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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之夜,随手拾起枕边一本宋词,聊以自悦。
夜静,星寥,月如水。渐渐地,整个人融入了那些绝世名唱、传世名篇中,灵魂也在与那些高山仰止的名人做着横亘千古的对话。
倏地“钗头凤”三个大字映入眼帘,随即心灵没来由地一阵颤栗。这两阕词不知已读过多少遍了,可每次细细品来,总免不了为之黯然神伤,淆然泪下。
陆游和唐婉本乃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更是情投意合,君有心来妾有意。在陆游二十岁左右时有情人终成了眷属,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一对,着实羡煞旁人。可是陆游之母素不欢喜唐婉,后来竟棒打鸳鸯,逼迫陆游离弃爱妻。在那个封建时代,父母之命不可违。陆游想尽了办法,用尽了办法,就差没以死明志了,最后却终不免被迫与唐婉分离。
过了六七年,陆游回到故乡,在沈园重寻旧迹时偶遇了唐婉,然而此时却已是各为人夫(妇)了。只得寥寥数语,便告别离。去后的唐婉派人送来酒肴,对此,陆游不由感概万千,悲从心起,于是挥笔在园墙上题下了这阕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世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陆游追忆当初,唐婉那一双柔荑为他斟满杯中黄藤酒时的情景,不禁愁怅满怀。如今景物依稀似旧时,可那人呢?匆匆相见即相别,再见又是何期?即使再见又能如何?往事不堪回首,即已成错,又怎能挽回?错!错!错!”啊!说不尽的懊恼,说不尽的悔恨。
春风依旧,可唐婉她却憔悴羸瘦,泪水浸湿了粉脸,湿透了手帕。相见无语,唯有泪千行!人已离去了,空余落花闲阁。山盟海誓虽犹似在耳边萦回,但这一腔情意却怎生相托?只得强迫自己饮下这杯苦酒,压抑下这刻骨铭心的相思。残酷的现实,即无力改变也不能改变,这是何等的无奈,何等的悲哀?“莫!莫!莫!”这是他绝望至极撕心裂肺发出的一声厉嚎。
唐婉见到此词后,也就钗头凤和作了一首,之后就在抑郁之中而死: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相恋的人被迫分开,相爱不能长相厮守,反而却要受尽相思的折磨。满腔怨情,满腹心酸,更与何人说?“难!难!难!”啊!身心日渐消瘦憔悴,怕人寻问,唯有咽泪装欢“瞒!瞒!瞒!”
多年后,陆游又重回沈园,写下了两首绝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
此身行作稽山士,犹吊遗踪一怅然。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碧,曾是惊鸿照影来。
直至他八十一岁时,还曾梦回沈园,留下绝句: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黑痕犹锁壁间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这才是真正的、最神圣的爱情。现代一些所谓的爱情与之比较起来,何其渺小,何其委琐。它如同口香糖,嚼之无味了,便一口吐掉,再换一个。这是潇洒,是洒脱?还是可怜,是可悲?
古代多少这种悱恻缠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如梁祝化蝶,焦仲卿与刘兰芝的孔雀东南飞,甚至金庸笔下的杨过与小龙女等等,哪一个不是荡气回肠、催人泪下,千秋万世传诵。纵然时光可以洗去一切,但是那份长存于天地之间的真情将永生不息,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