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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天宝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玉琉尘正在和往常一样的趴在石桌前打哈欠,而他的另一个好友便这般漫不经心的说了出来。
“……”
哪怕历经了各种事情,玉琉尘听到后依然忍不住脸皮一抽,漂亮的墨绿色眼眸发愣的望着宫九。一袭雪白的锦衣,宫九的面容冷酷得不近人情,唯有当他笑了起来的时候,玉琉尘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年幼时的痕迹。
“要是那些为罗刹牌抢破头的人发现玉天宝根本是假的,而罗刹教主真正的儿子是你的话,不知道他们的表情该多有趣。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父亲,若非玉天宝死了,我还真不敢断定他是假的。”
宫九的嘴唇勾起邪恶的弧度,像是没有看见玉琉尘渴望知道后续的表情,幸灾乐祸的说道。
当继承人其实没有死去,所谓号令教众的罗刹牌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诱饵。谁能想到玉罗刹会收养一个挡箭牌当儿子,并且那个武林中最神秘之人的儿子竟然是个开着茶馆的老板。
“是啊,就是我这个开茶馆的老板把你救了下来。”
瞅见这不怀好意的表情,玉琉尘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他毫不客气的把宫九的老底给掀了。此话一出,纵然是宫九也不自在的撇过了脸,再怎么不想承认都没用,几年前的无名岛上,自己的确差点死在了陆小凤的鞭子下。
“别在提那件事了,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江湖中发生了什么?”
“好好,我不说了。”
举手投降,玉琉尘的目标得逞了之后就闭嘴了,毕竟他对江湖上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由于罗刹教主暴毙了,再加上罗刹牌不知所终,所以现在有一群人发了疯般寻找罗刹牌,据说陆小凤又牵扯到这桩事情里了……”
捡起桌子上摆着的橘子,宫九像是讲故事般边剥边冷笑着,傲慢得把所有人当成戏剧中的一员。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如此无趣而热闹,令他总是忍不住嘲讽那些深陷局中的笨蛋。
“简单来说就是你被我父亲威胁了对吧。”
听完了这段没有任何宫九参与迹象的话,玉琉尘笑倒在桌子上,扑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哼。”
没有否认,宫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掩饰不住骨子里的恶意。
“琉尘,即使没有我,还会有别人。”
“谁?”
玉琉尘的笑声一止,诧异的看向信心满满的宫九。然而宫九却在此时摇了摇头,时间过得太久,一晃眼就二十年的岁月,就连玉琉尘都差不多忘了当年的事情。
“你忘了吗,望虚宫的那位。”
“不可能……”
低喃的话语消散在风中,玉琉尘仿佛碰到了不敢触及的禁忌,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这一生只做过两件忤逆玉罗刹的事情,其一是为了保下楚幽的性命,其二是为了弟弟,他把叶孤城谋反的原因透露给了西门吹雪。虽不清楚隐居已久的陈黎为什么会出来阻拦玉罗刹,但自己事后被父亲愤怒的打伤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咦,难道上次不是你去把望虚宫主请来的?”
“不是我啊。”
玉琉尘奇怪的看了宫九一眼,突然之间,他如同想起了以前没有深究的问题。
难不成是阿弟?
***
塞北,万梅山庄。
白鸽扑哧着翅膀飞走,西门吹雪打开从信鸽上取下的纸条,冷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可随后想起这个陆小凤给他带来的各种麻烦事,他眼底的暖意又冻结成冰,锋利似剑。
‘西门,我被人追杀了。’
手指一用力,他不禁直接撕碎这张纸条,面无表情的打算转身回房。
陆小凤捅出什么篓子关他何事,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那个家伙不是一向命大得的吗。
结果他还没走远时,第二只信鸽奋力飞来,西门吹雪不得不停下脚步去拆开第二个信筒,结果发现送来的小信筒中只有一件古怪的东西。眉头微挑,他用两根手指拧起一撮被纸包住的毛发,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无法言喻。
这是胡子还是眉毛?
西门吹雪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手指松开,他不再去思考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扭头就朝着管家所在的地方走去。罢了,看在陆小凤是自己少数几个朋友的份上,这回就再去帮他一次好了,也不知陆小凤又干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远在白云城的叶孤城也收到了一封来信。
‘阁下还欠我一个人情。’
开头的第一句话让他的面色微冷,但这个人最后留下的名字让他陷入思索,毕竟叶孤城从不做亏欠他人之事。
“要我抢夺罗刹牌?”
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寒意,叶孤城记得自己初见那个黄衣青年时还颇有好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站在城主府高处的叶孤城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望向这座繁荣的白云城,就在数月前,他便险些丧失了这些珍视的东西。
性命之恩,他虽不屑,但不得不报。
“备船,我要去中原。”
白色衣诀纷飞,叶孤城说完后阖上眸,仿佛还能感觉到胸口上的剑伤。
夜深。
残秋的夜冷到人心底。
站在一条长巷的路口,他周身灰白的迷雾好似也被夜色掩去,只留下犹如暗影的身形。而来到此处的正是传言暴毙的玉罗刹,他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长巷尽头的小窄门,积满灰尘的破灯笼倒映在那双几乎溶入雾气里的眸子,说不出的可怕。
像是看到了满意的东西,他轻笑了一声,像一个幽灵般来,也像一个幽灵般失去踪影。
“叶孤城到了中原吗?”
“主人,他似乎直接去找陆小凤了。”
行走在最隐蔽的地方,二十年如一日跟在主人身边的隐二回忆起得到的情报,低声说道。回到临时居住的地方,玉罗刹推开了晚上紧闭的木窗,一阵凉风吹来,轻而易举的吹散了那层隔绝视线的迷雾。
明明年过半百,面容依然俊美无比的男子勾起唇,狭长的眸子多情似水。
“看来他也不笨,知道陆小凤能接触到罗刹牌啊。”
玉罗刹慵懒的倚靠在窗户边缘,月光照在莹白如玉的脸庞上,恍如不曾经历过这漫长的二十年岁月。隐二的目光短暂的停留在主人的脸上,相处已久的经验让他还是发觉了对方神色中的淡倦。
主人累了。
心里难受不已,隐二知道自己没资格去劝什么,所以花费了比平时多十倍的力气去调查主人想要了解的事情。
“让莫一继续模仿琉尘的笔迹送信,务必使得江湖人发现叶孤城的踪迹,并且散布出白云城主想要得到罗刹牌的流言。”
说完这段折腾白云城主的话后,玉罗刹忽然笑容一敛,眉心蹙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莫大的痛苦。隐二罕见的露出惊容,想扶又不敢扶的站在原地,只能担忧的望着不对劲的主人。
压下这道突如其来的火灼之痛,玉罗刹脸上的血色尽褪,他本人却毫不在意的问起另一件事。
“对了,听说孟澜快死了?”
隐二僵硬的点了点头,当年的洛阳事情结束之后,孟澜被长公主接了回去,整个人废武功、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可这样的人竟然能活个二十年,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呵,他要是再坚持长一点时间,没准真能达成所愿。”
心情奇妙的愉悦了许多,玉罗刹对敌人从来就没有仁慈过,其中孟澜……无疑是最奇特的一位敌人。他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孟澜会挣扎多久,没想到对方还真听信了自己的话,宁愿咬着牙活下去也要等到自己先死一步。
很遗憾呢,本座还活着。
“隐二,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不喜欢。”
冷淡的瞥了一眼忠诚的隐卫,玉罗刹厌恶任何人评判自己,包括这份不需要的忧虑。
***
几日后,茶楼里。
一听到白云城主同样对罗刹牌产生了兴趣,玉琉尘一口茶喷了出来。别人他或许不清楚,但叶孤城可是连复国理想都卸下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块还不知真假的罗刹牌去冒这趟浑水。
“难道叶孤城还没死心?”
猜来猜去,玉琉尘不由再次推翻之前的推测,恼恨的说道。
“不对。”
宫九前脚刚走,楚幽就踩着点前来看望老乡了。同样听到了江湖说书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话,她坐到玉琉尘对面的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叶城主很聪明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得到罗刹牌,那么他怎么会轻易泄露自己的意向。”
“也是……”
玉琉尘托着腮帮子左思右想,纠结得头疼。
“琉尘,你现在不要思考这些没用的东西啦,帮我订一口上好的棺材比较实在。”
乌黑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忧郁,楚幽直勾勾的盯着玉琉尘,弄得玉琉尘瞬间亚历山大。他摸了摸鼻子,思维飘散的想到了宫九当初还给陆小凤订过棺材呢,结果对方不是照样没死。
“你又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情?”
“……猫死了。”
“啥?”
“就是你爹送给我师尊的那只猫,它死了。”
一想到师尊收到信后会有的脸色,负责照顾大猫的楚幽差点哭了出来,这能怪她吗,猫分明是自然老死的啊。
“呃,陈黎不是已经对他死心了吗。”
玉琉尘无奈的摊手,主要是楚幽对陈黎和玉罗刹的心理阴影太强,哪怕他说了无数次不要担心,楚幽仍旧是一脸焦躁,唯恐又做了夹在两人之中的炮灰。
“死没死心只有天知道,反正我提前告诉你一声,师尊不在望虚宫。”
“……不会吧。”
呆滞的眨了眨眼,玉琉尘立刻痛下决心,这段时间即使外面世界末日了也不踏出茶楼一步。
——下午。
“掌柜的!楼下有人点名找你。”
小二的一声吆喝从楼下传来,玉琉尘伸了个脑袋往楼下一瞄,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叶孤城为什么会找上门啊!
眼皮略抬,楼下的白衣男子朝玉琉尘微微颔首,一举一动间端得是雍容华贵,和整间小茶楼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玉琉尘反射性的扬起温和的笑容,仿佛是一个好客的主人,心里则默默流泪的走下楼梯。
“到里面去说吧,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
见到了自己找的人,叶孤城没有半点客气,直截了当的说道。
“……”
顶着满头雾水又不好意思直问,玉琉尘一边嘀咕着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边把人带上了自己待客的房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
觉得还清人情的叶孤城施施然的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宛如石化的玉琉尘。半响,他手指哆嗦的捧着一块晶莹的玉牌,哪怕所有人多说它的价值等同和氏璧,但玉琉尘也只预见到了各种分尸、抛尸的凶杀现场,恨不得把它当祖宗一样的送回去。
苍天啊!
为什么他父亲的罗刹牌会被叶孤城拿到,并且还把这块玉牌交给了自己!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块罗刹牌是真的,很简单,他年幼的时候曾被逼着把罗刹牌上刻录的梵文背了下来,那真是做鬼都忘不了上面坑爹的文字。
“要给阿弟吗?”
玉琉尘本该为想到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法而笑,但他怎么也笑不出来,玉牌温润的质感仿佛能直达心底,勾起其中最深的渴望。
持罗刹牌,如教主亲临。
墨绿色的眼瞳染上湿意,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雾当中。玉罗刹的性格太过诡异无常,所以玉琉尘根本不敢妄加揣测,害怕得到的结果不过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压抑住情绪的深吸一口气,那双和玉罗刹相似的眸子一扫方才的迷茫,多了一份坚定。
父亲,您这是想要挑选我当继承人吗?
大堂里,伪装成账房先生的莫一低头拨弄着算盘,偶尔抬头望向二楼时,眼底滑过一丝期待。他被主人放到大少爷身边保护安全已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自然是希望大少爷能够过得更好,而不是蜗居在这种小地方。
至于二少爷……
单凭江湖上有关剑神的传言,莫一就觉得他的主人可能悲剧了,因为他无法想象西门吹雪能够继任罗刹教。
另一边。
远离了是非之地,叶孤城没过多久就又在江湖上消声灭迹,有人说他回到了白云城,也有人说他其实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罗刹牌的出现。而他留下的一大滩麻烦尽皆丢给了身后的人,其中……陆小凤尤为的惨淡。
“我对天发誓!我不知道罗刹牌在哪里,你没有看到吗,我险些被叶孤城戳了两个洞啊!”
整个人一副凄惨悲凉的模样,陆小凤森森的感觉到了剑客的共同点,那就是对方不愿意做的事情,天王老子也请不动他,若是对方愿意去做的事情,那么他会清除一切障碍。
而他……
不幸的第二次成为了某位白衣剑客眼中的障碍!
摸了摸贴上去的假眉毛,陆小凤装疯卖傻的哭腔终于多了丝悲意,可怜他的俩条眉毛都贡献给了西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动这位朋友。
望着这样狼狈的陆小凤,拜托他来寻找罗刹牌的蓝胡子也不好意思了,只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可是亲眼看到白云城主从陆小凤手里拿走了罗刹牌,这事情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咳,他那块明显是假的啊。”
揉了揉额角,陆小凤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同样面不改色,眼角的余光不断打量着周围几个人的反应。
唉。
这都是什么事啊,假的当成真的,真的当成假的。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块玉牌是唯一在背面的图案和其他的不一样,散花的天女并非是长着老板娘的脸。至于叶孤城拿走罗刹牌是为了什么,陆小凤觉得这个问题交给西门吹雪去问更好
于是,第三封书信飞出。
没过几天,西门吹雪便恰好堵住了正要出海的叶孤城,代价则是陆小凤嘴巴上的两道胡子。看着有些错愕的叶孤城,西门吹雪也没说是陆小凤拜托他来问问,而是奇怪的提到了另一句。
“叶孤城,罗刹牌现在到了谁手中,是不是一个开着茶楼的人?”
“是。”
目光深深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叶孤城相信对方的人品不会做出杀人夺宝之事,所以点了点头。
“那就好。”
西门吹雪听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后,向来冷漠如霜的面容竟然微微柔和,就好像是解决了一件长久以往的难题般欣喜。这样少见的神情令叶孤城感到不解,也不明白西门吹雪为何会与一个茶楼老板有交情。
“你现在是要回白云城吧,一同去,如何?”
把这段时间来的事情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西门吹雪在确定陆小凤可以逃脱升天后,略带笑意的对叶孤城说道。
“好。”
看见西门吹雪如此有把握,叶孤城便没有提到陷入危机的陆小凤了。
***
冬夜,银钩赌坊。
屋子里。
亲眼看着方玉香七窍流血的倒下,又借着寒梅的手了结了飞天玉虎方玉飞,陆小凤神色坦然的跟着枯竹、孤松走出了银钩赌坊外的长巷,仿佛没有发现自己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他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般,说出了这场杀局背后的问题,以及孤松手里的假罗刹牌。
孤松的脸色变了。
“你们若真的对罗刹教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陆小凤停下脚步,笑着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因为你们也知道玉天宝并不是死在我手里的,我甚至连他的人都没有看见过,究竟是谁杀了他,你们心里当然有数。”
一句话下来,长巷内杀机顿起。
嘴皮翘起,此时的陆小凤不仅没有露出之前与方玉飞搏杀时的紧张,反而调笑着夸赞着孤松、枯竹的剑法。因为他有自信,对朋友更有自信,西门应该到了银钩赌坊了!
“近六年来,我最少已经应该死过六十次了,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好好的活着,你们知道为什么?”
故意把语调懒洋洋的拖长,陆小凤仿佛手握胜券一样的抱臂而立,目光时不时的看向了不远处从雾中走来的身影。
等等……
不对劲,西门的剑气怎么没有感觉到?!
“因为我有朋友,我有很多的朋友,其中凑巧还有一两个会用……”
陆小凤已经预感不妙,但装逼的话还没说完,他只能硬着头皮的看着孤松、枯竹两位用剑高手。等到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股可怕的刀气笼罩在这片地方,冷得陆小凤打一个激灵。
孤松霍然回首,并没有看到刀,只看到一个人!
那人是?
陆小凤在看清楚对方长相后松了口气,紫禁之巅的一战,他见过这人是站在西门吹雪那边的。
“阁下莫非是……望虚宫主?”
打量许久,孤松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二十年前武林中最不可思议的八卦。和他一起的枯竹抽了口凉气,如果说他们最害怕的是玉罗刹,那么他们最佩服的就是胆敢当众对玉罗刹示爱的陈黎了。
原因很简单,都二十年了,这货竟然没有被玉罗刹给弄死。
“你们两个是罗刹教的?”
“是的。”
孤松、枯竹下意识的恭敬说道,眼睛却盯着传说中的望虚宫主猛看,这就是敢窥视教主的人啊。陈黎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周身的刀气稍淡,他无意和罗刹教的人成为敌人,所以平静的对茫然无比的陆小凤说道。
“陆小凤,阿雪只让我来帮你脱身,你走吧。”
“西门去哪了?”
“信上说他和叶孤城一起出海了,应该是去白云城。”
“……”
知己和朋友一作对比,陆小凤苍凉无比的发现自己被抛弃了,他就不该让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碰面!
“阁下,陆小凤害死了罗刹教的少主,我们不可能放过他!”
听完他们之间的话,孤松使了个戒备的眼色给枯竹,憋着一股子怒气的朝望虚宫主说道。陈黎一怔,神色古怪的瞅了瞅孤松,又瞅了瞅枯竹,一开口就问傻了两个人。
“西门吹雪死了吗?”
“望虚宫主,您刚才还不是说他出海了啊。”
摸不着头脑的陆小凤皱起眉,总感觉陈黎的话里包含着自己不懂的东西。
“还不明白吗,既然他活着,陆小凤又怎么可能杀了他。”
陈黎的一句话说出,石破天惊!
陆小凤膛目结舌的呆立在原地,而孤松、枯竹二人更是脸色惨白,脚步不稳的晃了晃。在场没有一个是笨蛋,他们脑子一转过来就立刻发现陈黎讲的是谁,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
“您是说,西门吹雪是玉罗刹的儿子?”
咽了咽口中的唾沫,陆小凤忽然对只闻其名的玉罗刹产生了无限崇敬,到底是怎样的父亲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子啊。
“……”
一旁,来晚一步到银钩赌坊的玉罗刹听到后,无语的咬牙。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感应到了泄露少许的气机,陈黎有所预料的看向了长巷的前方,冬天的雾清冷而浓烈,和站在那里的人一样捉摸不定。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玉罗刹,明明是温和而虚伪的表情,却让自己想要永远让他对着自己笑。
“你果然来了啊,玉罗刹。”
话音刚落,孤松像是看见了不可能出现的妖魔,恐惧使得他的向后一跃了五丈之远,随后重重的跌在地面。因为他看见了,那个比他位置靠前一点的枯竹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枯竹’了!
“呵。”
冷笑溢出了嘴角,玉罗刹收拾完了一个家伙后,目光便移向了孤松。
“阿玉。”
拦在迷雾笼罩的地方之前,陈黎凝视着那双冰冷的眸子,唇角的微笑有些生硬,就好像长久没有笑过,再笑起来时却失去了应有的温柔。
“心魔破了,再来找我是为了走之前看一眼吗?”
玉罗刹只看了陈黎一会儿,讥讽的笑声便不可遏止响起。他对陈黎身上时隐时现的气息太清楚了,那是……唯有临近破碎虚空之人才能出现的心境起伏,没想到陈黎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
“不是的。”
陈黎没有任由对方误会下去,双眼直率的注视着玉罗刹。他已经犹豫了二十年,也迟疑了二十年,若非听闻罗刹教主暴毙的死讯,恐怕他一生都不愿再提前这段感情。
唯有失去,才会发现它有多重要。
“事到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只不过是希望和你一起走。”
一起……
两个字重若千钧的沉入玉罗刹的心中,砸出一道深刻而痛苦的痕迹。他何尝不想破碎虚空,那可是人间千百年来的武道巅峰啊!可是,他做不到,不论是哪个玉罗刹都做不到啊!
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肉中,玉罗刹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丝涩然,可眼前的人依然平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先处理了这个家伙,你我的事情稍后再谈。”
“好。”
没有拒绝,陈黎目光清澈如初的看着玉罗刹,仿佛迷雾都不再成为他们之间的阻挡。
“那……既然没有我的事,我先走了。”
看见说死就死了的孤松,陆小凤默默对比了一下武力值,很明智的边后退边说道。
“我有让你走吗?”
斜睨了一眼陆小凤,玉罗刹毫不客气的一掌打了过去,直到把上串下跳的陆小凤给打晕了,他才提起对方的衣领丢给了暗中的隐二。
“把他扔到白云城去,相信阿雪会很乐意见到没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隐二忍笑的点了点头,回头就把把陆小凤黏在脸上的假眉毛和假胡子给摘了,然后扛着人运起轻功离开此地。
长巷。
不知何时起,冬季寒冷的风呼呼作响,把灰白的雾气吹得越发稀薄。
血腥的味道还挥之不去,玉罗刹随意的掏出了一个下瓶子,化尸水咕噜咕噜的往两个叛徒的尸体上倒下,不到一会儿,两滩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液体留在原地。玉罗刹没有去观察陈黎的反应,在周身的浓雾散去之后,他率先朝长巷外的某个转角走去。
“等等!”
脚步一停,玉罗刹疑惑的看向了陈黎,却得到对方踌躇的表情。
“有个东西,我一直忘了给你。”
陈黎伸出的掌心中,一块昔日被小心收藏的玉佩摆在那里,绯红的色泽一如玉罗刹记忆里那般艳丽绚烂。回忆起母亲说过的话,陈黎眼底的犹豫渐渐消散,转而是卸下所有防备的柔软。
“虽然比不上你那块罗刹牌,但……这是我母亲给的。”
静静的看着血玉,玉罗刹就这么垂眸而立,俊美的容颜上一时间失去了任何情绪。
他说。
“我不会破碎虚空。”
陈黎茫然了片刻,脑海里想到了远在西域的罗刹教、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还有无数值得玉罗刹在意的事物。
最后,他只问了让人无法回避的一句话。
“为什么?”
“我是毒人,破碎虚空的那一刻,就是我死亡之时。”
没有预想之中的沉重,玉罗刹在说出来之时甚至是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如同平日里玩笑似的不认真。或许正是因为眼前的人是陈黎,他才不用顾忌什么高手的颜面之类的,因为他知道陈黎不在乎这些,这个人似乎只在意自己。
以及,更加在意他……玉罗刹。
“这样的我,你还要等吗?”
玉罗刹微微阖上眸子,卡在喉咙里的话转了个弯还是说了出来,哪怕已经隔了二十余年。
“你总是如此狡猾。”
陈黎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就是他一直都不敢和玉罗刹拖时间的原因,对方的犹豫稍纵即逝,如果不能抓住,有可能就一辈子错过了。
扬起下巴,玉罗刹优雅的用食指点唇,笑吟吟的说道。
“所以,答案呢?”
“玉罗刹,你总得明白一件事,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等你。”
把玉佩强塞到对方手中,陈黎犹如完成了历史最艰难的任务,很辛酸的给出了回应。
***
飞仙岛,白云城。
坐在城主府内的二人仿佛没有看见江湖中的腥风血雨,一人一子的执棋下着。
“西门,你是不是又把表哥叫去了。”
不同于情报经常被玉罗刹给封住的西门吹雪,叶孤城的身份注定了他会在意那些琐事,更何况这次涉及了和叶家有血亲的陈黎,他不得不在意西门吹雪的异常反应。
“嗯,他不是一直想要见父亲吗,我成全他了。”
西门吹雪不为所动的凝视着棋盘,对于陈黎和玉罗刹的奇异关系,他从来都是最清醒的旁观者。要么不插手,要么就快刀斩乱麻的一次性解决,他也算是受够了父亲阴晴不定的性格,交给陈黎来牵制倒是正好。
感慨的摇了摇头,叶孤城拾起下一枚棋子放落,心里却忍不住想到了刚才得知玉罗刹是西门父亲时的心情,不得不说这世界太不可思议了。
“说起来你父亲对我的杀意真重,上次如果不是表哥拖住了他,恐怕我也不能安稳的回到白云城了。”
“他对你并没有意见,只是为目标失败而恼火了。”
指尖摩擦着棋子,西门吹雪还记得小时候玉琉尘的抱怨,当年的玉罗刹是相当欣赏叶孤城的。不过欣赏归欣赏,玉罗刹为了吞噬白云城的势力,对叶孤城下起手来也绝不心软,所以西门吹雪才会在知道叶孤城去抢夺罗刹牌后特意来一趟。
“你这次太莽撞了,给你发信的人不可能是玉琉尘,他才没那个胆子找你要人情。”
“嗯,我下次会注意。”
了解到玉罗刹是多么想要把他往死里折腾,叶孤城暗自叹了口气,除了提高警惕外别无办法了。
“西门,你说玉琉尘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么将来是他继承罗刹教吗?”
“这点我倒不清楚。”
指尖把玩着圆润的棋子,西门吹雪好笑的抬眉,举手投足里皆是刻入骨子里的冷锐优雅。同样是视为继承人来养大,叶孤城完全没有西门吹雪这种无欲则刚的心态,自然是不明白西门吹雪是如何抵触罗刹教。
玉石相碰的清脆声音响起,叶孤城低头看向黑白交错的棋盘,莫名的有些明白了。
“不过,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了。”
锋利的目光宛如出鞘的长剑,西门吹雪指着这盘对弈的棋路,人生亦如它,四个字——落棋无悔。
“城主!”
安静的环境骤然被打破,外面闹哄哄的情况让叶孤城沉下脸。
“叶孤城,去看看吧。”
没有在意白云城发生了什么事,西门吹雪还在研究棋子接下来该落在哪里,毕竟他和叶孤城的棋力相差无几。
就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门外飞扑而来,目标直奔坐在叶孤城对面的白衣剑神。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向旁闪开,那道灰扑扑的身影也随之一个侧翻,动作敏锐得格外像陆小凤的彩翼双飞。
“西门吹雪!”
听到来者的哭喊,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的叶孤城一愣,好奇的打量着很像某人的某人。觉得声音很耳熟,西门吹雪的视线转到男子那张光溜溜的脸上,相当年轻的面容啊。
迟疑了一下,他这才承认了对方的身份。
“陆小凤。”
当然发现了两人的犹豫,陆小凤瞬间宽面泪都下来了,不就是被刮掉了胡子和眉毛吗,叶孤城就算了,为什么连西门都迟疑了啊!
***
望虚宫中。
且不提终于和好友相认的陆小凤,楚幽等待着的死缓似乎要到期了,一听到仆役禀报了宫主回来的消息,她的小腿一个哆嗦,僵硬无比的走向了门口。
“师尊。”
遥遥相望,一个灰衣男子不紧不慢的走来。
脖子一点点的弯下,楚幽心虚的挪到望虚宫主殿的门旁,摆出一副恭迎的姿态。陈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直到走回自己房间之后,他这才发现少了什么,少了那个以往闹腾乱窜的小家伙。
想起了书信里通知的事情,陈黎的瞳孔微缩,对楚幽说道。
“我的猫呢?”
默默跟着过来的楚幽一听到这句话,神色黯然了下来,她小心把藏在背后的小箱子拿出,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只胖乎乎的大猫。
年迈的大猫仿佛睡得香甜,然而手指触及的冰冷的体温说明了事实,它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陈黎忍不住伸手抱起了它,可惜那双令他们都喜欢的眼睛不会睁开了,也不会每天晚上都爱赖在他的床边上。难过的情绪浮现在眼底,陈黎并没有直接迁怒楚幽,对于一只猫而言,它已经活了相当长的寿命,而且它死的也不痛苦。
抚平了大猫的毛后,他合上了盖子。
“安葬好它,把它喜欢的东西都拿去埋了。”
“是,师尊。”
温顺的点了点头,楚幽根本不敢看陈黎的脸色,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等等。”
还未等楚幽走远,陈黎忽然开口说道。
“玉琉尘是下一任的罗刹教主,等你和孤鸿的完婚了,就去参加他的继位仪式吧。”
说完话,他也没有管楚幽惊喜的表情,紧抿着唇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黑夜降临之时,望虚宫内灯火通明,唯独宫主的屋子里依然昏暗一片。陈黎盘坐在床上看着外面,微弱的灯火隔着窗纸印入他眼中,化作浅浅的松怔。
时间一点点流逝,陈黎安静得连呼吸都轻不可闻,直到天外的晨光泄露,门才发出了嘎吱一声。陈黎猛然站起了身,只见一双手推开了门,那是第一次踏入望虚宫的玉罗刹。
两人的视线对上,玉罗刹先笑了。
“怎么了?”
“等了好久,你总算来了啊。”
郁闷的心情转晴,陈黎上前抱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番外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共计一万多字,至此,全文完结了。
感谢一直追文的众位亲们【么一个
今天晚上圈圈会整理出定制文本,明天开定制,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