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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暗,出去乞讨的孩子陆续回到庙里。
大壮来到藏食物的后墙上,发现馒头数量不对,立即炸了。
转身回到庙里与另一个强壮的孩子打作一团。
乞儿听到动静,小心地瞄着庙里的光景,又看看发热昏迷的易罡,放轻了呼吸。如果今晚出不了城,明天这里怕是要躲不住了。
庙中打斗很快结束,当然不会有人承认偷了馒头。大壮鼻青脸肿,另一人浑身青紫,皆是挂彩的模样。
直到深夜,不管吃没吃到晚饭,庙里的乞儿们都安静下来。
与其耗费体力互相谩骂,不如早些入睡,至少睡着就感觉不到饿了。
东南三省冬季虽然不结冰,但仍是阴寒入骨。
易罡感觉到寒气,忽地从昏迷中惊醒。感知周围的环境,猛地想起他藏身在破庙的神像身后。
睁开眼,小乞儿亮晶晶的眸子关切地看着他,一手比着噤声的手势,一手递给他一个冷硬的馒头。
易罡武学修为不俗,耳边听到庙中大大小小的呼吸声有十余人。悄声啃完半个馒头,将剩下的一半交给小乞儿。易罡活动一下麻木的手脚,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
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破庙。
大壮在黑暗中睁开眼,与回头的小乞儿对视片刻,谁都没出声。
小乞儿低下头,抿抿嘴角,转身离开。
易罡好像时来运转了。城内大搜没有找到他,也没人想到要查查暗渠。让他抓着漏洞,跟小乞儿顺着水渠的破洞离开营城。
“叔,咱们去哪?”乞儿拧着衣服上的水,重新帮易罡上药,“我听说书先生讲,铁义军占领了潜江,咱们要是往南的话,遇到就得加入。不加入会被杀。”
“不去南边,我们往北走。”
易罡皱眉思索,几天几夜的追杀躲藏,他刚离开潜江就被江湖人跟踪,后来官府派差官衙役全城搜捕。这说明什么?官匪勾结?
线索杂乱,他失血过多脑子一片混沌。
无法判断是潜江的铁义军泄露了他的消息,还是夏忠帝派来的人,想通过他找到太孙。
离开营城,还有可能与江湖人遭遇,他得尽快与易承志汇合,养伤、带孩子,还得把消息传给七爷。
瑞宣从五岁开始跟着国师修行,如今二十岁,论占卜的修为,远远不及武学造诣,他推算到机缘在南边,但其实并不确定谁会是他的机缘,或者什么地方是机缘,只能边走边看。
看对方不似恶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冤孽之气,那就顺手救人,给自己积点功德。
吴松泉的驾驭技术非常好,哪怕只是个矮脚驴车,跑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也十分稳当。
星夜兼程,跑了一天一夜,才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处营城黑黢黢的城墙。
瑞宣心生警兆。反复推算,危机似乎来自营城……
不过东南三省乱成一锅粥,夏忠帝根本掌控不到,要说通缉他,画像估计也到不了此地。
“吴大哥歇一歇吧,我看驴儿有些累了,大半夜的城门不会开,不如在这休息一下,明早再进城。”
吴松泉从善如流,将驴车停在路旁避风处,附近有几辆马车和江湖人露宿。矮脚驴车停在此地,也不算突兀。
瑞宣拿出火种,点燃一堆篝火。
“烤些干粮,吃了早点睡,明早我们排队入城。”吴松泉拿着硬馒头放在火堆边熏着,对瑞宣说,“再往前走几里路,城门外面有家茶肆。从那排队进城更近一些。”
瑞宣声音和煦:“距离远一点,看着营城的城墙有壁立千仞之感,气势愈发磅礴。”
吴松泉朗声大笑:“想不到小先生,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我是粗人,只看着远处城墙好像锯锯齿,实在是高不可攀。”
“本就是出门游历天下,景行行止,看云卷云舒。”瑞宣围坐火边,挑着一块馒头啃着,耳听八方,将其他几处火堆边的聊天收入耳内。
初步判断有一队是从潜江出来的镖师,过营城而不入,直奔京城。
一队要去营城送货的生意人。
林中树下几十人的流民队伍,远远地缀着送货车队,不知是何目的。
密林中的树上,高低布置着十几名江湖高手,警惕又充满杀机。
再远处还有一队斥候,似是要去营城刺探军情。
一大一小两名男子,从营城方向过来,逐渐接近这处避风营地。瑞宣闻到空气中飘过来的血腥味,其中之一似乎受伤了。
瑞宣咧嘴无声笑笑,抬头望向璀璨的星空,今晚还真是热闹。
“叔,前面有火光。”小乞儿扶着易罡。
易罡浑身虚汗,呼吸粗重,背后的伤口裂开了,他能感到血液渗出濡湿衣衫,视物有些模糊,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
“避着点,去林中安置。”
小乞儿点头:“好。”
两人刚要拐进路旁树林,瑞宣眼前一亮,从火堆旁站起,朝对方喊:“叔,我来接你了。”
瑞宣笑意不减,兴奋地飘到易罡面前,这个人竟然与破军星相呼应。
易罡脚步趔趄,凝神戒备,“你?”
走到近处,瑞宣已经认出对方是禁军教头易罡,虽然不知道这位为什么在这,但他可不想跟教头动手,就算是身受重伤的禁军教头,他也不想领教滚地葫芦的待遇。
“我是瑞宣。叔,咱们在北山见过。您跟着齐爷爷祭祖。”
易罡眯眼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青年。
“你不是跟在……身边?”感知到四周骚动,易罡嘴边的国师两字没有出口。
瑞宣点点头,扶住易罡:“叔,怎么受伤了,遇到劫道的山匪了吗?”
“唉,别提了,阴沟里翻船。”易罡摇头叹气,倚着瑞宣的力量,慢慢走向火堆。指着小乞儿,对瑞宣道:“给这孩子弄点吃的。”
瑞宣去驴车上拽出一包肉干和硬面饼,将随行小锅架在火上,添水煮饼和肉干。
“叔,我给孩子煮点肉粥。我听说东南三省叛乱,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夜晚本来就安静,瑞宣的话一出口,众人更是屏息凝神,想听听答案。
易罡给小乞儿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粗豪地抱起竹筒咕嘟咕嘟喝几口水。
“乱,乱套了。铁义军占领潜江,大开杀戒,凡是不加入的青壮,直接灭门。”
“振州也快支撑不住了,流民一波一波地往营城跑。在北边还好些,营城南边连树皮草根都快啃光了。”
听到易罡的话,附近的几队人马皆是议论纷纷。
瑞宣见众人注意力都被引走,靠近易罡:“叔,车上有药,我给你看看伤,重新包扎一下。”
易罡按住瑞宣,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里?国师呢?”
“归天了。”瑞宣垂下头鼻子一酸,扶着易罡上了驴车。驴儿在旁吃草,板车上带着棚,稍能遮挡探究的视线。
易罡撑不住了,见到瑞宣一口气松懈下来,立即歪倒不省人事。
瑞宣见状连忙扶着他趴到车板上,脱下衣物查看伤势,随即倒吸一口冷气。
箭伤,军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