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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的是小意子了,不过是短短一两月时间,小意子已是气质大变。他静静地垂手站在角落里,灯影下,显得面容冷肃,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阴沉之意,却又显出几分沉稳干练。
小意子躬一躬身,冷静从容地道:“娘娘,圣旨一下,各宫都是傻了,一是没想到娘娘会有孕,二也是没想到荣宠如此这般。听说云意宫那边当场就被意妃砸了好几个贵重瓷器,一众妃嫔小主也都是抱怨居多,倒是皇后和良妃没动静,只听说皇后只是笑了笑,说‘皇嗣是何等大事,皇上喜欢就好。便是再进一等也使得,只是赐了宫名,也不算如何出格。’”
我听到意妃大怒砸了东西,只是冷冷一笑,也未在意,待听得皇后的话时才认了真,略一思量便笑道:“咱们皇后自是贤德的,这招祸水东引,煽风点火倒是使得漂亮。”
噙香皱了眉,插口道:“我们能打听到皇后说了什么,别人自也能,这一来,嫉恨娘娘的自是更甚了。”
我一哂,懒懒地靠在大迎枕上,笑道:“皇后是什么人?既然话流出来了,也就是皇后要它流出来,这还不懂吗?现在恐怕全宫里都知道了。”
想了想,我又问小意子:“可知道太后那边怎么说?”小意子一愣,瞬间便平伏了神色,平平板板地道:“倒是没听说什么,只是,。。。”
我瞧他一眼,心中暗叹一声,面上柔声道:“只是什么?”小意子抬抬眼,道:“奴才不知是不是要紧的,只是木槿姑姑去了一趟永和宫。”
我瞬间警觉,反问道:“木槿姑姑?”我想起太后身边那个衣着朴素,面目和善说话平缓看似人畜无害的木槿姑姑,没来由地心中一寒。
这木槿姑姑是太后的心腹,她去皇后那儿去意妃那儿都属平常,可是怎么会去良妃那儿?还是在圣旨刚颁之后?
我心里存了疑,面上却镇定地道:“嗯,我知道了。长乐宫都住了哪些人?”这话问的却是夜色。她在宫中混迹数载,要打听这些事实是最佳人选。
夜色见我看她,抿嘴笑了笑,恭敬地道:“娘娘,长乐宫现住着三位妃嫔,一位是容华夏氏,进宫都四年了,为人最是老实厚道不过,也不懂争风吃醋,稍微有点脸子的妃嫔都能欺负她,现住着西边玉衡殿;另一位是韵良娣徐氏,住在华瑶殿,为人最是尖酸刻薄,待下严苛,只因长得有几分姿色,一向自视甚高;剩下的这一个,娘娘猜是谁?”
我正听得入神,闻言疑惑地看向她,夜色也没真的让我猜,自顾自地笑着道:“是那个芙贵人。”
我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张狂恃宠的芙贵人,不由皱眉道:“怎么是她?看来这长乐宫还真是不安静啊。”
噙香也皱了眉,不解地道:“皇上宠爱娘娘,娘娘又有了身孕,正是需要好好安养的时候。当初如璧小姐也是独居玉锦宫,现在清贵嫔也是,可皇上怎么不赐一座宫殿给娘娘独住呢?反而赏了长乐宫,皇上应该知道娘娘和芙贵人有些不和才对啊,这到底是何理?”
夜色却摇摇头,了然地道:“长乐宫以前是先贤太妃住过的,在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华丽轩朗,皇上赐长乐宫更名明宫,也理所当然。可能皇上觉得娘娘乃明宫主位,没有人能给娘娘添堵吧?那几个妃嫔只怕讨好娘娘还来不及呢,毕竟妃嫔的日子好不好过很大程度上要看掌宫主位的。”
我微微一愣,转而注目夜色,夜色抿唇一笑,恍然地道:“娘娘之前一直住在延禧宫,冯昭仪一向和善,所以娘娘不知。一般一宫之中,会住着好几位妃嫔小主,由三品以上的娘娘为主位。这个宫里所有事情都由主位掌管,负有管理一宫妃嫔的责任,侧位的妃嫔平日不光要向皇后请安,也要向主位的妃嫔请安的。可以说,掌有生杀大权。”
我这才明白,不禁有些懊恼,惭愧道:“我以前都从来没去给冯昭仪请过安,实在无礼。”夜色失笑道:“说是如此说,实际上这般做的还是极少。更何况冯昭仪本就是极省事的人,再不会计较这个。”
我这才明白,噙香在一旁已经听得眉头皱起,不安地道:“主子,你晋了贵嫔,是否要去给皇后太后请安谢恩呢?”
我神色一冷,转了转手上的玛瑙镯子,冷冷地道:“自是要去的,这是礼数。恃宠生娇可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主仆几人又絮絮说了些闲话,便各自安歇了,仍留下噙香含霜守夜。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收拾打扮妥当就带了噙香漱玉往太微宫而去。今日还是新年,按规矩,各宫妃嫔都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是以往太微宫去的路上便多是妃嫔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昨夜细雪未停,地上积雪厚厚,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到了宫门前噙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搀我下了暖轿,我捧着手炉子,紧了紧大红的羽缎斗篷,呼出一口气就吹得斗篷的雪白毛边簌簌发抖。这天,实在是冷啊!
跨进太微宫,众多宫女太监正拿着树枝扎成的扫帚把正中的青石路面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没有。
我目不斜视,径直扶着噙香的手进去凤仪殿。凤仪殿还是往昔模样,只是因了新年的缘故,主位和两侧客位上的椅垫椅踏都换上了大红的崭新锦缎垫子,垫子上绣满了活灵活现的牡丹花。
殿中已三三两两坐了些妃嫔,各自与相熟的聊些闲话。新年喜气洋洋,所有人都穿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见我进来,却都齐齐噤声,若有意若无意地瞟我几眼。
我假作未见,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含霜细心地为我解下斗篷,我才缓缓坐下。殿内四角燃着上好的银炭,烘得殿内温暖如春。朱红柱子后面的青铜仙鹤大鼎里焚着香,轻烟袅袅,清香若有若无。
冯昭仪一向来得早,见我来了,侧身笑言道:“妹妹来了?怎不好好歇着?”我淡淡一笑,礼数周到地回了一礼,道:“今日自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明月不敢怠慢。”
冯昭仪假嗔道:“妹妹如今是贵嫔了,也是正经主子娘娘,又有着身孕,这样的雪天要是有什么磕了绊了怎么了得?就是皇后娘娘,也要让妹妹安心静养的。”
她这话说得虽不大声,却恰好能让殿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心中冷笑,这话说得好,不用看,也知道其她人必是满脸妒恨恼怒了。冯昭仪啊冯昭仪,连你也要来与我为难了吗?
面上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姐姐这话差了,后宫最重规矩,别说妹妹只是小小贵嫔,就说姐姐乃是九嫔之首,不也谨守规矩吗?再则,若是皇后娘娘当真体恤,免我奔波劳苦,那妹妹自是要感恩戴德的。这却也要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才行啊。”
冯昭仪一愣,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一句话挑起别人的嫉恨,我狠狠回这一句,顿时把她讽刺得无地自容。我言下之意自是说她又不是皇后,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她堂堂九嫔之首,也要规规矩矩地守在这里,又有什么得意的?
我一向跟她交好,几时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我冷冷撇她一眼,对你和善倒当我好欺负!冯昭仪强笑道:“妹妹就要搬去明宫了,从此延禧宫又只剩下我一个,冷冷清清的。想起来,真是舍不得妹妹。”
感受着周围的越加愤恨妒忌的目光,我眉一挑,笑盈盈道:“那不如让妹妹宫里的芙贵人和韵良娣迁到延禧宫给姐姐做伴如何?延禧宫也确实是人少了些,妹妹身子不争气,需要静养,倒是嫌明宫人多了些。”
冯昭仪眼一跳,讪讪笑了笑,扭过身彻底不说话了。
秦芷肚子已经微微有些显形,坐在我斜对面,斜斜倚着,闻言扑哧一笑,混不顾忌冯昭仪的颜面。更有一个容长脸儿,颇有几分娇俏的妃嫔满脸堆笑地道:“贵嫔娘娘说笑了,嫔妾韵良娣,仰慕娘娘许久了,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多跟贵嫔娘娘来往,聆听娘娘教诲,闻听圣旨娘娘入驻明宫,实在喜不自禁。”
她就是韵良娣?我这才认真打量了她一眼,一双眼角斜斜上扬的丹凤眼,轻薄嫣红的唇,倒真是算得上是个美人,不过也确是一副刻薄相。
我轻轻一笑,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搭腔。她倒是机灵,先听我说把她挪到延禧宫,心下不愿,也不敢直说不愿去,只是婉转表达对我的投诚示好。
我没搭腔,可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搭话,下座的芙贵人却也娇笑着道:“韵姐姐这可说到妹妹我的心坎里了,贵嫔娘娘端方冲怀,明宫上上下下可都盼着呢。”
我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个芙贵人一贯嚣张,现在怎么服软了?我提出把她挪去延禧宫,她应该高兴才对啊。
正奇怪着,闻听一阵环佩胭脂香气飘来,却是皇后已然升座了。今天是大年初三,皇后身穿正红色飞凤牡丹朝服,头挽百鸟朝凤髻,正正地配了赤金七尾凤凰步摇,步摇乃是纯金打造,精致的凤头连羽毛也栩栩如生,步摇的凤眼是两颗嫣红剔透的红宝石,隐隐有光华流转。七条凤尾分别以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紫水晶,黄水晶,水胆琥珀,黄金精雕细琢而成,宝光灼灼,耀眼无比。更别提凤口衔的硕大一颗夜明珠,垂下的一串细铃赤金流苏有多么美艳奢华了。这样高贵威仪的打扮衬上皇后的绝世容光,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住了。
我随着众人拜了下去,心中暗叹,这才是中宫之主,皇后之尊!皇后扶着柔意的手坐上凤座,才玉手轻摇,曼声道:“都起来吧。”
皇后看了我一眼,笑道:“今日明贵嫔也来了,身子可还好?”我忙在椅中欠一欠身,得体地笑道:“多承娘娘关怀,臣妾一切安好,是以特来向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皇后颔首,“那就好,也免了皇上和本宫担心。”说着她看向首座空空如也的椅子,蹙眉道:“意妃和良妃怎的未至?”
冯昭仪忙在椅中恭谨欠身,小声道:“回娘娘,意妃身子弱,又有些不适,所以向娘娘告假。良妃是因为上元灯节事务繁多,无暇抽身,所以不能来。”
皇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便恍若无事地笑着道:“新春佳节,本想姐妹们聚一聚,贺明贵嫔有孕之喜,现在既是人不齐,也只好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