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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婉淑仪自尽临死前让我问崇韬可会有丝毫的难过,我酸楚难言,终是忍不住缓缓流下泪来。含霜扳着指头算了算,答道:“那天是二月初八,还有十多天呢。”
我精神恍惚地点点头,紧紧扶了她和漱玉的手,任凭她们扶着上轿回去。
自那日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开阔温暖起来了,渐渐有了些春天快来了的氛围。这天是正月二十六,黄历说是个好日子,宜动土搬迁。
崇韬一下朝就来了我这里,陪着我搬去明宫。东西都早已收拾好了,冯昭仪也领了珠儿陪着我一起去明宫。
明宫和延禧宫隔得并不是很远,因着天气好,珠儿又淘气调皮,太医也说我要多走动,一行人就没坐轿谈笑着边欣赏早春风光边往明宫而去。
早春的宫里已是多有嫩枝新芽绽开,烟波池边的柳树上新芽点点,颜色柔嫩翠绿得只想掐一把。新植的迎春已经开了好大一片,一丛丛的迎春枝条细长柔弱,小小的金黄花朵灿烂地就像珠儿的笑脸一般,伴着柳树池畔,倒影在碧水萦回的池边,生色不少。
珠儿早兴奋地去掐了花儿回来,小孩子贪新鲜,捧了一大把交给乳母,自己拿了一枝编起花环来。
我如今身孕已有两个月了,时常恶心想吐,刘为扬开了几剂药吃了也没多大效,倒是恶心时含一枚酸梅子倒还好些。
崇韬一身石青锦袍常服,只在腰间悬了明黄卧龙袋方能说明他显赫至尊的身份,冯昭仪则是一色粉紫湖缎襦裙宝髻瑶环,显得秀雅端庄,我因了身孕,虽是早春,噙香也怕冻了我,硬给我穿了翠色夹层灰鼠皮绣白梅花小袄,月白长裙,披了翠色披风,三人逶迤而行,崇韬不时侧过头与我们说笑,倒也其乐融融。
珠儿把编好的花环第一个递给了崇韬,非要吵着崇韬戴上。崇韬有些为难,赔笑着哄珠儿:“珠儿乖,父皇戴着金冠呢,戴不了花,咱们回去再戴好吗?”
冯昭仪也拉着珠儿道:“乖,你父皇是堂堂皇帝,威严得很,戴个花儿像什么?”珠儿脾气也倔,平时又被崇韬宠惯了,哪里肯依,只扭着腰不罢休非要崇韬戴上不可。
我看崇韬那副尴尬的样子扑哧一笑,含笑拉过珠儿,柔声道:“珠儿只疼你父皇就不疼明母妃了吗?这花儿好漂亮,给母妃戴吧好不好?这样明母妃生出来的弟弟妹妹才会长得漂亮呢。”
珠儿睁大眼睛,好奇地摸摸我尚且平坦的小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道:“真的吗?戴了珠儿编的花环,弟弟妹妹就会好漂亮吗?”
我搂过珠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崇韬也知机地道:“是啊,给你明母妃戴吧,要不然以后弟弟可生你的气不跟你玩了。”珠儿这才想了想,嬉笑着把花环戴在我头上。
我雍容华贵的发髻上钏钿钗环齐备,歪歪扭扭戴上了花环着实不伦不类,逗得崇韬冯昭仪纷纷都笑了,连含霜和漱玉也忍俊不住。
我却毫不在意,只牵着珠儿的手盈盈笑着与她说话。冯昭仪有些歉意地道:“妹妹勿怪,都是我把珠儿宠坏了。”
我坦然地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孩子嘛,有颗赤子之心是最最难得的,何况是我们皇家。”说着疼爱地捏捏珠儿的红扑扑的小脸蛋,“我疼珠儿还来不及呢。”
崇韬也点头道:“这话不错,孩子就要像个孩子,若要强行把孩子绷成个小大人样,举手投足都讲规矩尊卑,又有什么趣儿?像子涵那孩子,朕都觉得可惜了的,都没享受过孩子应有的天真和童趣,这一点可就没珠儿命好了。”
我们听见他牢骚涉及了良妃,都很有默契地不说话了。冯昭仪碍于良妃,还勉强笑了笑道:“子涵帝姬最是懂事了,都是良娘娘教导得好,哪像珠儿没个帝姬样。”
到了明宫门口时,朱红雕花大门外已站了密密麻麻一群人,领头的正是韵良娣和芙贵人,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位浅蓝薄绢轻衫衣裙的女子,年约二十上下,脸蛋圆圆的,眉目柔和,唇角微微上扬,竟像时时都在笑一般。
我便知这必是夏荣华了,虽然并不美貌,但一看就是老实温柔的性子,和蔼可爱的样子难怪连奴才都敢欺负她了。
见我们过来了,连忙都黑压压跪下了,夏荣华领头呼道:“嫔妾夏氏容华领合宫上下给皇上请安,昭仪娘娘万福,贵嫔娘娘万福。”
崇韬随手一挥,叫了她们起身。我打量了这三个妃嫔几眼,夏荣华打扮朴素,倒是不起眼,崇韬叫她起来,她也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起来,目不斜视。韵良娣和芙贵人明显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一个着鹅黄轻衫,纤腰一握楚楚动人;一个玫红绣月季衣裙,面似满月,娇艳欲滴,趁起身之时,目光都斜斜地一脸娇羞地使劲往崇韬眼睛瞟。
我心中冷笑,好不容易见崇韬一面,自是想借机会分些宠爱了。相互见礼完了,才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里面而去。
我居住的是正殿长乐殿,宫名虽然改了,这殿名却是没改,崇韬说他希望我长乐。进门是一条足能并行两辆马车的大理石道,两旁栽植了些香樟,槐树,合欢,都是郁郁葱葱,绿意盎然。两头是两排厢房还有一个小小的门房,这是太监所住的下房。
沿着石道走到头是一进大堂,上书“喜乐堂”,乃是待客等候之所,迎面一块硕大的檀木刺绣花鸟八扇屏风挡住了视线,转过屏风,出了穿堂才是二进,却是抄手游廊。四四方方的抄手游廊中间是人工堆砌穿凿出来的池子,只是一池春水空空荡荡的。我疑惑地看向崇韬,崇韬笑而不答,路公公跟在崇韬身边,见机忙插话赔笑道:“娘娘不知。皇上命人种了许多上品白莲,待夏天的时候就能看荷花了,现在却是没有,所幸水也干净,便养了些鱼儿,娘娘您瞧。”
说着便指给我看,果然,清澈的水下有好些小小的鱼儿穿梭游曳,竟是五彩缤纷,各色俱全。冯昭仪和芙贵人等俱赞不绝口,言道别致。
我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缕感动。崇韬知道我怕热,这是给我的避暑之所了。迎着我感动微喜的目光,崇韬只是笑笑,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手,却已默默牵住了我。
穿过游廊,却不是殿堂,而是园林。转过来便是一片花圃夹杂了些蔷薇架,初春时节并无可观只是嫩绿一片。路也成了鹅卵石小道,弯弯曲曲,迂回曲折,蔷薇后却是一片高大的杏林,这时节已是花苞满树,灿如烟霞,如火如荼,散发着阵阵花香。
我顿住了脚步,惊喜地看着这片美不胜收的杏林,继而转身感激地看着崇韬,说不出话来。崇韬悄悄捏了捏我的手,轻声道:“你说过的话朕都记得。”
我曾经无意跟崇韬说过,我很喜欢杏花,想不到他还记得。小时候,我家就有一片杏林,姐姐最喜欢杏花,连带我也爱上了这艳丽轻愁的杏花。
冯昭仪挽挽臂上的粉色披帛,笑道:“这是异种杏花,未开时花色嫣红,待开后颜色就渐渐转淡,半红半白,花落时就如飘飞的白雪一般了。”
韵良娣也忙笑着道:“嫔妾还没见宫里有这般好的杏花呢,看样子都是十几年以上的树了,枝干虬曲蜿蜒,花枝挺秀,实是再好没有了。这下嫔妾们真是托了娘娘的福了,能****见这样美的花儿。”
芙贵人娇嗔地扯一扯崇韬的衣袖,“皇上好偏心啊,嫔妾那里可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崇韬瞄她一眼,淡淡道:“你华曙殿前几个月不是才植了玫瑰吗?”
芙贵人就有些讪讪,我看都懒得看她,倒是冯昭仪持了我的手,泪眼汪汪道:“跟妹妹一起住了那么久,现在妹妹要搬过来了,我真是不舍得妹妹,以后延禧宫又是冷冷清清的了。”
我只是微微笑着,道:“明宫和延禧宫隔得不远,只要姐姐想来,妹妹必然扫榻以迎。要是嫌延禧宫冷清,跟皇上说一声,多搬几位妹妹进来也就是了。”
崇韬也点头应是,冯昭仪便有些尴尬,杏林尽头便是长乐殿,门匾上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在阳光的映照下灼灼生光。朱红镂空雕花大门洞开着,噙香夜色是早就带着人搬东西过来收拾了,等我们来已是准备收拾妥当都在门口迎着。见我们来了,忙纷纷行礼,亲自扶了我进去。
进门是个小院子,也是如前堂一般是下人房,之间乃是假山池沼,竟原封不动地把含章殿的乌龟搬了过来。假山后面才是正殿,正中上首是一张花梨木方桌,铺了芙蓉色锦缎,一左一右两张浮雕喜鹊登枝花梨木椅子,铺设了芙蓉色软垫,殿角的青鹤大鼎正从鹤嘴里升起袅袅轻烟,清香弥漫。殿中心是两丈大小见方的纯长毛猩红地毯,绘成百花盛开图案,左右各是一排椅子,俱是花梨木,间以花梨木小几,四根大柱有三人合抱大小,雕刻龙凤呈祥,飞龙飞凤盘绕而上,威严灵动,栩栩如生。
上首后面是密密一层珠帘,俱是浑圆饱满的珍珠,轻轻摇动间珠光璀璨,很是晃眼。珠帘后有左右各一个小门,左边出去通往寝殿,右边则是暖阁厢房并书房之类。
到了这里,我们就不再往后头去了,只在正殿坐了,我揣度着让崇韬坐了左首,请了冯昭仪坐了右首上座,我才和韵良娣三个在下首坐了,噙香几个命人送了茶,细点上来,彼此坐了闲话。
坐了会,崇韬便歇了茶盏,含笑道:“今日新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大家就都先回去吧,等明贵嫔安顿妥当再相聚吧。”
韵良娣和芙贵人对望一眼,都有些不甘心,芙贵人便娇笑道:“我们都还想着看看贵嫔的寝殿是何等舒适华丽呢,谁想竟没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