵌在李玲的心上,8年来这个男人始终占据着她的心。

    第二天陈山的兄弟姐妹们呼啦啦地来了一堆人,李玲让他们排班来照顾张海,不能打搅病人的休息,张海的家人一直视李玲是他们家的人,李玲说话他们也听,看到陈山双眼布满血丝时,很感激地对陈山说,陈老师,谢谢,辛苦了。李玲决定白天离开病房,带陈山回去休息。李玲和张海道别,张海嗫嚅着说:“晚上,你还要来。”

    走出病房,李玲真切地说:“陈山,谢谢你为我所做的。”陈山把手搭在李玲的肩上说:“不要说见外的话,你到事就是我的事,张海现在是非同寻常时期,我们大家当然要帮他,这是义不容辞的!”

    11

    像所有的肿瘤一样,张海要历练化疗放疗的时期。

    在术后的病房里,李玲和陈山几乎天天去看望张海。从张海兴奋的眼神中,李玲读懂这个男人每天都盼着她来,张小果这个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很讨李玲和陈山的喜爱,孩子的举手抬足真有那么一点和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神似。陈山说,我们这个年纪超级喜欢孩子,最可悲的证明是岁数大了,人老了。李玲夫妻有时回到家,还津津乐道张小果的种种童语趣话。李玲说:“催催璐璐,让她生个孩子,我们帮她带。”陈山坏坏地说:“不劳他们,我们自己生一个呗。”李玲嗔怪:“陈老师,人老心不老,佩服佩服!”李玲推心置腹地问陈山:“说实话,我照顾张海,你真的没有感觉吗?”陈山说:“李医生啊,太高估我了,把我看成圣人了,我有七情六欲,有嫉妒之心,自己老婆悉心照顾前夫,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话,可我一看到张海对你的一脸依恋和信赖,他处在这个时候了,我跟他计较,那我还是不是人民教师啊!没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怎么能育人呢!你对前夫尽心照顾,我娶你是我的福气,看看我老陈还是有顶尖的眼光的,表姐哪里的工作,我和表姐说说少安排一点给你,你也不能太累了,太累了,我看着心疼。”“嗯嗯。”李玲像少女一样温顺地答应了陈山的请求。

    张海一天比一天衰竭,癌细胞的转移常常令他疼痛难忍,杜冷丁止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么大个子的人,因为疼痛蜷缩在床上成了可怜的一小撮。李玲在场时,张海在疼痛发作时抓救命稻草一样握住里李玲的手,李玲不顾及许多,任由张海抓握,只要张海能减轻疼痛,要李玲怎么做都可以李玲从专业的眼光判断,张海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王慧来医院照顾张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她总是说孩子太小,经常到医院来怕有传染病,晚上孩子要她陪着睡。张海好像无所谓王慧来不来,他只要李玲来。张海的陪夜由家人轮流来陪,有时张海会很直白地让李玲来陪,李玲陪夜时陈山会一起跟过来,李玲要陈山来帮她的,她不想让陈山思想上有什么负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即使眼前的这男人病入膏肓,她也不能对另外的一个男人有点点的伤害,陈山总是欣然前往,他说万一夜里有什么特殊情况,有他在可以助一臂之力。

    一天晚上,张海打完杜冷丁,疼痛过去后,张海口齿清晰说:“陈老师,我要和你们说件事,你们俩认真听好,我和王慧没有领结婚证,因为某种原因走到一起,有了孩子就把她带回来了,从目前的状态来看,我死后她有可能会离开的,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张小果,王慧不会好好抚养她的,我想在我死后把小果托付给二位,我死而瞑目,至于我的家人,我相信他们一直都认定李玲是家里人,也一直认可她。市里和李玲那时买的一套小房子现在还在,我没有卖掉,只是王慧不知道,我已经拟好了一份协议,说着张海从被褥底下翻出折叠整齐的协议,要是王慧在小果10岁时一直留在孩子身边,这套房子,还有我的存折里的现款都归她支配,假如王慧在这之前离开或是在我没死之前离开,我身后所有的归李玲支配,张小果由李玲抚养。”张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跪倒在地,流着泪:“陈老师,我拜托你们了!我相信你,更相信李玲,把小果交给李玲比交给王慧我还要放心,我知道抚养一个孩子成本多大,风险多大,要操碎心,你们俩个岁数也不小,把这么小的孩子交付给你们,从道义上说是残忍的,可你们是我最信任的,我不托付你们又能托付给谁?明天我就打电话给公证处,要他们来人公正,我的家人和王慧,还有你和李玲都要到场,我要把这事搞妥,我死才瞑目”李玲震惊地问:“你和王慧是同居,你也没问问人家的身世及一些情况,难道是稀里糊涂地有了孩子,不得已在一起?”张海叹着气说:“我经历的悲痛,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是借酒消愁寻欢罢了,为了忘记从前,没想到整出个孩子,有了孩子回来,也让你安心,你和我分开,孜孜不倦的希望就是我能有自己的孩子!王慧是靠不住的,随她去吧,她要随时走都可以,我的存折上还有些钱,毕竟她照顾过我,是小果的妈妈。”

    第二天所有重要的人都聚集在张海的病房里,公证处的人宣读了张海拟好的协议。李玲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张海的一个兄弟说:“怎么说也不能把孩子给李玲抚养,她都结婚了,要是没有结婚,我们可以考虑把孩子给她。”张海摆摆手说:“你们有我了解李玲吗?她最需要孩子,你们哪个差孩子,陈老师人不错,我相信他们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为让我安宁,你们不要无事找事,就这么定了。”旁边的王慧泪流满面,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海的病床边,哽咽着说:“张海,对不起,你预料的没错,我是不能长久地陪伴小果的,我在老家有两个孩子,我-我还有老公,打死我也不能把孩子带回老家。我和你,是我在外打工旁逸斜出的情感,我那时被你的忧伤所吸引,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这些年我的煎熬也不少,那边的孩子和老公我时常在梦里见到他们,他们一直在找我,孩子对我怒目,老公骂我不要脸!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如有可能,我还是要回到老家的,回归我的家庭。”王慧转身面向李玲:“大姐,张海的决定,我同意把小果给你,我也放心,我给你磕三个头”张海平静地听完王慧的一席话,闭着眼,眼角淌下泪水:“王慧,我不怪你,我当时对你也不是真心的,你只是一个替代,不要自责,你拿10万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就当发生的一切是场噩梦吧,谢谢你给了我小果”

    12

    10年后的某天周末,在陈璐璐的家里,璐璐正在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练习钢琴,这个小姑娘撅着嘴,气鼓鼓地说:“又要练琴,这个钢琴怎么就不坏!”璐璐大吼:“张小果,你不好好练琴,明天又回不了课,你外公外婆又要说我没有好好让你练琴!”房间里跑出个5岁光景的男孩说;“妈妈,我和姐姐出去打会羽毛球,打累了,让姐姐再练琴!”’打累了,就要困了,还能练琴啊!你们姐弟真是感情好,一个能为另一个救场!不行!先练琴,然后打球!”璐璐冲男孩说。

    10年前在小果要正式过继给李玲时,李玲陈山带着小果和璐璐夫妻一起上公园玩,那孩子一见璐璐自然地亲切,李玲试探着问小果:“谁像妈妈?”小果指着璐璐说,她像妈妈,指着陈山和李玲说,你们是爷爷奶奶。小果毫无遮拦的话提醒了李玲,李玲夫妻从孩子健康身心出发,说服张海的家人,把小果过继给璐璐,璐璐当时结婚多年,岁数也到了收养孩子的条件,璐璐夫妻也乐意收养,顺理成章地李玲和陈山成了外婆外公。璐璐在收养小果5年后竟然自然受孕,璐璐夫妻俩感激这是小果带给他们的福气,俩人越发宠小果。璐璐夫妻从听来的定律说,女孩要富养,夫妻俩决定让小果学习高雅的西洋乐器——钢琴,可这孩子只是兴奋了三天,就再也不想学琴练琴,每次都是璐璐威逼利诱。璐璐说:“小果,现在你不喜欢我,等你长大了,就能体会妈妈的用心了。”“切,妈妈,我长不大,永远这么大,跟在你身边。”小果调皮地回应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