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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家街(我老家都称付家),辽宁昌图一个有火车站的集镇;我家在吉林梨树一个偏僻小屯,程家坨子,离付家好像有780里路。40年前的小屯,更寂静,更荒凉、更闭塞。
在屯里和比我大1岁的小国是要好朋友,他爸当生产队队长。一天,他把生产队要去付家给社员卖猪的事偷偷告诉了我。在付家卖猪比我们那1斤多5分钱,社员们不惜走远路去付家卖。小国绘声绘色地讲起几天前跟卖猪车去付家的情景:看见了大火车带50多节车厢,4里多地长。中午还在饭馆吃带肉帽的面条,一连吃了2大碗,爸爸不让吃了怕撑坏了,要不还能吃2大碗。他神秘地告诉我:“这事连兴田都没告诉,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答应着。可我的心被他说活了,不敢和奶奶说,爸爸妈妈都在外地,奶奶和爷爷拉扯我们,怕惹奶奶生气。一进家门就把这事告诉了奶奶,嘱咐说:“小国让我谁也不告诉”其实奶奶早都知道了,并笑着告诉我明天也去付家卖猪。每年我家的猪圈里不下4头猪,保证一年卖一头,过年杀一头。那时的猪肉特别好吃,喂猪不加饲料,就是一瓢一瓢喂。夏天的时候喂老菖子(一种野菜,猪最爱吃),院里有2口大匹子缸,奶奶去北岗子割回老菖子直接倒进缸里沤。北岗子离家4里多路,一次扛1麻袋,一缸沤30多麻袋老菖子,2口大匹子缸轮着沤。喂的时候,加上一点刷锅水,猪都抢着吃。我们哥3个,一人养1条狗,为了省猪食,每次喂猪奶奶都拿着棍子看着不让狗吃,狗自己找食吃。到了冬天,事先把猪菜准备好。一进10月份,在生产队砍白菜,起甜菜的时候,全家出动捡白菜帮子、甜菜叶子,一捡就是23车,回到家都撇到房盖上晾着。冬天一天烀一锅干菜,在喂猪的时候扬上一把高粱康、稻糠、苞米皮什么的。奶奶喂猪分克朗和肥猪两种喂法,平常喂的是克朗,等猪长到180斤以后要出圈时,就是育肥猪了,育肥猪再喂1个多月就要杀或卖了。育肥猪和克朗分槽饲养,喂育肥猪特别煮猪食,一锅猪食放半盆苞米面,和少半碗盐,猪上膘快还愿意吃。
在农村天一黑,各家各户就关门睡觉了,外面死静死静的,黑咕隆咚一片。只有我家亮着灯,可我故意不上炕,见奶奶上炕的时候,我端来一盆温水放到炕沿下说:“奶奶洗洗脚吧,明天还要出远门呐”说着又把擦脚巾放到奶奶的手上。奶奶看着我说:“二孙子有啥事?”我嗫嚅地说:“明天我要去付家看火车”
一大早,在卖猪车上坐着小国、兴田和大柱子几个小伙伴,小国见了我伸手拉我上车,还给我占了一个好座。到付家卖完猪都11:00了,奶奶对车老板子说:“吃饭吧,连喂喂牲口”车老板子姓孙屯里人都叫他孙老板子,是奶奶的远房亲戚。他找了一家小饭店,把车赶进院里,把马槽子绑在后车耳板子上,倒进马料,打一桶水和好料后,进了馆子,靠窗户前坐下来。小国、兴田、大柱子和我都不敢进馆子,挤在一堆,操着袖在门外站着,不时地朝里边张望,奶奶见了说:“去看火车吧”小国比我大1岁,又来过这里,奶奶指着他说:“你领着,别让乱跑,别丢了车碰着啥的,看看就回来吃饭”铁路离小馆子不远,刚来到铁路前火车就来了。只见火车“鸣鸣”的叫着,放着白气,就像一面山似的向我倒过来,吓得我直往小国身后躲。我们站的地方离火车只有4米来远,当火车来到我们跟前时,突然从车头下边放出一股白气,正好喷在我们几个小伙伴身上,一下把我们全喷倒了。我“嗷”一声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回跑,奶奶也往我们这边跑,一把抱住我,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念叨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奶奶连拉带扯地把我拖进饭店的时候,桌子上的肉帽面已经摆上了,孙老板子面前摆着一壶烧酒,呷一口酒,吃一口菜,呡呡嘴儿,看一眼酒盅,莞尔一乐。奶奶把我抱到座位上,把2碗肉帽面推到我面前说:“吃吧”我没容分说1碗面已经进肚了。放下碗咂咂嘴,小声问奶奶:“这就是带肉帽的面?”没等奶奶回答孙老板子深深地打了一酒嗝,慢条斯理的回答:“是,好吃吧!”我根本就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味还没品出来就进肚了。我看看孙老板子的脸,脸膛颧骨处红,腮处都发黑了,我暗自数着,已经喝4铅酒壶了,刚才又要了一壶。这时奶奶劝着:“别喝了,还有80里路呢”
“没事儿,大婶还不知道我,再喝10壶8壶的也不耽误赶路”孙老板子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孙老板子赶车最快,我们给起了一个绰号“小金星”当时生产队有5挂胶车,他把生产队的好马都整到他的车上,知道他那样,别的车老板子也不和他计较。奶奶见我一直看着孙老板子,拍我一下肩头说:“还要不要了?”
“别光给孩子吃,你自个也得吃一口哇,还有挺远的道呐”孙老板子还没忘接话。我一听奶奶还没吃呐,就故意说:“奶奶我还要2碗肉帽面,”奶奶把2碗面放到我的面前,我推到奶奶的跟前说:“你吃吧,我吃饱了”奶奶知道我能吃,又推回来:“你吃吧,我兜里有买的面包,一会坐车上吃”出了那个小饭馆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坐在奶奶的怀里,摸奶奶的兜,根本就没有面包,这时奶奶说:“奶奶老了抗饿,二孙子吃饱就行啊”
时空交替,在记忆中有很多的事淡忘了,唯有这件事时时地激励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谨慎做事,报恩与我有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